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再不逃，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四川
傍晚的风黏腻地裹着蝉鸣，从半开的窗户挤了进来。客厅里，江女士还在跟电话里面的人讲话“对啊，我早就说了，我们小月很有天赋的，肯定能成为钢琴家的...过两天我们要去北京看演奏会，过段时间好吧...”
家里的墙并不隔音，林月序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空调的冷气吹得手臂泛起细小的战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地手机屏幕，微信对话框上的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三小时前：“你真的决定好了吗？”表哥的语音带着熟悉的调子，却让她鼻尖一酸。
突然翻身而起，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行李箱大敞着躺在角落，像张开的嘴，无声地催促。我机械地把叠好的衣服塞进去，却碰到那件玫红色的小吊带时顿了顿——去年去看音乐节时，表哥给我的，“去看音乐节还穿这么素干嘛”。拉链卡了一半，林月序盯着箱子里整理好的衣物，忽然抓起手机就往外冲。
“妈，我去表哥那一趟。”
“现在吗？”江女士刚打完电话，“那等一会儿你和林觉来香宫吃饭。”
林月序咽了咽发紧的喉咙：“好...我等会和表哥一起去。”
玄关的感应灯伴随着脚步声亮起，在推开门的一瞬间，夏日的风裹挟着栀子花的香气扑面而来，林月序攥着连帽衫的袖子，突然想起去年夏天，表哥在他公寓露台弹着走调的吉他，哼着不成调的旋律对我说——
“做自己想做的，怕什么，天塌下来有哥顶着。”
表哥大学毕业后就自己租房住了，公寓离她家并不是特别远，坐几站地铁就到了。林月序靠在地铁门边的角落，耳机里循环着自己写的半成品demo—那些被母亲称为“电子噪音”的旋律。三站、两站、一站，报站声机械地响起，像某种倒计时。
推开表哥家的门时，夕阳正斜斜的落在那间属于我自己的小工作室，房间里的一切都安静地等待着——MIDI键盘上落着薄灰，显示屏的待机灯在昏暗中微微闪烁，墙上贴着的歌词草稿被穿堂风轻轻掀起一角。林觉正蹲在音响旁调试设备，灰蓝色的发梢在余晖中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
“通知书到了？”他没有抬头，声音混着螺丝刀转动的细响。
林月序从包里取出那个烫金的信封，首都音乐学院的校徽在暮色中闪着不可抗拒的光。“古典钢琴系”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过两天就要去北京，看完演奏会就去学校了。”
林觉的动作顿了顿，随后站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可乐。“晚上七点，姑父姑姑他们在香宫定了包厢。”他拉开易拉罐，气泡“嗤”地一声涌出，“说要庆祝你离钢琴家又进了一步。”
林月序摩挲着键盘上那个褪色的贴纸—是第一次卖出demo时表哥贴的“天才制作人”。突然说：“我要离开这里。”声音在暮色中微微发颤，“去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林觉的眼神骤然深邃，他放下可乐，从书柜深处拿出一个文件夹。“去美国怎么样？”他翻开文件夹，里面是伯克利音乐学院的资料，“流行音乐制作系。”
“可是...”
“钱的事不用担心。”他突然笑了，从衣服口袋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现在要叫我小林总了。”那笑容里带着年少时带我逃课去看演唱会的狡黠，“这几年在你舅舅公司没白干。”
林觉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小月亮。”他语气温柔地说，“哥哥的梦想真的没办法实现了，但你还有机会。”林月序望着他熟悉的脸庞，突然想起这些年他为自己当下的所有风雨，从偷偷带自己去看演唱会，到帮自己瞒住父母去参加地下演出。
“今晚就当是陪我吃顿饭，”林觉拿起外套，“其他的，都交给我。”
走出门时，暮色已经笼罩整个城市。林觉的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肩上，就像一直以来那样，给她无声的力量。林月序知道，这一次，他像之前那样，真的会帮她飞到更远的地方。
推开包厢门的那一刻，扑面而来的笑声和香槟的气泡声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林月序。水晶灯的光太亮，照得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像精心排练过的表演。
“小月来了！”江女士第一个起身，她今天穿着那件米色的香奈儿套装，珍珠耳环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她走过来拉拉住林月序的手。林月序被她牵着往前走，回头看了一眼林觉—他站在人群中，蓝发在灯光下像一簇不驯的火焰，冲她眨了眨眼。
餐桌上，江女士向周围人传授教育经验，“我们家啊每天听的音乐都是钢琴曲...本来是想考美国的学校，但是想着孩子还小，放在身边安心点...”
