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情由公司解决，宋恩恩彻底放养他几天，每天除了关心他一下吃没吃睡没睡，生怕养死了，其他什么都没提。
胡知川非常听劝，谨遵邱月明的提醒，每天保持着补充维生素的生活，在家做做饭看看电视，偶尔戴着帽子下楼散散步，珍惜阳光。
主要是他住的这块人员比较杂，帽子口罩墨镜围巾全副武装的话，容易被当成贼。
不知是维生素起效，还是心理作用，胡知川觉得，这场网络纷争似乎从未发生，他觉得心里平平坦坦的，没什么感受。
他甚至掏出了自己的小号上网冲浪。
那晚的舆论和他们想的差不多，一部分是骂周一何不食肉糜，当演员随随便便百万千万地赚，还说羡慕打工的同学，和底层出身的吴凯思想天差地别。
周一的公关团队速度很快，指出营销号有春秋笔法之嫌，周一并未表明她认为谁好谁坏，哪种工作更辛苦更累，仅是因为没有体验过所以憧憬校友，众所周知，周一毕业于【首都财经大学】，校友的工作自然是行业顶尖，或许个中苦楚只有自己明白，但在外人看来，绝对称得上风光无限。
一部分是骂胡知川粉丝好高骛远，仗着年轻都敢跟吴凯比，还是老戏骨有演技。
这没什么可公关的，就是宋恩恩在粉丝群发了个模板让大家有空的去发个超话：胡知川粉丝从未发表过对比言论，请明鉴。
胡知川看得哈哈大笑，怎么这么冤枉，他粉丝全网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谁敢出去碰瓷，明明是被周一粉丝当枪使啊！
当然，他肯定不会怪周一的。
虽然被当枪使了，但得益于周一粉丝疯狂截他美照给他剪辑，一切创作只为拉郎，胡知川的微博粉丝疯涨，讨论度远高预期。
甚至，周一的微博发了剧组各人杀青时的照片，其他人都是好几个人站一起，只有和胡知川拍的合照单单他们二人，而他自己的微博被运营发了一张周一送他的耳夹。
宋恩恩真是什么都拍，这什么时候拍的啊！
胡知川大惊，他当时确实把耳夹给宋恩恩短暂保管了一会，但是回酒店就放行李箱，最后一块背着回家了。
就这么一小会，宋恩恩都及时留了照片，这会正好拿出来用，老员工就是老员工，他要是没经纪人真是水灵灵地糊穿地心。
评论区一片尖叫，周一的评论区在阴阳怪气“还得是帅哥配美女”“支持姐弟恋”“下次麻烦按这个标准选男主”。
而他自己的微博没有明说耳夹是谁送的，只发了个【感谢造型指导[心]】，评论区一片“谁送的啊好难猜啊”“悄悄告诉我可以吗”“戴上的照片在哪里别把我们当外人”。
周一评论：美美嘟。
胡知川（运营版）：[嘘]
我靠。
怎么这么会卖啊！
胡知川看得目瞪口呆，要不是男方是他自己，他也得嗑两口。
专业的事果然得交给专业的人来，这么看来，他和薛瑞寒选秀时那点小心思属实小巫见大巫，要不是他俩真的关系好，想必结局也是毫无水花。
虽然也有一部分周一粉丝说那个老男人不行这个糊男人也别要吧，但多数还是嗑个热闹，一群周一粉丝在他评论区热热闹闹地喊他姐夫。
哎呀，热度这么高，骂就骂吧，宋恩恩说了，当演员，连骂自己的人都没有最可怜！
看多了骂他的帖，胡知川还觉得有点好玩，
网络上的爱恨和剧组里的差不大多，他在《一剑封喉》从被人不屑打量到被热情相迎只差一周，他在选秀中从因为相貌性格热度攀升到被骂虚伪爱蹭只差三月，再到现在电视剧播出，来来往往的粉丝路人对他爱来恨去，很快就会消散。
