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颖墨把黎以澄送到地铁站。
黎以澄磨磨蹭蹭，拉着姚颖墨聊了近半个钟头。
两人就站在地铁站入口旁，过路的行人屡屡侧目，她都视若无睹。
“时间很晚了，你快进站吧。”感受到过路人的视线，姚颖墨率先中断闲聊，狠下心催促，“你要搭很长时间的地铁，别拖太晚了。”
夜色已几近浓墨，隔天又是个正常的上班日，黎以澄留宿的念头遭到姚颖墨无情驳回。
黎以澄听话进站，只是三步一回头，脸上的担心始终没有卸下。
“有事打给我，心情不好也打给我！”
最后，她喊了一句。
姚颖墨摆手，“放心，你快回家吧，路上小心。”
总算把人送走，姚颖墨往超市走去。
周裕在学校总是没好好吃饭，因为讨厌食堂拥挤的人潮，就不去吃饭，靠着舍友带饭和超商的便宜面包过活。
姚颖墨叮嘱过几次不需要他省钱，他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好不容易回来吃饭，得营养均衡才行。
她挑了猪肉、鸡腿和一条鱼，正打算去蔬菜区，就被人拍了下肩膀。
“小姚。”
姚颖墨回头，礼貌地问好：“刘阿姨。”
“来买菜啊？”刘阿姨自来熟地往姚颖墨的推车里看，看完后特别满意地夸赞道，“你这番茄挑得不错。平常有在煮？”
姚颖墨点头。
“你搬来两三年，我这是第一次在超市遇见你。我还以为你们年轻人都不下厨的。”
姚颖墨想到她隔壁邻居，那就是一个完全不下厨的人。
刘阿姨说的也不算全错，只是不下厨的那个年轻人不在现场。
姚颖墨说：“我晚上出门比较多，可能不太容易遇到您。”
刘阿姨理解地点头，旋即话锋一转，“小姚你还好点，你隔壁那年轻人我才是真的看不懂。哪有人家里连厨房都不装的，这都不用吃饭的吗？”
姚颖墨：“刘阿姨您也知道啊？”
石先生没装厨房是什么众所皆知的事吗？
“唉哟，这种事怎么可能不知道，装潢的时候我都看到啦。”
他们明明住在不同楼层，也不知道刘阿姨究竟是怎么“看到”的。
姚颖墨肃然起敬。
刘阿姨她那方圆百里内万事通的名号，还真是名不虚传。
姚颖墨某次在电梯听见其他邻居聊到时，还觉得夸张，如今算是亲眼见识了。
她没敢多问，就怕刘阿姨也“看见”她的什么事，还要当面说给她本人听。
姚颖墨巧妙地转移话题，“刘阿姨，我打算炖一锅蔬菜汤，您有什么建议吗？”
“欸，这问我就对了。这蔬菜汤啊，最关键的就是蔬菜本身，最好是挑本身带甜味的，这样喝起来才会鲜甜。超市的蔬菜还是差了点意思，你要是早上能起来，到市场挑那才是好的，还便宜呢。”
刘阿姨兴致勃勃地带着姚颖墨挑了一整路，期间嘴里话不曾停过。
到了结帐柜台时，姚颖墨的推车已经装满了。
店员忽视她自带的环保袋，从收银台下拿出一个大纸箱，把她买的东西一一放入。
“请问您需要送货上门的服务吗？”
姚颖墨低头看了一眼。
“……好，谢谢。”
姚颖墨在超市门口和刘阿姨道别。
刘阿姨陪着她挑食材，自己要买的东西全忘了，于是又走回超市里。
回家路上，姚颖墨开始头疼。
她就一个人住，刚才买的那些食材，她要多久才能吃完？
周末周裕来，最多吃三顿饭，还是吃不完。
但刘阿姨往她推车里丢的全是生鲜蔬菜，也不能久放。
得想办法处理掉。
直到她看见挂在自家门把上的提袋。
提袋里放了小纸条，上面的文字十分简洁，看不出是客气还是真心喜欢。
社恐的距离感再次实锤。
唯一不同的点是知道他姓石。
是个好的开始。
也许再多投喂几次就会熟悉了。
下次知道全名，下下次就能看见脸。
正好她食材有多，作为敦亲睦邻的道具正好。
姚颖墨有了打算，但没有立刻实施。
一方面是觉得需要观察一下，循序渐进。
他成日缩在帽T和口罩组成的壳里，敲开的时候要轻声细语，小心翼翼，不然壳会完全封闭的。
当年她也是花了好些时间才慢慢地让周裕把壳敞开。
另一方面，也是没有机会。
从那天归还便当盒后，她还不曾见过石先生的人影。
他已经连续三天没回家了。
星期五中午。
姚颖墨起床，一如既往地走到窗边晒太阳醒神。
正午的阳光照在街边店面的玻璃窗上，反射的光线刺眼得令人无法直视。
姚颖墨下意识抬手遮挡，并转头看向旁边门口种满绿植的花店。
据说绿色护眼。
一片浓淡交错的自然绿意里，闯入了一抹不自然的浅亮绿色。
那道浅绿身影摇摇晃晃，行走时脚步几乎没有离地，速度缓慢地拖行。
姚颖墨皱起眉头。
不对劲。
这是喝醉，还是病了？
