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的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木地板上划出一道猩红的线。
祝霜凛屏住呼吸，盯着门缝下那个静止不动的三头影子。
影子边缘不断蠕动，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表皮下游走。
“叩、叩、叩。”
三声轻响，正好对应三个头的数量。祝霜凛的手指无声地扣紧了那把黄铜钥匙，尖端对准自己的掌心。
必要时，这可以成为一件临时武器。
“客人，您落了东西在餐厅。”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却带着三重混响，仿佛三个人在同时说话。
祝霜凛的目光扫过房间。梳妆台上的黑布不知何时掀起了一角，镜面反射着异常明亮的月光。
她缓步后退，确保自己不会进入镜子的照射范围。
“明天再取。”她回答，声音平稳得如同在会议室拒绝一杯咖啡。
门外传来低笑，三重声音交叠着远去。影子却没有移动，依然固执地停留在原地。
祝霜凛转向书桌，翻开笔记本第二页。纸张上布满了指甲抓挠的痕迹，只有一行字勉强可辨：
“当钟声响起时，数清楚自己的手指。”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十指完好。
但当她翻到笔记本第三页时，一张泛黄的照片滑落出来。
照片上是十二个人的合影，背景正是霍华德庄园的餐厅。所有人的面部都被墨水涂黑，只有最右侧的女人手腕处画着一个醒目的红圈。
那个位置，与她在餐桌上坐的位置完全一致。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祝霜凛快步走到窗前，看见一只黑猫蹲在庭院中央的喷泉上，正用金色的瞳孔直视她的窗口。
猫的嘴里叼着什么东西，在月光下闪着金属光泽。
是钥匙。
“咚——”
庄园的古钟敲响了午夜的第一声。
祝霜凛猛地回头，发现门缝下的影子开始扭曲变形，三个头逐渐融合成一个巨大而模糊的轮廓。
“咚——”
第二声钟响时，梳妆镜上的黑布完全滑落。镜中的房间布局与现实相反，而另一个她正背对镜子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把染血的餐刀。
“咚——”
第三声。门把手开始自行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祝霜凛迅速环顾四周，抓起书桌上的墨水瓶砸向梳妆镜。玻璃碎裂的瞬间，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她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
门把手停止了转动。
但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从二楼传来，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祝霜凛贴在门上，听见走廊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救命！有人吗？救救我！”是林小鹿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惊恐的颤抖。
祝霜凛没有立即回应。她先检查了门缝，影子已经消失了。
然后她将耳朵紧贴门板，听到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正向声源处聚集。其中一组脚步声很特别，像是穿着硬底靴子，却故意放轻了步伐。
“出什么事了？”是罗毅冷静的询问。
“张先生……张先生他……”林小鹿语无伦次，“血……全是血……”
祝霜凛数到十秒后才打开门。
走廊里，其他玩家正陆续从房间出来，向二楼跑去。她注意到黑衣女子是唯一没有现身的人。
二楼3号房门前已经聚集了几个人。西装中年男子，晚餐时被画像攻击的那位，仰面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银质餐刀。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起，形成一个毛骨悚然的笑容。
“死了至少半小时。”柯瑾蹲在尸体旁检查，“尸僵已经开始形成。”
“不可能！”林小鹿尖叫，“我十分钟前还听见他在房里走动！”
祝霜凛的目光扫过房间。床单平整，没有打斗痕迹。
死者的左手紧握成拳，右手食指伸出，沾血的手指在地板上画了一个残缺的符号。
圆圈内接三角形，与餐巾上的图案一致。
“都让开。”罗毅粗暴地拨开人群，手里拿着一块从浴室取来的毛巾。
他小心地掰开死者的左手，一枚黄铜钥匙滚落出来。
“这不是他的房间钥匙。”祝霜凛指出，“牌子上刻的是5号，他住在3号房。”
红发女阿曼达突然倒吸一口冷气：“你们看他的手腕！”
死者衣袖滑落，露出手腕内侧的纹路。原本青灰色的印记现在变成了血红色，而且形状发生了改变，从最初的锚形变成了一个扭曲的人形。
“系统提示变了。”柯瑾低声说，“存活玩家变成11/12。”
祝霜凛调出系统界面：
【当前副本：血色晚宴】
【主线任务：七天内找出隐藏的祭品（剩余时间6天23小时）】
【存活玩家：11/12】
【警告：夜间死亡事件将触发连锁反应】
“连锁反应是什么意思？”林小鹿颤抖着问。
仿佛回应她的问题，整栋庄园突然震动起来。
墙纸开始剥落，露出后面暗红色的砖墙。那些砖块的排列方式令人不适，每一块都微微扭曲，像是痛苦呻吟的人脸。
“回房间！现在！”罗毅厉声喝道。
