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箱里的东西他向来是一键领取，基本不会仔细看文案，领到手才发现不对。两人加上这么久，方静言终于得空，给昭昭发去了第一条消息：
ajdicnr：给我的？
ajdicnr：没搞错人吧
方静言心有余悸地喝了口水，刚才好险没直接发去“代送”两个字，幸亏脑子突然转了一下及时刹车了。游戏里不能发带这些字眼的消息，容易炸号，他刚开服就建好的亲生号，倾注的时间、感情和金钱绝不是轻易可以衡量的，要是真封了未免太冤。
那边立刻发来一个问号，然后消失了，可能去核对订单去了。
方静言没找过代送，不太清楚此类乌龙到最后要怎么处理。其实这个皮肤他本来就打算买的，虽然和想象中不太一样，但拿都拿到手了，总不能白占人家便宜。
昭昭5266: 不好意思，刚才查了一下，我搞错了
昭昭5266: 当我送你的，交个朋友
昭昭5266:【佣兵点赞表情】
他原本想的是，如果对面态度不好，他就直接装傻充愣，这钱还偏不给了，你能拿我怎样。任对方在屏幕另一边着急跳脚；如果好声好气地跟他解释，他就转回去。
没想到昭昭竟然这么大方，紫皮金挂礼包加上首周折扣要2600回声，代送价格估计在一百八到二百左右。放在他以前当代打的时候，平均下来从早到晚辛苦一天多才能挣到这个数，人家说送就送了。
交他这个朋友的成本太高，方静言有点不好意思了，说：不用了，给个号码，我转给你。
末了又添上一句：谢谢。
昭昭也不矫情，很快发来一串数字，方静言加上了昭昭的秋秋，研究着怎么给秋秋钱包充值，昨天刚成年，还没来得及去办银行卡，但是没卡好像充不了。
昭昭发来一条语音，用着系统自带的魔力变声器，诡异中带着一丝滑稽：“说送你就是送你了，拿着吧，我全责……哎，来了。”
背景音很嘈杂，对方现在应该在什么公共场所，加上变音器就更加模糊了。方静言那点难以启齿的窥探欲上来了，调到最大音量又放了一遍，中间听不清楚的部分是其他人在叫昭昭：“二号机上客！”
很不讲客气的方静言打字：你是网管吗？
昭昭变声成的萝莉说：“对啊，我现在在上班，等我一下。”
方静言：好的，不过你不要有负担，我本来就要买的，发支付宝码，我还给你，留着自己买点吃的
过了五分钟昭昭回来了，打字：我没有支付宝，没成年绑不了银行卡
愣了一下：你还没成年？就当网管？
昭昭不说话了，方静言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措辞，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于是继续道：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你现在是已经在挣钱了吗？
昭昭：嗯
昭昭：读书读不好，就出来了
沉思一会，方静言提了一个自以为中肯的建议：“其实你游戏打得挺好的，有没有想过去代打或者当陪玩？”
这下昭昭倒是回得很积极：真的吗我也行？但是我玩的挺烂的
昭昭：等一下
网管有时候忙得很，方静言表示理解。他自己这边，刚从免打扰里放出来的重阳来通知：最新消息，7月中，东西记得带齐，没问题的话可拎包入住。
顿时，世界明媚了，花朵盛开了，离经叛道的坏学生有班上了。
方静言回复收到，谢谢哥。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看了眼表，觉得今天真的是闲得无聊，一边自己前途尚且未卜，一边竟然当起了别人的人生导师，昭昭遇上他也是撞大运了。
和重阳聊了些有的没的，切换到另一头，激动的萝莉音叽里呱啦念了篇小作文，放平时他肯定懒得听了，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方静言给认识的几个代理都发了消息。
做完这些回来，昭昭试探道：老师你还打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方静言说：来，有麦么？
昭昭的昵称下方多了一行“正在输入中”，然后消失了，停顿了几秒，又开始输入，接着又消失了。
等了四五分钟，对方才回复：【小猫摇头表情】
太吵了。被发现要扣钱
没多久就要去上课了，方静言干脆约了晚上再见。他家离学校步行仅需十分钟，老房子的隔音约等于没有，在房间关着窗都能听到震耳欲聋的催命起床铃。以他小学时候的视力，能看到在铃声响起的一瞬间空荡的走廊里突然冒出几号人，一般全是男的，受到了灵魂深处的号召，不约而同地走向干坏事圣地——卫生间。
把代理的联系方式推给昭昭，方静言提上爆满的垃圾袋——里面装着方漠留下的一大堆脏衣服，慢吞吞地出发了。
可能越差的学校管得越严，最近学校整出了一项新幺蛾子，学生进校前统一全身人工安检，严格程度堪比机场，连鞋底都要拿着金属探测仪扫两下。如此严防死守，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是怎么带进去的，反正方静言是放弃了，手机对他的吸引力没有其他同学那么大。毕竟别人再怎么叛逆家里都有人管，他纯放养，想玩到几点就玩到几点，这也是一种羡慕不来的幸福。
今天周五，高中的最后一节班会课，班主任自娱自乐了四十五分钟，发了五十多张白纸下来，让他们做高中的最后一道题——默写全班同学的名字，能想到的关于高考的烂梗她全讲了一遍。一看台下复习的复习，聊天的聊天，压根没几个人买账，方静言都有点同情她了。