视线随着步履蹒跚的人影移动，直到他踏上楼下大门的阶梯。
姚颖墨披上外套，出家门，等在电梯前。
她等着电梯开门。
如果出来的是病号，即便吓到人，也要拉住他，看看是不是需要去医院。
都是独居，她知道独自一人在家中倒下的危险性。可以的话，她不希望这种事发生在自家邻居身上。
能帮一把是一把。
但如果出来的是个醉鬼，那就转身回家，此后也不必多加交流。
姚颖墨想得很清楚，却没想到电梯门打开，里面的人一个踉跄，软软地往前倒下。
她一个箭步上前，伸出双手接住人。
他的体重比她目测的更重，又因为脱力的缘故，完全压在姚颖墨身上。她差点跟着往后倒，鞋底向后滑了一步才站稳。
她急忙低下头，用指尖一探，松了口气。
他还有在呼吸。
姚颖墨正想将人扶到墙边坐下，好空出手叫救护车，就感觉到轻微的动静。
发现自己被纤细却有力的手臂扶着，淡淡的香气围绕在周身，石旭泽呼吸一滞。
他怎么被姚小姐抱着了！
喔对，他体力不支晕倒了。
前几天才下定决心要让姚小姐看见自己正常的一面，结果就是现在的场面。
好啦，现在他在人家眼里的形象就是一个没礼貌又身体不好的人。真是糟糕透顶。
干脆让他继续晕着别醒过来好了。
“醒了？”
清冷不含情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石旭泽立刻站起身，满心忐忑地抬头。
紧蹙的眉头显示她此刻的心情十分不悦。
完了，他把人惹生气了。
他现在是没礼貌、身体不好，还装晕的骗子。
该怎么办？
石旭泽垂眸等待宣判，一个字都不敢说。
姚颖墨不知道他丰富的心理活动，只看了眼他依然苍白的脸色，拿出手机，“等着，我帮你叫救护车。”
原来没有要骂他吗？
姚小姐可真是个好人。
等等，他不需要去医院。
“不、不用。”
姚颖墨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从口罩中透出来，闷闷的，还有点沙哑，就好像是太久没开过口，导致说出第一个字时会有一种艰涩凝滞的感觉。
他的嗓音有一点熟悉，好像在哪里曾经听过。
这个念头很快地闪过，就被姚颖墨抛到脑后，毕竟只要出门就会遇见人，每天擦肩而过的人多了去，偶尔有一两个声音相似，也很合理。
眼前更重要的还是这个一看就很虚弱的男生。
“不去医院？你刚刚才晕倒。”
姚颖墨的语气有点凶，让石旭泽幻视常姐站在眼前。
但他确实没有生病。
他只是太累了。
关在工作室里的这三天，不只有他，他们一群求好心切的人都没怎么睡，只是工作到上头，又遇上常姐休假，没人强制喊停，一不小心就一路弄完，再回神已经三天过去了。
这种情况不算少见，回家睡一觉就没事了。
也不知道这次怎么回事，竟然没能撑到家里床上再昏迷。
他想回答，只要回家睡觉就好，但看着姚小姐，他就想到了关进工作室前吃到的那份便当。
感觉到口中津液滋生，他嘴上一瓢，道：“饿。”
他是饿到晕过去的。
换句话说，大概是低血糖了。
这时候只需要吃颗糖急救，再吃点正餐即可。
但……
“你家里有食物吗？”
石旭泽摇头，“我叫外卖。”
外送太慢了。
姚颖墨忍不住又皱起眉头。
石旭泽被这个皱眉震慑，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不敢再说话，也不敢动。
“在这站好等着。”
姚颖墨抛下一句话，转身回家。家门敞开着没关。
现在做饭有点慢了，正好冰箱里还有前几天买的面包，可以微波给他吃。
虽然面包要用烤箱回烤才会香脆好吃，但微波的速度快，只需要几十秒就能够入口。
外头的石先生看起来不像能久等的样子。
也不知道他究竟饿了多久。
姚颖墨把热好的面包装在盘子，又顺手在茶几上抓两颗糖握在手里。
往外一瞥，石先生就站在门外，整个人看上去乖到不行，眼神也始终盯着脚尖，没有随意乱飘或往她家里看。
只是他看起来随时会再次倒下。
姚颖墨收回视线，加快脚步。
“来，这给你。”
一个盘子被放在手中，石旭泽吓了一跳，低头往下看，发现是一块面包。
他正想开口，手心又被塞了糖。
“先吃糖。”姚颖墨叮嘱，“吃完再吃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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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