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神官元神完好无损，神脉也无任何异常，”药神通收起刚刚在风洄雪身上探查的指尖，对着站在一边的苦荞说道，“但是现在还没醒，着实古怪。”
“如果是中了鬼邪，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苦荞向前探了一步，然后问道。
“鬼邪。。。”药神通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说道，“倒是有那么一种鬼邪之术，能在人不知不觉中侵占他的大脑混乱他的记忆，有可能有些记忆会被忘掉，还有可能曾经忘掉的会再次在脑海中上演。。。”
他说着，眼神沉了一下：“但是这个过程，一般都无法清醒，幸运点，像这位神官，只是简单的昏迷，严重的，就会失控，逢人就打。”
“可有破解之术？”苦荞紧接着追问道。
“有倒是有，但是跟你说了，也没什么用处。”药神通瞥了她一眼后，开始整理着自己的医箱。
“为何？”苦荞微微皱眉。
“鬼邪之术，自然要用鬼邪之法破解，”药神通背上医箱，站起身来，叹了口气看着她说道，“你是神官，无法进入诡境，所以也没办法去找破解之法。”
“破解之法在诡境？”苦荞神色一重。
“诡境有一个藏书阁名唤噬魂阁，阁内有一间密室，名唤密窟，在里面藏着破解一切鬼邪之术的咒术，你要是能去里面，肯定能找得到，”药神通走到她的身边，转头看着她。
“但是以你神官的身份，除非诡境有人请你去，为你奉上可以让你浑身沾满鬼气的请帖，你自然去得。”
突然，他眼神一转，将头凑到了她的耳边，声音也不禁压低了许多：“但是，那些鬼是非常讨厌我们神官的吧，就像我们讨厌他们一样，换做是我，打死都不可能去邀请一位神官来家中做客。”
苦荞双唇紧闭，默不作声。
药神通直起身，看了一眼一只没说话的苦荞，然后拔腿就要走，脚刚要跨出去，又在空中顿了一下收了回来。
他转身对着苦荞的背影说道：“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帮你处理你背上的东西，但是还是奉劝你一句，别拖太久，否则后果很严重。”
“多谢。”苦荞没有转身，只落下一句淡淡的道谢。
药神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撇了撇嘴，转身继续向前走。
苦荞立于床前，静静的看着在床上静谧沉睡的风洄雪，他现在像是一具只有呼吸和血色的尸体，安静的躺在那里。
“阿洄。。。”苦荞走近后，缓慢的蹲了下来，慢慢地探出一只手，想要触碰他的脸。
她的手停在离他的脸不远处，然后向下划，最后放到了他的手上。
她托起风洄雪的手，无力的苦笑了一下：“我以为，能够不把你拉进来的，可是。。。”
“你总是笑我太仁慈，所以我改了，现在这样，你觉得怎么样？”苦荞的眼角默默划过一滴泪，她抬手擦了擦，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自嘲般的笑了笑，继续说道，“你现在只会觉得我唯利是图，觉得我残忍嗜杀，觉得我虚度光阴，整日浑浑噩噩，这是不是离你心中的圣人形象越来越远了？”
“可是。。。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记起我吧？记不起我。。。是不是就不会。。。”苦荞说着，头逐渐低了下去，声音开始不住的呜咽，“怨恨我？”
整个屋内除了苦荞尽力压制的哭泣声和风洄雪微弱的呼吸声外，没有任何声音。
苦荞就这样把头埋在风洄雪手上，身体轻微抽动着，不知是因为强忍的哭泣，还是因为些别的什么。
直到药神通再次过来为风洄雪复查，苦荞都趴在那里没动一下。
药神通将医箱放在一边，走上前来伸手推了推苦荞。
苦荞突然猛地一起身，脸上全是泪痕与冷汗。
“你没去处理？”药神通瞧着她还是之前那身衣服，不禁脸色难看道。
“忘了，这就去。”苦荞艰难地站起身，然后踉跄着向门外走去。
“喂！”药神通突然在她背后叫到。
苦荞定住脚步，转身看向他，但是迎面而来一个白色的小瓶子。
她刚伸手接住瓶子，紧接着就听到药神通讲道：“处理完后涂这个，争取能补救一下你的背后。”
