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层有什么呢？
0092奔跑的时候有估算过，结合他在外面看到的那些，他推测眼前这座极星塔排除最高的那座瞭望台，应该只有三层。
现在他脚下的就是最后一层了。
那是一个白色的房间，它的天花板，四周和中心的某些部分已经破损，特别是中心。
像是被凿开的一个大洞，透过碎裂的夹层似乎还能看到其中的钢筋。
阳光从那洞口钻了进来，这也是0092能够看清颜色的原因，这间纯白的房间，最中心也就是那洞口的下方，正搁置着一个巨大的培养仓。
它是个椭圆形的样子，很高很大，装下四个成年男子完全没有问题。
银色的金属在上面用来固定这培养舱，可惜它们虽然没有被氧化，但是也被发芽的种子寄生。
这个椭圆形的培养舱就那么被吊在半空中，像是一个被金属包裹的透明虫卵，这个虫卵过去可能装着什么东西，而现在...
“虫卵”里面的东西出来了。
鸢尾花在研究什么？
0092不得所知，眼前的东西实在是太过少见，像是明晃晃的告诉别人，这些家伙们一百年前就在研究了不得的东西了。
他默默将手里的枪上膛以便可以第一时间射出子弹。
“哒。”
培养仓的旁边，一块黑暗正在局促的移动。
它小小的试探着，伸出了一只手放到了阳光下。
那是一双人类的手，柔软白皙甚至有些稚嫩，又很修长单薄。
他的指尖圆润，似乎是因为被人注视而感觉到有些害羞，微微蜷缩了一下。
0092没有动作，或者说沉默就是他的动作，他在观察，眼前这个人…？想要做什么。
洁白手掌轻轻划过空气，仿若在与无形的风嬉戏，随后，那线条优美的手臂缓缓跟进，每一寸肌肤都透着灵动的气息。
踏入光圈的脚足，他没有鞋子，只能赤足站在地面，光晕撒向他的时候，犹如圣洁的天使，会自银色的发丝亲吻到他的每一处角落。
他穿着一套洁白的衣裙，这衣裙有些破旧，只到他膝盖的位置，比起衣裙更像是某种被单或布料随便打了个结就穿了上去。
少年的脖领处被一团柔软的毛毛覆盖着，如同带了一个毛绒绒的蓬松脖套，它的虹膜是流淌的银色，物理意义上的流淌，就像是在那漂亮的瞳中灌入了细碎的银沙，而他的孔，则是奇怪的六边形。
外面镶着一道紫色的围边，你能够很清晰的看到它瞳孔收缩的样子。
当然这不是最让0092诧异的，最让他诧异的是，就在少年的身后，正有着一对拖地折叠收起的长翅膀，它纯白无瑕，鳞羽覆盖着细小的绒毛。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七彩的光辉。
额头的羽毛触须抖动着，如同两把小刷子，本来只是竖在头上，现在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害羞，已经完全垂在了脑后。
像是书里写到的垂耳兔的耳朵。
0092想到。
不过他可以很确定这不是一只融合了兔子基因的异种。
因为兔子才不会有翅膀。
“你是什么…”
“湦。”
“我的名字叫湦。”
少年缓缓开口。
0092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在问到被解救人的外貌时，那群管理者全部都是一副沉默的模样。
更有甚者露出一副不知是可怜还是可悲的，带着一些让0092讨厌的表情。
他们对他们说。
等你们见到了这个人，你们自然就知道他是谁了，他只会在那座塔里出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这番话说的，好像这群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计划是什么。
像是在没有路标的大海上航行，仅凭着一张地图和远处的高耸岛屿，来指引着自己。
而现在0092终于知道这群人沉默不语的原因是什么了…
这个少年是一个异种。
一个半全体的异种。
异种是什么呢？
在0092很小的时候，当然他们没有父母那种东西，群星会为这群人工培育出来的，每一个人的出生进行基因检测。
并将一部分他们觉得是高智商的孩童纳入管理应接受教育。
如果他们通过考核，他们将有机会进入群星学习。
相反，如果他们失败将流放到外层成为低等公民进行身体劳动。
这些公民，有一部分会接受自己低等人的命运，成为薪柴又或者是某种工蜂，一生服务群星。
而有些则会选择离开。
离开的人往往存活率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除了被野兽袭击，更重要的是感染，被感染的人要么死亡成为烂肉，要么变异成异种。
异种则会分为，完全体和半全体。
而眼前的这个变异的异种，并不算完全。
所以才会保留理智吧。
0092不确定的想到，他对异种的了解知之甚少，唯一知道的就是这种东西并不算是人类，就算活下去了，新生的东西也不是人类。
他们会有着新的生命并遗忘曾经的记忆。
从这点来说，他们是崭新的。
“啊，你这个家伙。”
“你是猎豹吗？跑的这么快。”
女人骂骂咧咧的喘息，从身后传来，她一边握着扶手一边哆哆嗦嗦，一步一个脚印的向上走去。
他觉得0092这小子比那些在朋克街偷窃的小贼还要快。
嘿，说不定这个人回去还能给那些小屁孩儿上一课。
关于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快的方式接近目标。
她调侃的想到。
可惜这份轻松的心情在看到第三层培育舱中心的旁边——那个在阳光下圣洁的仿佛如同天使一样的少年。
猛的散去。
在场的气氛慢慢变得凝固。
