“嗯……”连无恙掩在眼皮下的眼珠子转动着，手指微动。
“……”程寂感受到手掌下的动静，立马惊醒，站起身仔细观察见连无恙又要醒来的迹象，轻声唤道。
“无恙、无恙。”
过了一会，连无恙总算是挣脱梦魇，清醒过来，睁开眼的刹那间，眼神由迷茫、虚弱就变得锐利。
“连无虞呢。”连无恙侧头问。
程寂见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连无虞，神色暗淡了几分，他抿了抿唇，轻声道：“他在隔壁，你要去吗？”
“嗯。”说着，连无恙掀开被子，挣扎着从病床上起身。
虽然他和连无虞打了一架，但醒来没见到人，他不放心。
程寂急忙扶住他：“慢点，我扶你。”
在连无恙还在昏睡时，程寂被护士叫出门领东西的时候，看到连无虞就住在他们病房隔壁，走廊上碰到的那人正坐在他身边，亲密的肢体接触，看着关系很不一般。
此时，隔壁病房，连无虞已经醒了，正坐起靠在吴擎的怀里，小口小口地喝着药。
连无虞感应到了连无恙已经醒了，喝药的动作一顿。
“怎么了？”吴擎小心地擦拭连无虞嘴角棕色的液体。
连无虞：“无恙醒了。”
吴擎：“……”
他想到那人就皱起眉头，现在他一听到连无恙的名字就恨得咬牙。
“醒了就醒了，你先喝药。”吴擎无所谓的又舀了一勺喂给他。
连无虞从善如流地喝下，待全部喝完，连无恙也走到了门口。
接过吴擎递来的纸巾，道：“待会儿我有些话要和恙弟说，你……”
话未说完，吴擎就道：“好。”
连无虞弯起眉眼，他知道吴擎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他拥住面前这个一直护着他的男人：“谢谢。”
吴擎正想说话，门就被推开了，程寂扶着连无恙走进来，见着两人相拥的画面，连无恙惊得挑起了眉梢。
程寂之前有过猜测，倒没怎么被惊着，只是敌人见面，分外眼红，程寂和吴擎各自看对方不顺眼，吴擎瞥一眼两人，哼了一声便出去了。
程寂将连无恙扶到陪床椅子上坐下，又从他的病床上抱来被子，垫在他背后，让他靠着舒服一些。
知道两兄弟有些话要说，程寂轻声道：“我先出去，有什么事叫我，嗯？”
连无恙：“……好。”
“砰——”地一声关门声，房间里寂静下来。
连无恙和连无虞两人一时间相看无言，
面前这个俊秀、温润的男人，连微笑的角度和以前没有丝毫变化的人，连无恙扯了扯嘴角：“既然没事，为什么不来找我。”
架也打完了，苦也受过了，没必要那么矫情地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拿出来又说一遍，那不是连无恙会做的事。
从隔壁房间过来的时候，短暂的事件里，连无恙就已经规划好了待会见到连无虞时要说的话，要知道的事。
连无虞状似无奈：“我也是迫不得已。”
连无恙挑眉：“迫不得已？”似乎觉得这句话很好笑，笑过之后眼神像是带了刺一样看他。
连无虞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他冷笑后的意思，脑海中思索万千，该怎么回答，应该让他知道多少，说到什么程度才好。
手指无意识地摩擦被角，这是他一贯以来思考的动作，连无恙瞥见这一动作，又默不作声地收回眼神。
就安静了两秒的工夫，连无虞在脑中就想到了接下来的话术。
他道：“在族里出事前，族长已经算到会有天灾，不过也就提早了一天，天灾来得太快，族长并没有时间去重新部署、开会。”
连无恙可觉得这和他离开6年有什么关系：“然后呢？”
“族长在预感到天灾之前，找到徐老祖算过一卦，若此次天灾顺其自然，今后就再也没有连氏一族。”
听到这，连无恙的神色一沉。
没有连氏一族什么意思。
连无虞：你知道的，我们连氏到我们这一辈都在赎罪，从第一代起，至今172代族人每一位自出生起的功德都在轮回时赔给他们，至今已有一千多年，到天灾发生前的一天，罪孽赎清，天道重新清算连氏罪责，困在连氏一千多年的族人才能重入轮回。”
“罪孽清算，这原本是好事，但族长在前一天找到徐老祖算卦，若是天道清算，也是我们连氏灭族的那一日。”
连无恙：“……”
连无恙自然知道连氏一直没有入轮回，虽说他们依旧有生老病死，但他们死后确实重新投胎回到连氏，千年不变，第一代有多少人，到天灾前就有多少人。
他们像是被隔绝在外的，被天道抛弃的一群人。