林月序盯着骨刺碗里漂浮的枸杞，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别板着个脸。”江女士的警告擦着耳畔落下，带着熟悉的冷香。林月序垂眸搅散碗里的涟漪。林觉忽然递来温热的柠檬水，玻璃杯壁凝住细密的水珠，在桌布上沁出褐色的花。
霓虹在车窗上拖出光轨，林觉的车载着满室的沉默穿行在夜色里。“别忘心里去。”他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侧脸映着路灯忽明忽灭，“过两天我处理完公司的事，就陪你去美国。”
回到家中，争吵来得比想象中的更猛烈，江女士摔碎了林月序的手机，屏幕裂痕像蛛网般蔓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小林那干什么吗？”她的声音像破玻璃般扎进耳膜，“那个破工作室，那些不入流的电子垃圾！”她甩出一叠照片，纷纷扬扬落到地上—是林月序和表哥在录音棚里的合照，他们背着吉他出门参加演出的照片，还有她抱着吉他笑弯了腰的照片，每一张都被红笔狠狠划过。
林月序蹲下去捡，泪水砸在照片上。“妈，那不是垃圾...”她的声音颤抖的像暴风雨中的弦音。
“啪”一记耳光让林月序踉跄着倒在地上，“你爸已经在联系维也纳的音乐学院了，”江女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下个月我就陪你去奥地利。”
林月序抬头看着江女士精致的妆容，突然发现她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多少林月序从未看懂的执念。“我不去!”我的回答让江女士尖叫起来，“妈妈，这是你的梦想，但不是我的。”说完林月序不顾江女士的吼叫，回到房间。
凌晨两点钟，外面已经安静。林月序蜷缩在床上，月光像一柄银色的刀，将房间分割成两半。手机屏幕亮起，是表哥林觉的消息：“机票买好了，下周三走...”她轻轻按灭屏幕，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让表哥做了太多的事情。
林月序把行李箱里的衣物安置好，又从衣柜最底层，将那本写满歌词的笔记本和那张没有拿出来的她和林觉去音乐节时拍的合照装进了背包里。
天光微亮时，林月序留下字条：“别找我。”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会过得很好。”玄关的感应灯亮起的瞬间，她轻轻带上了家门。
到机场时，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护照除了美签和韩签其他都过期了，她买了最早去韩国的飞机，等到飞机开始登机时，林月序攥紧登机牌，想到昨晚江女士还摔碎了一张CD，那是江女士唯一一次给自己买的CD。现在，那些碎片都留在了过去。
当飞机冲向云层时，舷窗外朝阳正好。林月序望着渐渐远去的城市轮廓，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咔哒”一声松开了。耳机里随机播放着是和表哥合作写的一首歌，林觉的声音在场：“飞吧，小月亮，去照亮属于自己的夜空...”
当飞机轮子触地的那一刻，林月序深吸了一口气。机场广播流淌着陌生的语言，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的轻松。拖着行李走向出口时，背包里那本写满歌词的笔记本突然变得成甸甸的—这里装的，是她全部的梦想和勇气。
走出机场，首尔还飘着小雨，远处南山塔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她知道，那里将会是她新生活的第一个坐标。
第一次写文，感觉第一章写的不是很好，后面熟悉了会再改的，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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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不想成为钢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