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那一日她脸上的狡黠。
“……陈公子,其实你早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他故作不懂,扬起语调:“周军师?还是赵妃?”
那人在淡黄光晕下的脸熠熠生辉,不急不躁,一支飞花令被她紧紧攥在手上,她一字一句缓慢道:“我乃飞花令主。天机阁主,我是你的上司,你可知道?”
她嘴角微微勾起:“陈公子,其实我很不想用飞花令,在我眼里,我很钦佩你,我们应该算是朋友,我想让你帮我个小忙,我想知道南秦王室的室你应该会帮我吧?”
他突然想笑,想起之前与她下过的棋,喝过的茶,但还是决定坦白:“我是真不知道,不过,有一个人知道。”
那少女笑了笑:“我还有一个忙非你帮不可?”
“是帮忙还是命令?”
他抬起头看向她,心中已有三分被人得寸进尺的不满。
“是帮忙。”那少女道:“我想你放了了一人?”
“毕之?”
她点头。
“这可是王上要我关的人,我把人给了你,我怎么应对王上?”他抬眸好整以暇地看向她。
“你在我出事的时候再放人。到时候王上只顾着处理我,哪有闲心去操心其他的事?有人冒险来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也不是很严重吧?”少女笑得恣意。
他微微蹙眉若有所思,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如此安然自若地说自己未来的下场。
她莫不是早就料想到以后的局面?
见他沉默不语,少女继续道:“我不让你白帮忙,我与你定下约定,这件事以后,飞花令就跟天机阁解除关系,天机阁再也不用听令于飞花令。”
闻言微愣。
思虑片刻,抬眸看向她,点头。
“成交。”
“条件?”
他手下的暗卫有些迷惑。
“通知下去,飞花令主已与我们天机阁解除关系,从此不必再关注飞花令了。”
说着青年笑着摇扇走了出去。
天牢。
恰恰刚好容纳一个成年人高的简陋牢房内。
简陋的几堆稻草平坦堆在一个类床的土台上堪堪做成了一个床的样子,就在这样一张‘床’上,一人正盘腿坐着。
正当正午。
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竟然有几分刺眼。
下意识抬袖挡了挡刺眼的光线。
耳边还充斥着不远处声嘶力竭喊冤的声音。
阖了阖眼。
她其实见过很多牢房,现代的,古代的,但自己进去躺一晚还是头一遭。
内心很平静,她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狡兔死,走狗烹”这样的情况在中国每个朝代上都可以看到。
失望?有。伤心?没有。只是觉得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却最终不被选择的结果让她有些委屈。
牢房外又传来巡逻狱卒的声音,像是在呵斥着什么人。
一会儿又听到一些低头哈腰的场面客套话。
说什么她也听得不大清楚。
不知道这个时候毕之被放了没有。
这样胡乱想着,竟然有些昏昏欲睡,许是好不容易闲下来忽然放松的缘故,或许还有正午太阳威力的原因。
不知迷迷糊糊了多久。
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周鑫!起来了!”
有人喊她。
她睁开眼,视线慢慢聚焦,看到牢房外的一脸严肃的独孤霄:“是你。”
意识渐渐回笼,一点点清明起来:“你来干什么?”
牢房被狱卒从外面哗哗啦啦地打开,然后狱卒就退了出去。
独孤霄走进来,本来不大的牢房像是立刻变得局促了。
“我有些事要问你。”
意识终于彻底清醒。
周鑫坐起来与他对视:“刚好,我也有些事要问你。”
独孤城掀了掀嘴角,干巴巴地道:“你想问什么?”
“其实,这次北离与南秦的战争是你们挑起的吧?两年前,不,应该说是三年前你们就开始谋划了,我,连同瑾妃其实都是牺牲者,是不是?”
周鑫抬眸看向独孤霄。
“你,如何知晓?”
“其实,我想知道也不是很难。”她道:“醉仙楼的小厮竟然一眼能认出京都手握重权的王爷的贴身令牌,这本身就是就是一大疑点。只是我当时没留意罢了。”
说着她微微抬起眸:“醉仙楼是南秦王室用来传消息的地盘吧?我说的对否?”
独孤霄眸子莫测地盯着她。
沉默着没有否认。
她旁若无人般自言自语:“靖王啊靖王,其实我挺佩服你们的。我佩服你对南秦的忠诚可以抛弃一切,我佩服你跟王上虽然不和,可也能配合的这么的天衣无缝能花那么多心思下那么大一盘棋,把我骗得团团转入了你们的局,到最后……”
却要杀了她。
她突然轻笑出声,抬眸:“王爷,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想先给你讲一个故事……”
数年以前,东夷国国小兵弱一直受压于南秦,年年朝贡,岁岁称臣,每年向南秦进宫大量的牛羊马匹,奇珍异宝。
直至上一任东夷王的出现。
上一任东夷王虽也对南秦岁岁交贡,却每年交的贡品也逐年减少,也不再岁岁来朝,甚至纵容东夷士兵频频在东夷与南秦的边境骚扰。
于是经过几年的准备后,直到三年前,早已不满南秦的东夷举全国之力对南秦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战役。
却不想,东夷国大败。
南秦为了一雪前耻,向东夷要了天价的朝贡。
东夷几乎倾尽全国之力进献了数以千计的金银珠宝,却不想此举因搜刮了众多贵族的财富,引发了东夷的内乱。
前任东夷王被杀之后,新一任东夷汗王霍达登上王位。
为了稳住南秦,新一任汗王示好把东夷的堇色公主和亲送往了南秦。
这一任汗王虽向南秦示了好,实际却是野心勃勃。
一边延续了前任东夷王的做法,继续放任边境将士屡屡侵扰南秦边境,一边励精图治,改革国内习俗,改汉制,说汉话,重汉臣,对东夷进行了大刀阔斧的变革,南秦国力日渐强盛。
而此时,南秦却日益在走下坡路。
东夷汗王一路试探南秦的底线,从屡屡派兵侵扰南秦边境,到后来在南秦边境大肆烧杀抢掠,抢夺人口和珠宝。
眼看着东夷越来越强盛,一年年壮大,连连一年一度的朝贡也没有了,彻底要撕破脸的时候,南秦开始担忧起来。
于是南秦王上请了一名有名的天师为南秦卜算南秦气运,那天师却眉头紧蹙,留下“若要王朝久远时,除非请得天外人”几个字施施然离去。
第二天一早看到天师的留信,南秦王自然懂得是什么意思,却不死心,非要寻一寻‘天外人’。
于是开始号召天下方士助寻天外人。
那天师尚未走远,闻言要寻‘天外人’直笑:“若要寻天外人,天外人必不拘于人间,没有人间容器,天外人岂肯下凡?”
不知怎的,这句话传到了南秦君王的耳中。
没有人间容器,那他便要寻一个容器出来,天人也是人,附身于人身岂不是最好的容器?
于是便选了一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身在自己后宫,却心在死对头弟弟身上的赵妃,恨极了这人,便选这人做了‘天人’的容器。
有了方士,又有了容器,这些方士便日夜做法,直至一日,风云变色,星河颠倒,异象环生。
此等异象被那位天师察觉,掐指一算,风云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