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温的第一天，寒风卷着细雨敲打着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沈悦背着沉重的书包，缩着脖子站在陆承宇家门口，手指冻得发僵，连按门铃都要试好几次。
门刚打开一条缝，她就像泥鳅似的钻进去，把书包往玄关一扔，抱着胳膊原地跺脚：“冻死我了，陆承宇你家暖气开这么足，简直是天堂。”
正在厨房烧热水的陆承宇探出头，额前的碎发被蒸汽熏得微微发潮，镜片上蒙着层薄雾：“知道冷还穿这么少。”
他转身往客厅走，手里端着杯温水，“先喝口热水暖暖，你今天来这么早，不是说周末要赖床到中午？”
沈悦接过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半杯，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她献殷勤似的凑到陆承宇身边，手指不安地抠着书包带：“那个……物理作业借我参考一下呗？昨天约好跟她们去看电影，忘了还有作业这回事了。”
陆承宇无奈地扶额：“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他转身往书房走，“笔记在桌上，自己拿去抄，不许只抄答案，公式推导过程必须写全。”
沈悦欢呼一声扑到书桌前，拉开书包拉链掏出作业本，却在看到摊开的物理题时垮下脸，满页的力学公式像天书似的，看得她头晕眼花。
她咬着笔头磨蹭了十分钟，才勉强抄完一道题，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起来。
这时她刷到朋友圈里别人发的火锅照片，红彤彤的锅底咕嘟冒泡，肥牛卷在汤里翻滚，瞬间把她的馋虫勾了出来。沈悦扔下笔冲到厨房，抱着暖手宝缩在沙发里哀嚎：“我想吃火锅！现在！立刻！马上！”
陆承宇正往保温杯里灌热水，闻言探出头：“冰箱里只有速冻饺子，要不……煮饺子吃？”
“不要饺子！要火锅！”沈悦举着手机冲到他面前，屏幕上的番茄锅冒着热气，香气仿佛能穿透屏幕。
“时霜姐上次说她会调蘸料，我们叫她一起来吧！就当……就当我抄作业的谢礼！”
好一个借花献佛。
电话刚挂十分钟，门铃就响了。温时霜穿着米白色的羽绒服，围巾裹到下巴，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手里提着两大袋食材，塑料袋勒得手指发红：“路过超市顺便买的，番茄底料在最下面的袋子里，还买了你爱吃的虾滑，鱼丸以及其他蔬菜。”
沈悦欢呼着扑过去抢食材，把作业忘到九霄云外。陆承宇已经在厨房支起了小电锅，不锈钢锅架在电磁炉上，橙红色的番茄底料被热水泡得慢慢融化，酸甜的香气混着蒸汽弥漫开来，把抄作业的苦愁都驱散了。
温时霜系上围裙洗手，把生菜、茼蒿、金针菇洗得干干净净，码在盘子里像片小小的森林，肥牛卷的红白纹理在灯光下格外诱人，虾滑被她捏成圆滚滚的小球，摆在盘子里整整齐齐。
“我来调一种蘸料。”沈悦捧着三个小碗跑到餐桌旁，麻酱、香油、蒜泥、花生碎摆了一桌子。她舀起一大勺花生碎往碗里倒，结果手一抖撒了半桌，白色的碎末落在深色桌布上格外显眼：“哎呀！”
陆承宇无奈地抽纸巾擦桌子，指尖划过她刚才抄作业时滴在桌上的墨水印：“毛手毛脚的，抄作业都没这么积极。”
温时霜笑着把沈悦的小碗拿过来：“少放蒜泥，晚上写作业会烧心。”
她往碗里加了半勺麻酱，滴了几滴香油，撒上翠绿的葱花，动作熟练得像在做实验：“陆承宇不爱吃麻酱，给你调了其他的。”
水开的时候，沈悦早就把作业抛到脑后，迫不及待地把虾滑倒进去。
圆润的虾滑在沸汤里翻滚，很快浮起变成粉红色，她用筷子夹起一个就往嘴里送，烫得直吐舌头，眼泪都快出来了，含糊不清地喊：“烫烫烫……”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陆承宇给她递过凉水，自己夹了片肥牛卷放进锅里，看着肉片在汤里慢慢变色。
“涮几秒就好，老了嚼不动，像你那没写完的物理题一样费劲。”
“吃饭不许提作业！”沈悦瞪他一眼，却乖乖喝了口凉水，把嘴里的虾滑咽下去，“时霜姐你看他，总欺负我。”
温时霜安静地煮着蔬菜，把煮软的番茄块用筷子捣碎，让汤的味道更浓郁。她记得沈悦爱吃鱼丸，每次都等鱼丸浮起来煮得鼓鼓的，才夹到她碗里。
也记得陆承宇不爱吃香菜，刚才摆茼蒿时特意把混在里面的香菜挑了出去，放在另一个小盘子里。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得玻璃噼啪作响，电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地响，像在唱一首温暖的歌。
沈悦举着筷子跟鱼丸战斗，脸颊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嘴角沾着点麻酱。
陆承宇负责给大家添汤，时不时把沈悦快要掉下去的筷子捡起来，顺便提醒她这道题的受力分析画反了。温时霜则把煮好的金针菇卷成小卷，放进两人碗里。
自己小口吃着生菜，目光落在沈悦摊在桌上的作业本上，轻声说：“最后两道大题我标了重点，不会的话吃完火锅教你。”
番茄汤煮得越来越浓，把蔬菜染成浅浅的红色。沈悦的碗里堆成了小山，肥牛卷裹着麻酱滑进嘴里，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像只偷吃到糖的猫：“早知道抄作业能蹭到火锅，我天天来！”
“你敢。”陆承宇的额头渗了层薄汗，他把外套脱掉，露出里面的灰色毛衣，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干净的手腕，“下次再忘写作业，就别想吃火锅了，喝白开水配你的物理题。”
吃到一半，沈悦突然指着窗外喊：“下雪了！”
三人凑到窗边看，细小的雪花混在雨里飘落，在路灯的光晕中闪闪发亮。沈悦兴奋地数着雪花。
陆承宇默默往锅里加了半瓢热水，温时霜把最后一片肥牛卷夹给沈悦，自己舀了勺番茄汤喝，眼底盛着暖暖的光：“雪下大了明天可能停课，正好在家把作业补完。”
沈悦的脸瞬间垮了：“时霜姐你怎么也提作业……”
收拾碗筷时，沈悦自告奋勇要洗碗，结果把洗洁精泡泡弄了满手，甩得到处都是，连她刚才抄作业的作业本上都溅了几个泡泡。
陆承宇无奈地把她赶到一边，自己系上围裙洗碗，温时霜则在擦桌子，把沈悦撒的花生碎扫进垃圾桶，顺便把她的作业本收起来，夹在物理笔记里。
窗外的雪渐渐大了，地上积起薄薄的一层白。温时霜告辞时，陆承宇给她拿了把大伞，沈悦往她包里塞了速冻饺子：“超好吃的！明天教我写最后两道题呀！”
送走温时霜，沈悦瘫在沙发上拍肚子：“撑死我了……下次抄作业还来你家！”
陆承宇把洗好的碗放进消毒柜，回来时看到沈悦已经抱着抱枕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点麻酱的痕迹，手边的物理作业本翻开着，最后两道大题依旧空着。
他拿起毯子盖在她身上，目光落在餐桌旁温时霜忘记带走的围巾上，米白色的围巾上绣着小小的雪花图案，和窗外的雪一样温柔。
电锅还放在桌上，里面剩下的汤已经凉了，锅底沉着几颗没吃完的鱼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