玩家们四散奔逃。祝霜凛却站在原地，目光锁定在死者右手画的那个符号上。她迅速取出笔记本，将图案临摹下来。
“你不怕死吗？”罗毅站在门口瞪着她。
“怕。”祝霜凛合上笔记本，“但无知会让我死得更快。”
她快步走向门口，突然停下：“你听见了吗？”
一种细微的、粘稠的蠕动声正从走廊尽头传来。
借着壁灯昏暗的光线，他们看见地板上爬行着一滩暗红色的物质，所过之处，地毯被腐蚀出嘶嘶的白烟。
罗毅的反应快得惊人。他扯下墙上的挂毯，用打火机点燃后扔向那滩物质。
火焰接触的瞬间，整条走廊响起刺耳的尖啸，像是无数人在同时惨叫。
“走！”
他们冲向楼梯，却发现原本的楼梯变成了螺旋向下的诡异结构，台阶上布满粘液。
祝霜凛抓住扶手，触感冰凉滑腻。那根本不是木头，而是某种生物的皮肤。
“这边！”罗毅发现了一条仆人通道。
狭窄的楼梯间里，祝霜凛闻到一股浓重的腐臭。墙壁上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形成一行行文字：
“一个死了”
“两个死了”
“三个死了”
“……”
最下方是一行新鲜的字迹：
你们都会成为祭品。
当他们终于冲回三楼时，走廊已经恢复了正常。
但祝霜凛的7号房门大敞着，里面的景象让她胃部紧缩。
梳妆镜完好无损地立在原处，黑布整齐地盖在上面。而她之前砸碎的镜面碎片消失得无影无踪。
更可怕的是，床上的深红色帷帐现在变成了尸皮般的灰白色，上面布满蛛网状的血管纹路。
“你房间里有股味道。”罗毅皱眉，“像停尸间的防腐剂。”
祝霜凛走向书桌。笔记本还在原位，但她之前临摹的图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陌生的笔迹：
“第一个谎言：死亡时间。”
窗外，黑猫依然蹲在喷泉上，但嘴里叼的不再是钥匙，而是一截人类的小指，涂着黑色指甲油的那截。
“阿曼达有危险。”祝霜凛猛地转身，“红发女孩住在几号房？”
“二楼6号。”罗毅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认为凶手在按某种顺序杀人？”
“不。”祝霜凛抓起笔记本冲出门，“我认为杀人这个概念本身就是误导。”
他们赶到二楼时，6号房门虚掩着。推开门，房间空无一人，但浴室里传来水声。罗毅示意祝霜凛退后，自己一脚踹开浴室门。
阿曼达完好无损地站在镜子前，正在涂口红。看到他们，她翻了个白眼：“怎么？死人还不够看，还想看活人洗澡？”
“你没事？”罗毅明显松了口气。
“能有什么事？”阿曼达撇嘴，“我听到尖叫就锁门躲起来了。倒是你们……”
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大半夜的一起行动，挺有意思啊。”
祝霜凛没有理会她的调侃。她注意到阿曼达的左手小指完好无损，指甲油是新涂的，鲜红如血。
“你的小指……”
“啊，这个啊。”阿曼达晃了晃左手，“进副本就自动愈合了。系统说这是给新玩家的福利。”
祝霜凛和罗毅交换了一个眼神。晚餐时，阿曼达的小指明明还是残缺的。
“你刚才有听见什么异常声音吗？”罗毅问。
“除了那声尖叫？没有。”阿曼达继续对着镜子涂口红，“不过我好像听见张先生，就是死掉的那个，在尖叫前去过隔壁5号房。”
“5号住的是谁？”
“那个穿黑衣的怪女人。”阿曼达的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你们没发现吗？她从晚餐后就不见了。”
祝霜凛突然感到一阵恶寒。她想起黑衣女子在晚餐时反常地吃光了所有食物，包括那杯可疑的红酒。
“我们得找到她。”罗毅说。
“祝你们好运。”阿曼达笑着关上浴室门，“午夜后不要离开房间，记得吗？”
回到走廊，祝霜凛压低声音：“她在说谎。”
“看出来了。”罗毅点头，“她涂口红的动作太刻意，像是在掩饰什么。”
“不止如此。”祝霜凛指向6号房的门牌，“数字是反的。”
原本应该是6的数字，现在变成了镜像的9。而更诡异的是，当他们转身看向其他房门时，所有门牌数字都在缓慢地、不易察觉地扭曲变化。
“空间在重组。”祝霜凛感到一阵眩晕，“我们得立刻回房，在走廊完全扭曲前。”
他们刚踏上楼梯，整栋建筑突然剧烈震动。祝霜凛抓住扶手，却发现扶手变成了某种温热的、有脉搏的生物组织。
她强忍着恶心松开手，看见自己的掌心留下了五个清晰的指印，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侧抓住了。
“别看！”罗毅拽着她向上冲，“三楼走廊在缩短！”
确实，原本二十米长的走廊现在压缩到了不足十米，两侧的房门像被无形的手推挤着向中间靠拢。
祝霜凛的7号房门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层粘稠的液体，怎么也无法靠近。
“跳！”
罗毅推了她一把。
祝霜凛踉跄着扑向房门，在最后一刻抓住了门把手。她回头看见罗毅身后的走廊已经扭曲成了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墙壁上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
“你的房间！”她大喊。
“来不及了！”罗毅将一个东西抛给她，“明天早餐时见！”
祝霜凛接住那个冰冷的金属物，是一把军刀。下一秒，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入房间，门在身后轰然关闭。
房间里，梳妆镜上的黑布完全脱落了。镜中的“她”转过身来，手里拿着染血的餐刀，嘴角挂着与死者一模一样的诡异微笑。
“你终于回来了。”镜中人开口，声音与她分毫不差，“我们玩个游戏吧——”
“找出我们之间的五个不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