米歇尔比0092还要清楚一种那是什么东西？
那些军官总是会这样说的，在酒桌上讨论，谁谁谁又被丢出去了，没办法，群星之城就是这样。
只有有用的人才能留下，不是吗？
在名额有限的情况下，大家都各自巴不得有人触犯法律然后被丢出城。
偶尔他们点着香烟，开玩笑说自己在外面杀了多少异种，以此来彰显自己，某种可笑的实力。
米歇尔不喜欢这样。
因为那个大概率被丢出城外的人也包括她在内。
“他应该就是我们要救的人...湦。”
0092主动开口打破沉默。他这一句话相当于解释了少年的身份。
当然实际上他并不知道对方是不是。
但是管他呢，只要他们探索了星塔，这里面唯一的那个生物如果只有这个少年，那么大概率就是他了。
“异种？？”
米歇尔开口，她的语气中充斥着不满，这不仅仅有对于她们要看守一个危险的，不知道会不会突然袭击她们的东西的不满。
还有对群星的…
“它们也是人类，至少曾经是。”
她皱着眉。
“或许吧”
0092不置可否，他冷漠的走上前，枪口正好对准少年的头部。
…
害怕嘛。
湦睁着眼睛，他看着这个冷峻的青年，在自己的脑袋里描绘对方的外貌…
有些像是…那些白色的…像雪一样的东西…给他的感觉。
他想他不会怕。
因为雪会融化不是嘛，只要被握在手心里，足够久，它就会慢慢融化，跟随手的温度，变的温暖。
那么对方会化掉吗…
于是在这场第一次会面中，湦做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觉得震惊的举动。
他张开了翅膀。
硕大的美丽的璀璨的翅膀，米歇尔至今都觉得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丽。
像是一张漂亮的白纸，上面绘画着艺术家们用心寻找出的，书写神域的符号，这些银色的花纹，仅仅只是看见，就足以让人感到眩晕。
那不是地上该有的东西。
这是米歇尔唯一能给予的形容。
他张开双手带着一种庄重的温柔，犹如奏响圣歌的天使，向前一步顶着那把可能会射向他的枪。
在这间昏暗的大厅，唯一会发光的星星。
上前深深的给予了0092一个拥抱。
这很危险。
没关系的。
湦的身高有限，就算加上他的触须，也只能勉强到对方的鼻子，更别说他的头也仅仅只到这个青年的胸口。
很凉…
像是他在那些名为冬天的日子里。
那些白白的飘落在地上的东西，被斯特纳称雪的东西，他们堆积在一起变得厚厚的。
他大张着手臂，倒在那些厚厚的雪上面，拥抱他们的感觉。
但是又有些不一样？
他能感受到粗糙布料下，寒冷的皮肤下。
身为人类无法掩盖的体温，以及那砰砰砰的声音，他也知道这是人类的心脏，是人类最脆弱的地方。
青年在抖…他的瞳孔收缩，呼吸十分急促，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开枪。
他的手握的很紧，那把他唯一用来攻击的武器。
湦觉得自己应该再抱的用力一点，或许就可以再多给对方一些温暖。
然后…
0092就晕了过去。
哐当一声，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青年直愣愣的倒下，尖锐的石头砸碎的头盔的表面。
“你…”米歇尔最后的话没有说出口，因为她也和0092一起倒下。
两人躺在洁白的地板上，一同昏睡了过去，只留下原地仿佛做了错事，一脸不知所措的湦。
…
“你只是一个三等人。”
刺耳的声音让人十分不悦。
“就算你能拿到证据又如何。”
黑暗中有人在沉默。
“连名字都没有的可悲家伙。”
那人在怜悯，戏弄，嘲笑。
“你和那些在朋克街上乞讨的人没什么两样。”
“……”
他什么都没说，因为他什么都不能说，只是压抑着…压抑着…压抑着…
记忆消散。
一切都回归于虚无。
意识在不断沉默。
像是深陷冰冷的海底。
“咕噜咕噜…”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好像有光打下来。
那是白色的东西，像是坠入大海的白鸟
它不断靠近。
最终在即将窒息的那一刻，
拥抱住了他。
…
…
“你醒了？”
耳边响起的声音，让0092猛然惊醒，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他向着声音的源头攻去，宽大的手掌一瞬间掐住来人的脖领。
他就这样翻身压在少年的身上，比对方要高大不少的身子将对方彻底笼罩在身下，这让湦觉得有些疼痛，呼吸有困难，特别是被压制住的双手。
虽然他能感觉到对方在克制，但是这依然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湦抬头看着对方，这个叫人类的生物，真的很漂亮，在湦的记忆里面，好像是最漂亮的。
虽然他总共也没见过几个人类…
就算是现在，他卷曲的发丝垂在鬓角，绿色的眼睛晦暗不清。
也很好看。
像只…龇牙的大狗？
湦不确定的想到
确实很像，像是突然被他摸头的那些野兽。
“你做了什么。”
脖子上的力道加重，这个年轻的男人很明显过分警惕，且不懂得尊重。
但即便如此，湦还是努力把自己的翅膀收起，小心的折叠好。
才努力的开口讲话。
“抱歉…我…忘记了…”
“我…是有毒…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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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