苦荞微微点了下头以示谢意，然后转身跨出房门。
凌天池。
苦荞身上微微披着一层薄纱，双手平铺在下巴下面，就这样抵着一块泉水石闭着眼睛。
她的神色很平静，像是在享受沐浴一般，但是她不远处石头上的一把沾满血迹的短刀，已经揭示了一切。
她的背上有五道像铁钩一样的东西造成的伤口，伤口一端极深，蔓延着逐渐变浅，虽然是在薄纱下面，但伤口中的血肉鲜红，一看就是刚被人强行翻出来的，整整五道血痕纵横交错，集中在她的蝴蝶骨处。
而顺着她的她的腰线向下，一朵鲜艳欲滴的红花在她的后腰绽放，像是纹身一样，但是颜色又太过艳丽，看起来像是在皮肤下面的鲜血自己凝起来的。
突然，她右耳的共神器亮了起来，一道声音从中传出：“药神通说你背上的伤很严重，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是怜渊，他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急切，但是又明显有些压制。
“工伤，给补偿吗？”苦荞依旧闭着眼睛慢慢说道。
“。。。”那头静了静，过了一会儿，又传来了声音，“你在哪儿？”
“凌天池，准备上药，但是够不到，所以就没上。”苦荞惬意的趴着，背着一背血痕，神色轻松，“所以现在，你什么活找我都没用，今天先拒绝一切工作。”
“不是找你工作。”那头的声音一下子就低沉了许多，苦荞听着，竟然还有些许沉重的呼吸声。
“怎么，不工作，难不成是想给我上药？”苦荞一挑眉，语气中不免抹上一丝轻挑。
她很少会因为害羞而难堪，而那天怜渊在那么多人面前对她那般行事，说实话，这口气，她着实咽不下去。
那边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过了许久，才传来一个听起来稍稍还有些颤抖的声音：“你。。。知不知羞？”
“你都把我的嘴啃成那样了，还在那么多人面前，那时候你怎么没想过这些？”苦荞一听这话，脑中立刻浮现起了还在凡间时怜渊为她输送神力的场景，脸上原先因热气而产生的红晕不禁加深了几分。
共神器那边彻底没了声音，苦荞闭着眼冷哼了一声之后，低声道：“怂货。”
苦荞眼皮沉重，趴在泉水石上小憩太舒服了，虽然背后的伤口在一遍一遍的刺激着她，但是，这种程度的伤口，甚至比不上当初身为梅映雪上阵杀敌得来的伤重。
“哒——”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苦荞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警觉，微微转过身向后看去：“谁？”
凌天池的水汽像是一层层屏罩，苦荞只能透过那水汽大致看到对方的身形。
对方就站在离池边大约五步的地方，但是却一动不动，像是在观望她一样。
苦荞身上只拢了一层薄纱，衣服也在离来人较近的池边，她只能背对着来他，继续低声问道：“凌天池我已经在叹奈何那边征用，你没有通行令，如何进来的？”
“整个天宫都是我的，我为何不能来？”对方静止已久的身体突然向前走动，苦荞听这话与声音，突然就反应过来来人是谁。
怜渊的脸穿过层层水汽，逐渐在苦荞的眼前清晰。
他金色的眸子在水雾中显得有些湿润，等到他的脚站在池边，脚下就是苦荞的衣物时，就停了下来。
“你怎么会来这里？”苦荞一直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双眼死死盯着他脚下的衣服。
“不是你叫我来给你涂药的吗？怎么，我来了，你却不让了？还是说——”怜渊说着，声调不由得拉长，“你怂了？”
苦荞身躯一震，他听到她刚才骂他怂了？
所以，刚刚共神器那边突然就没了声音，是因为他已经直接向这边走了？
她原本是想嘲弄一下，没想到对方竟然动了真格，但是在这种情形下，如果真的主动承认自己怂，恐怕以后，也免不了被他笑话。
苦荞攥着胸前薄纱的手紧了紧，然后放了下来，从侧边转过头，微微抬眸。
水汽笼罩着她，一张明媚动人，秀而不媚的脸若隐若现，只见那透着丝丝红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嘴角现出一丝笑：“我可没说，不让你涂，有本事，你就来啊？”
