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男孩年纪小，力气可不小，云岁被拉进了卫生间，看着小孩抓耳挠腮着急的样，云岁拿起盆里的裤子，直接丢到了老式单筒洗衣机里。
男孩睁大眼睛看着云岁，眼神里满是崇拜。
别说，被这样的眼神看着，云岁小身板都挺起来了。
她看看自己瘦的好像一捏就能折断的手腕，哎，武力解决没戏，只能智取了。
至于谁是鬼，四选一呗。
或许是在现实世界告诉了云夕修复空间的事，她内心不再有秘密，心态也变好了。而且她第一个副本的个人隐藏任务就失败了，说明这种任务比副本主任务更难。不但有时间限制，找人帮你，别人也未必会帮，不管是奖励还是惩罚，都落不到人家身上，人家干嘛要帮你。
不及格这种事，有过一次，就不怕下次还不及格了。
“人呢！怎么躲起来了？没听见爸爸回来了吗？”
外面的男人说起话来，语气很平和，声音也不大，但云岁已经从和小男孩的对话里，从自己刚才的遭遇里，已经知道了他的可怕。
男孩肉眼可见紧张了起来，想躲在卫生间不出去，但家里一共就那么大点地方，男人这会儿应该是把菜放进了厨房，然后慢条斯理地在客厅坐下，等着这姐弟两主动出去。
云岁往外走，男孩拉住她，冲她摇头。
但躲是躲不了的，既然男孩害怕，她让男孩先别出去。
云岁贴着墙边，离男人尽量远一些，男人漫不经心看了眼云岁，说道：“你弟弟呢，又尿裤子了？你说你弟弟是不是身体太差了，一天尿湿好几回，连幼儿园都上不了。你说要不要给他治治？”说完，男人又说，“但是换肾太贵了，还没有肾源，怎么办？”
云岁心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话都被你说了，又是身体差，又是看病贵的，从尿裤子说到换肾，也是挺行的。
不过她心里产生了个疑问，小男孩到底是不是身体有问题，是不是要换肾？
如果是，那她现在这个身份，就很危险了。除非她跟男孩不是亲姐弟。
“怎么，还生爸爸的气呢？爸爸是下手重了点，但爸爸也是太生气了。爸爸妈妈每天那么忙，赚了钱也都花你们身上了，你弟弟身体不好，需要很多钱，咱们家不能有任何额外的开支，他尿湿一次裤子，就得多洗一次，水费就要多交，你当姐姐的，要懂事啊。”男人开始苦口婆心说教，“他不懂事，他小，他身体不好，但你是姐姐，你上学了，你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不要这么任性，不要偷懒。”
云岁听着男人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残酷的语言，把他打孩子，对孩子精神虐待的事，全推给姐弟两。标签一个劲往孩子身上贴，锅一个接一个的甩，不就是欺负孩子认知有限、力量有限，不懂怎么反抗反驳吗？
“没肾源吗？可是学校教过，直系亲属，配型成功几率很大的，你试过了吗？你这么爱弟弟，你身体也是我们家最健康最强壮的，一定会去配型的，对吧。”
男人看着云岁，脸一下就沉下来了：“你们学校每天都在教什么东西，误人子弟！洗菜去，明天不要去上学了。”
明天她确实不用上学，因为这个副本是天亮刷新……
云岁准备往厨房走，却看见男人也站起来了，但男人的目标是卫生间。
刚才男人坐着，云岁和他视线平行，这会儿对方站了起来，身高上的压迫感一下就上来了，再看男人脸上阴沉的表情，铁定是准备拿男孩出气。
她先一步跑进卫生间将小男孩拉了往厨房跑：“我一个人洗太慢了，两个人会快一点。”
男人停下脚步，站在厨房门口，目光在两人身上看来看去，警告道：“你两动作快点，别耽误我做饭。”说完他就离开了。
男孩看着云岁，再次目光中带着更多的崇拜：“姐姐好厉害。”
云岁看着台上的塑料袋，扒拉开，里面都是豆芽青菜这样的素菜。她抓了一把豆芽，水灵灵的，一掐就断，跟现实里的豆芽没有区别，青菜也是，像是刚摘下来的，非常嫩。
她凑近了闻，瞬间了然。它们没有任何的气味，包括本应该有味道的豆腐。
这些现实中常见的食物原料，要从形态和状态上复制是非常容易的，但要把所有蔬菜自己独有的气味都复刻出来，就有难度了。
既然修复空间能创造如此逼真庞大的副本，能把人拉进来完成副本做任务，却没有复制这些食物的气味？
云岁一边拿菜篓子，脑子一边思考。
她觉得绝不是因为这些不重要，但具体是因为什么，她还没有头绪。
“我来洗豆芽，豆芽不好洗。”男孩说。
云岁将豆芽全部倒进洗菜盆里，打开水龙头，自来水哗哗流进盆里，水声掩盖了她说话的声音：“洗什么洗，反正要炒的啊。”