他想过诸多原因，连无恙没有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想来算账的心咚地一下沉了下去，微拱的双肩垂下。
连无虞：“你是下一任族长，连氏最有天分的，传承连氏技法最全，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事是你要做，也是你必须做的。”
“若是任天道降下责罚，连氏断了传承，那连氏一千多年受的罪便是个笑话。”
连无恙语调苦涩，想到往日种种，红了眼眶：“……那为什么你要离开。”
连无虞看了弟弟一眼，深深叹了口气，右手抚上他的脸颊。
“天道无情，但总会给人留下一线生机，你作为连氏已经上报祖先的下一任族长，天道会把所有人送进轮回，却会留你一线生机。”
这一线生机里，原本并没有连无虞，他本该是随着天罚一起丧生的人。
“但是，徐老祖既然算到连氏会断传承，必然不是无的放矢，族长和徐老祖预想过，既然是留了你一命，却还是断了传承，必然是只有一条路，你没有活到找到继承人的那一天。”
徐老祖的话，必然不会有错，他是天机门的上一任门主，也是徐道长的师傅，一位10年前早就坐化的老道长，他的卦整个玄门没有人能算得比他准。
连无恙想到什么，瞳孔猛地一缩，咬牙不语。
若是天道降下天罚，所有族人都死了，包括哥哥，他大概……也没有那么大的勇气继续苟活，甚至找到传承人，再去等他成人，等他学成。
连氏的纸技并不是那么好学，全部都是童子功，连氏嫡亲血脉都要从小练起，从会拿勺子吃饭起，就开始学会拿剪刀，没有一天能够懈怠，更遑论没有连氏血脉的普通人，更要花费更多的精力。
连无虞没说话，等他消化了这段话之后才又开口：“无恙，是族长和徐道长商量出对策，举全族之力，保我性命，躲过责罚，留下我，助你跨过这道坎。”
连无恙听懂了连无虞的意思，他是说，既然连无恙跨不过去全族亲人一夜之间丧生的痛，那就留下一个与他有血脉联系的人，助他跨过这一劫。
且除了亲情，唯有恨才最痛彻，记得最牢，要连无恙记得族人丧生的痛，亲哥远走的恨，这些是支撑他走过6年的动力。
可是连无恙却不甘心，凭什么，难道不可以直接留下连无虞在他身边，有哥哥在，他一样能挺过去。
连无虞看见他的表情，知道他心中尚有怨气，眸子闪了闪，他依旧温声道“所以，无恙啊，不要怪族长，他是迫不得已。”
连无恙拽紧了被角，道：“可他是怎么骗过地府的？”
既然是天道的责罚，地府的判官手里应该早有名单，753人，一人都不能少。
连无虞却笑道：“都说了，名单在判官手里了。”
连无恙闭上眼：“……”
连无恙不说话，连无虞也不急，目光流连在无恙长开了的脸上，叹道：六年还是太久了，至少久到两人生分了，若是以往受了委屈，连无恙必得委屈吧啦地拱近他怀里告状。
良久，连无恙才睁开眼，抬着头漂亮的脸蛋上透着一丝倔强：“我要见族长。”
面上紧绷着，但眼中闪着萤光显示着主人心中的不平静。
连无虞看着和以前一样的倔脾气，嘴硬的弟弟，心下柔软一片：“好。”
连无恙又道：“你还要补偿我，你要搬来和我住。”
听到这个要求，差点就答应了，但是他想到门外等待的吴擎，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久等不到回应的连无恙瞪了一眼过去。
连无虞便笑道：“好。”
又道：“还有什么要求吗？”
“……目前没有，以后再补。”
“好。”宠溺地语气，像是连无恙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张了张嘴，又没说什么，憋了半天，连无恙才说道：“我先回去了。”
“嗯。”
听见房里的动静，守在外面的左右两边，犹如门神的两人才走进了，两人甚至在门口，谁也不让谁地比谁先进去，火花四溅。
两人都是185往上的大高个，都是常年锻炼，身材健壮，卡在门口堵得进退不得。
最后还是看见连无恙起身了，程寂才硬生生挤进来，扶着他走的。
这一章写写删删，总觉得内心独白应该再加点什么，却又觉得写出来了有不对劲，最终定稿……
到这一章，差不多这个副本结束了，要回纸扎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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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