班主任还在发表最后的总结陈词：“高考，只是你们的人生之书里很薄的一页……”下课铃响起，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发出解脱般的喟叹，随之而来的是十足的兴奋，整个教室闹哄哄的，当讲台上的人不存在一样。下周学校的安排是全周自习加各科老师巡堂答疑，没有固定的人守着他们，高中生涯还没结束，但今天确实相当于最后一天正课，几个坐后排的学生躁动不安，早商量好了去谁家打游戏，只等班主任说出放学两个字就可以飞出去了，他们班氛围永远是这样轻松。
角落里，方静言收着自己的东西，他那几本跟新的一样的书买回来就没翻过，根本没有复习的必要，全部丢到了楼梯间堆书的地方，还能让收废品的高兴高兴。
楼梯间旁边是老师办公室，方静言毫无防备地准备下楼，班主任突然捧着个热气袅袅的保温杯走出来，叫住准备离开的学生：“你过来。”
方静言只好乖乖过去。青春期男生的个子是个谜，吃进去多少都只长竖的，他低眉顺眼地站在她跟前，这个角度让肩胛骨更加凸起，只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贴着骨头，仿佛从未吃过一顿饱饭。
他来到她班上快两年了，除开长相格外打眼以外，方静言算得上没什么存在感。不交很熟的朋友，不在课后主动找老师，不与任何人走得太近，大部分时间独来独往，从不惹事，按部就班地来上学，除了请假比较多且不做作业。班主任了解情况后，终于是放弃了让他“合群”一些，哪怕是天天和老师对着干。直接躺地上至少比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好。
保温杯腾出的热气蒙住了镜片，一片白茫茫，这让她看起来很搞笑，班主任认真地告诉方静言：“下周自习我不管你，但是高考必须按时去，听到没有？”
这件事得当面跟他说，毕竟课后能找到方静言的概率堪比抓间谍，不是装病就是装死，他家长更是甩手掌柜一个，电话打过去永远没人接。
方静言很快答道：“好。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以前她经常因为方静言这种——教训什么都点头道是，转头一律不改，俗称“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态度而无能狂怒。可他的确从没犯过大错，揪不出什么把柄，家里情况还如此特殊，她实在狠不下心去罚一个这样的学生。
她叹了口气：“我是为了你好，真的，你想干什么我都不会拦着，我也拦不住，让你去考只是为以后能有个退路。”
“你那个游戏我打听过了，玩不了几年的，现在路上随便一抓一把大学生，等你退休以后，拿个高中文凭能去干什么。不管考成什么样，先去考，听话，啊。”
班主任还想再劝，方静言觉得天气太热，想回家了，有点不耐烦地打断道：“知道了。”
同意的速度太快，班主任眉头拧了起来，皱纹丛生，狐疑地盯着他。方静言不卑不亢地与她对视：“除非我死了。”
“呸呸呸，说什么呢，要考试了尽说些不吉利的。”班主任作势要扇他的脸，上前一步，方静言轻轻后仰躲了过去，动作很快，班主任还没反应过来，手就那么不尴不尬地悬在半空中，放下去也不是，再往前接一巴掌也不是。
她教了两年的学生，重点关心的保护对象，跟她一点却也不亲。明明她为此已经努力了很久很久，没课的时候假装不经意经过教室的窗台，有时偷听到一些年少心事，剃头挑子一头热地冲上去，被泼完冷水又默默地回来，这种滋味她算是尝够了。
那边方静言同样在纠结。
见她要哭不哭的，方静言叹了口气心想算了，反正是最后一次了，从兜里摸出张卫生纸放她手上，问：“考试那天是不是不能穿校服？”
“啊？对、对。”班主任恍惚着从悲伤里回过神来，攥着手上的纸巾，又惊又喜地望向方静言。那对画得很夸张的眉毛重新挑上了天，“记得带2b铅笔，橡皮擦，尺子，早点睡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天天玩游戏玩到四五点，考前少喝水，免得一进考场就要上厕所……”
嘈杂喧哗的楼道里，班主任旁若无人地又絮絮叨叨了起来。路过同学纷纷侧目，心里偷偷嘀咕，这是哪个班的傻子，竟然敢单挑威名远扬的张大嘴，看样子是不准备回家吃晚饭了。
夕阳逐渐西下，方静言从两人面对面站着听讲，变成进了教师办公室听各科老师挨个批评他，办公室里面空调味混着汗味，方静言大气都不敢喘。可能是看他要毕业了，这群人不想再忍，把他所有的练习册一口气全丢了过来，上面几乎一个字都没写。
方静言照单全收，垒成一摞小山，一会再都抱到楼梯间去，收废品大爷又能大赚一笔。
他们的物理老师，兼年级主任，刚发完一大通脾气，转念一想马上要高考了，考生情绪还是不能被影响的，以眼神安抚了全办公室的愤怒群众，变作和蔼状对方静言说：“好了，该说的我们都说了，这几天回家好好复习，有什么问题就问老师，好吧，你先回家。”
方静言思考几秒，稍微和他错开一步，向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鞠了个躬，虽然角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然后在众人注视下坦然地转身离去，一点不拖泥带水，坚决得像要去参军。
“看看，这都是什么态度！”一个尖细的女声在背后叫，喊出了全体老师的心声。
年级主任追出去：“又不穿校服！”然而方静言一出门就跑没影了。
暑假你不要走好不好还没好好感受你又要返校了(? ? ?? )
四万字快乐(?—?—)已经燃尽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