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小院内剩下亭中一处火光。
莫砚竟然没有回屋的打算，就在亭中铺了一床被褥，和衣而睡。
琴羽没有睡意，羡慕的望着夜色中偶然显出行迹的流风回雪，脑中慢慢勾勒出广阔天地山河间风雪肆虐的景象。
“这些雪花都比我幸运，虽然没手没脚没翅膀，却还有风愿意吹着它们，带着它们飞。”
溯风凛冽，将少年长发吹得凌乱，莫砚微微睁眼，将人往里挪了挪。
琴羽抗议，“我想往外坐坐。”
“你想把自己冻成冰雕吗？”莫砚强硬把人放到暖呼呼的被窝里，“睡觉！”
琴羽假寐，并悄咪咪放出一缕意念，携带者自己不受拘束的灵魂，与亭外风雪共舞。风向无常，一时左一时右，一时急一时缓，琴羽亦随着跌跌荡荡，慢慢越飘越远。飘飘浮浮的弧度，美感时显时隐，琴羽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那灵感又稍纵即逝，难以捕捉。
温暖的火光渐远，琴羽放弃飘飞的雪花，晃晃悠悠打着旋回来，逆着风自亭角飞檐盘旋而上。
雪花越来越密，风势越来越大，寒气浓重，滴水成冰，但灵气越发空灵澄净。
那一丝抓不住的灵感清晰起来。
意识附着在雪花上，借了风势，划过的弧度越发流畅优美。别的雪花仿佛受到召唤，向这里靠拢，聚成长龙肆意舞动，竟有了几分威势。可以与寒风分庭抗礼。
莫砚敏锐的睁眼，得益于强大的精神力，很快探知到亭外的动静。
冰雪长龙周身围绕的不再是寒风，而是纯粹浑厚的灵气。
与此同时，琴羽身周也不断在聚集纯粹的灵气，动静不小。
“顿悟！？”
莫砚挑眉，看灵气纯粹程度，琴羽这次顿悟的收获还不小。
莫少主心道：“灵修一道竟然很适合你，还算有点天赋。”
一场顿悟持续了几个时辰。
待琴羽精神奕奕的醒来，已经是白天，太阳虽然依旧被云层遮挡，视野内却已经足够明亮。
往亭外一望，琴羽很好奇不已，“莫少主，你已经扫完雪了？还把雪堆成了迷宫？”
莫砚嘴角一抽，指着院子中足有一人高、弯弯曲曲约有百米的雪墙，“这是你的杰作，我才没这种幼稚的喜好。”
琴羽伸手摸摸沁寒的雪墙，果然发现上面有自己的残留气息，而且自己经脉已经恢复正常，灵气修为还跃升到筑基期！
惊喜！意外！
不等他好好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莫砚已经道：“你顿悟了，灵气修为与精神力都强了不少。勉勉强强，算有了自保之力。”
琴羽回过神来，向莫砚拱手，“多谢莫少主昨夜为我护法，琴羽感激不尽。”
莫砚眼中有了几分笑意，“倒也不必如此客气，毕竟我们已经是最亲密的伙伴了。”
“莫少主风光霁月，英俊潇洒，气宇不凡才貌双绝心有丘壑谋略过人乐于助人人美心善！乃吾辈楷模。
所以我向您道谢是再真心不过的，你也不介意再帮我个小忙吧？”
琴羽扬起笑脸，欢快的跑到莫砚身边，拉起他的衣袖扯了扯。
莫砚冷嗤，但看着他笑靥如花的模样，拒绝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这会儿不是嫌我腹黑的时候了？你先说什么忙。”
“就是……”琴羽腼腆，“昨晚顿悟略有所得，想请少主指点一二。”
手腕一翻，灵气闻风而动，琴羽裹挟了威势的一掌倏然拍向莫砚面门。
“呵！”
莫砚撩了撩眼皮，八方不动，琴羽的手掌却悬在半空，难以寸进。
灵气再度翻涌，琴羽挣脱禁锢抽身后退，不满的提意见：“莫少主，一力破十会可起不到指点的效果，您好歹把修为压一压。”
“行吧。”
莫砚看一眼弯曲雪墙，精神力化丝如刀，雪屑簌簌而落，一只冰雪铸就的高大白狼从容走出。
白狼抖抖全身的毛发，露出尖利的獠牙，气势十足的长嚎。
琴羽险些被扑面的寒冷口气刮飞。
“你先打赢了它。”
琴羽瞪大了眸子，连忙将本命匕首取出紧握住，“它是你用精神力控制的？你对精神力的运用竟然到了如此高深的程度。”
莫砚闲闲坐在亭中煮酒，“放心，我没加精魄，它不会吃了你的。”
“精魄是什么？有了精魄它就会吃人？”
莫砚一哽，险些忘了，琴羽是灵修，于魂修一道不甚精通。
“一会儿再跟你解释，打架认真点。”