男孩看她：“不洗爸爸会打。”
“那是他时间太多了。”还有空打孩子，就是说明做饭时间太多了，“我们慢慢洗。”
“那妈妈……”
“对呀，我们赶在妈妈快回来的时候洗好就行了，反正做饭不是我们的事，对吧。”
男孩想了想，点头：“爸爸做饭。”
云岁问他：“你妈几点回来？”
男孩说：“六点。”
之前男人强调了自己要做饭，并且说不要耽误他做饭，那是不是可以推断，男人怕六点这个时间，或者说，他怕老婆，所以要在这个时间前把饭做好。
云岁又大胆猜测了一下，男人这么凶，还怕老婆，要么是他老婆很厉害，做了什么让他害怕，又或者，他做了什么，怕他老婆知道。
她又看了眼全是素的菜品，问男孩：“你家不吃肉吗？”
男孩问：“肉是什么？”
云岁指着袋里的素菜：“你们每天吃这个？”
“是啊。”男孩点头，“肉是什么？”
云岁本来觉得难以置信，人在成长中脂肪和蛋白质是必不可少的营养，但她想到自己这个副本是天亮重置，所以，这个男孩，这个男人，这个副本，永远不会有以前，也不会有以后，这个副本只有天亮前的这十几个小时，所以，他们吃什么，其实都无所谓。
她一进厨房就看到了一个冰箱，她决定打开看看。
拉开上面的门，冷藏室里只有一个玻璃杯，里面是没过杯底的红色液体，而杯壁和杯口上，有红色液体的残留。
这个玻璃杯在空荡荡的冷藏室格外得显眼。
从玻璃杯里液体的颜色和凝结程度，云岁判断，里面装的大概率是血液。
“姐姐，你是想喝果汁了吗？给你喝。”
云岁觉得自己手都僵住了，她转头问男孩：“这是什么？”
“果汁啊。”男孩说，“我每天都要喝的。”
“每天，喝？”
“上午是果汁，晚上是果冻，”男孩脸都皱了起来，小声抱怨：“一点都不好喝，但爸爸说得喝，喝了能治病。”
上午是果汁，血液在没凝结的时候是液体的，男孩称之为“果汁”。
晚上是果冻，血液放置一会儿后就会凝结，称之为“果冻”还真的很形象。
血红的倒计时此时挂在冰箱上方，下半部分穿透了冰箱，红色印在雪白的内部，给里面都打上了浅浅的血色滤镜。
云岁关上了上面的门，看着下面的冷冻室。刚才孩子问什么是肉，她只觉得对方是没吃过肉，一直吃素，但现在她不这么认为了。
她抓着自己的裤缝，有些紧张。
看到死人，遇见鬼，跟冰箱有人肉，那是两回事。
云岁的胃忍不住翻腾，直犯恶心。
但看还是要看的，这些都是线索。
她闭上眼缓了一下，然后打开了冷冻室，大致扫了一眼，还好，只有最上面一层有个塑料袋，并没有塞满不可言说的东西。
她拉开那个半透明的冷冻柜，用手指尖把塑料袋拉开，里面是几块被切好的、已经冻在一起的东西。
从组织看，不像肉，但也不是菜，她也认不出来是什么。
不过这玩意儿还剩一点，说明之前一直在吃：“这个要拿出来吗？”
男孩看了眼，摇头：“这是我的药，要等妈妈来弄。”
“药？”
男孩点头。
云岁现在特害怕他点头：“怎么吃？每天吃？”
男孩摇头：“爸爸说这个很贵，很难买，一个月吃一次，”他看了眼塑料袋里剩下的那一点，“今天就该吃了。不过很快就会有新的了，姐姐不用担心。”
云岁抿着嘴，没吱声。她一点都不担心男孩了，她只担心这玩意儿是不是什么很挑战极限的东西。
这个“药”，一个月吃一次，说明很难得到，得到后要分成几份，分月吃，在最后一顿的时候，会有新的填补。
“你知道这东西，多久会有新的吗？”云岁见男孩不理解，重新组织了下语言，问道，“一般你吃几个月，会有新的接着吃。”
男孩想了想，回道：“六个月。”
六个月？
云岁想不出来是什么了。
她把塑料袋拿出来仔细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男孩似乎因为今天姐姐保护了他，忙讨好道：“姐姐想吃吗？今天吃的时候我偷偷给你留一点。”
“不用不用。”
云岁将袋子放回冷冻室，赶紧关上门，生怕里面还有什么其他奇怪的东西。
“磨磨蹭蹭的，洗好了没！一点小事都干不好，废物！”
云岁赶紧把泡了一遍水的菜沥干：“洗好了。”
“滚！”
云岁麻利儿的出了厨房，没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和切菜炒菜声。
六点，门开了，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云岁盯着女人隆起的肚子，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直冲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