她说着，双手将自己身上那仅有的一层薄纱褪去，褪至腰间，然后就那样耷拉着。
薄纱浮在水面上，看起来就像是绽放的花瓣。
她全身都已经被热气蒸的微红，但还是能看出原先的柔嫩白皙。
几道伤痕在上面显得狰狞至极，怜渊原先是有些混乱的，但是当他脱去长袍走进池中，慢慢走到苦荞身边时，一双朦胧的眼睛瞬时充满寒光。
“九魅钩？是龙宁深伤的你？”他极力压低自己的声音，周围的空气也瞬间冷了许多。
“他在一开始就将我从创世镜中放了出来，想让我在外面亲眼看着镜中人一个个惨死，”苦荞双手抱在胸前，将身体抵在了泉水石上，侧头对着他讲到，“我与他也是好一番争斗，才成功闯进去，不过他也受了不轻的伤，接下来没个十天半月，他不敢出来造次。”
“这才是你神力耗空的主要原因吧？”怜渊拿起苦荞放在泉水石上的药瓶，“波——”一声揭开瓶盖，然后用手指挖出一点白色的药膏，慢慢地在她的伤口上涂抹着。
苦荞原先伤口是火辣辣的疼，但是药膏的冰凉又不禁让她缩了一下身体，但是怜渊的手指却一直追着，她也只好放轻松下来，叹了口气后说道：“那毕竟是鬼王，我把上次挣过来的信仰全部转化成神力来对付他，才勉强从他手下取得空隙进入镜中世界。”
“九魅钩钩尖全是不得安息轮回的冤魂，如若伤口不处理，受伤之人会一直遭受冤魂侵袭神识，”怜渊说到这里，涂药的手突然一顿，他皱着眉，看向苦荞微微显现的侧脸，“你从凡间回来就一直在忍受这些冤魂？”
“。。。”被问之人默不作声，低着头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过了一会儿，怜渊听到了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就听到：“冤魂，我见过的还少吗？”
空气中又是一股无言的沉静。
怜渊没再继续说话，他的手指专心的在苦荞的背上涂抹着，在划过伤口之时，身前之人的身体还是有着明显的颤动。
他瞟了一眼旁边的短刀，然后低声道：“你的控物修炼的还不错，都能给自己挖伤口了。”
“我这几百年又不是每天都只会点茶洒扫，空闲时间无趣，就会把弄一些东西，”苦荞闭着眼趴在泉水石上说道，“久而久之，自然就熟悉了。现在给我一根草，我都能把它变成一把锋利的刀。”
“你还挺骄傲？”怜渊无语的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轻柔了许多，“自己有法器不用，偏偏去用什么草？”
“帝尊大人啊，小神什么水平？”苦荞张着嘴，语调带些哀怨，“自己的元神都是勉强支撑，我怎么用法器？你又不是不知道用那种东西跟烧神力一样，一次我就空了好吗？”
“你说这个我倒想起来了，”怜渊突然凑近了点，声音霎那接近耳边，这让苦荞不由得紧了一下身体，“上次渡过去的神力，怎么也相当于一个上神的容量了吧？为什么我还是在你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神力的波动？”
苦荞耳尖通红，呼吸也不由得紧促了许多：“给我便是给我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毕竟是我的神力，问一下怎么了？”怜渊感到了身下之人的紧张，于是就分开了点儿，笑着盯着她的后脑勺。
“。。。算了，早晚你要知道，说了也无妨，”苦荞认输一般的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道。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眸中红光一闪，压低声音说道，“我要去诡境。”
哇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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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凌天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