白狼已经发动攻势，而琴羽双脚化成残影，如暴雨中的轻灵雨燕，轻而易举躲过所有攻击。
白狼反应极快，见奈何不了琴羽，立刻转变攻击方法。
琴羽刚刚躲过狼爪，面前的白狼突然消失，巨大的身躯闪现在他头顶，尖锐的犬牙几乎刺到他肩膀。
琴羽背脊一紧，倏然消失。
白狼咬了个空，急躁愤怒的嚎叫，泄愤般的一爪子将雪墙拍成碎块。
莫砚挑挑眉，看着半空中，脚踩匕首的琴羽，敏锐的发现了问题。
这是灵修的御剑之术，筑基期才能修炼，琴羽刚刚进入筑基期，这就会御剑了？
事实上，琴羽前几世灵修修为到达过很高的高度，该会的全都会，只要修为达到，灵决术法可信手拈来。
“莫少主，你这只雪狼有点笨，居然不会飞，哈哈哈。”
琴羽高高在上，看着地下不停蹦哒，想够他却够不到的蠢狼，笑得轻松愉快。
莫砚冲他翻了个白眼，打发叫花子一样的摆摆手，雪狼背上就突兀的长出一双巨大的雪白双翅。
兴奋的长嚎一声，雪狼拍打着翅膀，气势汹汹超御剑的琴羽杀过去，并张嘴吐出一颗雪球弹。
“莫少主，你现在做的是一般灵师能做出来的事吗？我不要求多呀，能打的过普普通通的灵师就可以啦。”
琴羽赶忙一个火球术丢过去，又凝聚出一把灵剑，和雪狼打得叮叮当当响。
“我刚入灵师境时，就能操控两只这样的傀儡兽了。灵师境圆满时，可以同时操控五百只以上。
要在普普通通的灵师手中自保，你还要努力呀。”
琴羽，“……”行吧，普普通通的五行术法好像战胜不了了。
“风起长岭！”
呼啸在山岭间的劲风收到召唤，游山过岗汇聚成龙，将一脸懵逼的雪狼从天上挂到地上，从地上挂到天上……循环往复。
一双折断的雪白双翅自高空落下，嘭的砸到地上，荡起无数雪屑，碎成无数小块儿。
然后劲风毫无征兆的消散，雪狼巨大的身躯轰然坠落，将小院儿的地面砸出个狼型大坑。
瞅瞅填满坑底的雪，琴羽成就感十足的拍拍手，“我这招可以群攻的风系术法如何？”
“这是你昨天顿悟得到的招式？威力还算能看。但是，”莫砚随手将大坑修复平整，“弱点很明显。太费灵力！一招使出，你的灵力还能剩多少？等你灵力耗尽，面对剩下的敌人，就只能束手待毙。”
琴羽脸上是肉眼可见的郁闷。
莫砚心情莫名变好，“不用灰心，以后我天天陪你练习。灵力不够就提升修为，招式费灵力就改良招式。
‘风起长岭’威势不小，却太过累赘。术法不必如此张扬，只要保留足够的杀伤力就可以。”
琴羽亦知晓风起长岭的缺陷，要是按他以前的水准，绝不会像现在那样，雷声大雨点小。实在是千幻大陆的灵气太桀骜不驯，不好操控。
或许就是因为这点，千幻大陆的灵修才走不长远。
微微抬手，灵气化为青色风刃，琴羽皱皱眉，风刃的边界是模糊的，这与他记忆中轻薄锋利、边缘流畅的风刃太过不同。
但莫砚的眸中划过一丝惊艳，琴羽手中的风刃小巧，却已经有了几分风之意韵，望见便能感受到风的迅疾凛冽、刮过留痕、杀尽百花的无情。
同样抬手，莫砚手中也托起弯月般的风刃，它不停旋转，带着令人心惊的威势，空气都被激起道道涟漪。
琴羽：“……”真是凡事就怕对照组，货比货得扔！
“咳，你的风刃耗费的灵力，好像比我的还少一些。”
琴羽期盼的看着莫砚，十分想听他说些什么。
“很奇怪吗？我实力比你高这么多，术法比你强理所当然。”莫砚五指一收，风刃泯灭于无形，转身要走。
“莫少主，您就好为人师一下，指点两句吧。”
琴羽将手中破烂风刃一扔，上前拽住莫砚衣袖。
……
青雀、螭龙、楚氤氲三个进院门的时候，就看见两人在院子里拉拉扯扯。
琴羽追在莫砚身后温言软语的央求，而莫砚面上似是不耐烦，实则并没有多走两步将人甩开。
青雀咯咯咯笑开，“少主从小就是这样，怜惜弱小，最怕软软乎乎的小崽子缠他了。”
螭龙满脸认同。
楚氤氲表情却快要裂开，要不是手里还牵着一个更小的小家伙，早冲上去将两人拉开了。
牵着楚氤氲手的小男孩睁着湿漉漉的黑眼睛，看见琴羽后用稚嫩的小奶音带着哭腔道：“那个哥哥长的好好看。”
琴羽诧异回眸，就见一个可可爱爱、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红着眼睛拼命忍哭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