其实胡知川从没变什么，他的人格从有记忆起就定型了，平平淡淡地等比例长大，更不要说这么短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变的从来只有他人看他的角度，他人的揣度，他人的境况。
谁在意，谁就永远被困在那段时间里。
不过，还好他家二老对互联网一无所知，平时看看微信视频号便已拼尽全力，要是给他们看到这么多人骂他，该很伤心了。
胡知川主动给宋恩恩发了消息，说他好多了，问问最近有什么需要他做的，宋恩恩汇报了一下近期的安排，让他不要勉强，真的去不了的话她们能推尽推，反正他一个小反派，少了就少了，问题不大。
最近的是下周会有一个去赞助品牌公司扫楼的活动，定的也是他们直播四人，他不去的话就男二去。
不过男二演的是公司高层，一款不靠外貌吃饭的中年演技派，路人缘尚可，人气确实不高，剧组还是更希望胡知川去。
再往后还有一个录播访谈，据说巨鲸全面换了宣传外包，内部也派人去现场全程跟进，防止出现首次直播那样的团队事故。
还在剧播期，吴凯的帐得后算，现在只能先把团队换了。
胡知川应允：包的，完全不勉强，我真觉得没啥。
宋恩恩：OK，那我去同步。
又是当时直播的四人，既然网友把他和周一拉郎，吴凯那边应该会和李卷合作，炒炒cp？
虽然在剧组的时候吴凯对谁都看起来挺好，没看出来他和李卷有什么，不过上次直播只有他们俩聊得不错，合作也正常。
想到这里，胡知川又去看了看吴凯和李卷的微博，二人只发了自己的单人照，只是打开评论才发现，两个人戴了同样的戒指。
毕竟在剧里不是这个cp哈，卖也得适可而止。
评论区又是一场暗讽大戏，比如“还是喜欢成熟组”“有岁月沉淀感才对味”。
胡知川挠了挠后脑勺，不是，李卷就比周一大一两岁吧，怎么就成熟组岁月沉淀感了啊！你们不管管吗？
想着算了跟他又没关系，但在退出前，胡知川还是放大图片看了一眼。
情侣戒指。
在吴凯的画面里看不清楚，只能看见一个轮廓和颜色，但在李卷的对镜自拍里很清楚，那个纹路和碎钻，就是吴凯说自己被偷的戒指。
丽丽被辞退后就没了消息，薛瑞寒说帮他联系，但也一直没和他说后续，既然没告诉他，那就是没有好结果。
妆造组是巨鲸的，那他过几天再去问问周一好了，又是资方公司又是同一剧组，或许能再多知道点什么。
正好，周一送他的耳夹他一直没拿出来用，赶上这个节骨眼，他戴着去扫楼好了。
剧里还在热播，剧外就拆了剧里的官配，暗搓搓地卖其他cp，他们四人的微博都发了相关内容，官方账号也对官方cp发得不冷不热，看来是打算顺势而为。
不知是荒谬程度超出想象，还是他没怎么追过星不懂，虽然——热度确实挺好的，剧播和搜索数据飞涨，但大家到底爱的是什么呢。
所有怀揣真心的人都不开心，只剩一腔愤怒的结局，只要有热度就够了吗？
胡知川戳了盒牛奶，无蔗糖版，放的是代糖，初入口也是甜丝丝的味道，但一回味就很虚假，连着嗓子都发干。
代糖就是代糖啊。
他还是喜欢放了真糖的儿童牛奶。
扫楼的日子很快到来，加上赶路化妆内容确认，八点就得到化妆间，才能保证一切有序进行。
巨鲸和品牌方大楼相距不远，干脆在巨鲸的化妆间，美了胡知川，他去公司得两个小时，去巨鲸仅需一个小时。
睡前，胡知川敷着薛瑞寒给他从巨鲸拿的面膜，边补水边看手机，薛瑞寒说明天扫楼直播肯定没问题，让他放宽心，他也会去看直播的。
他给薛瑞寒拍了个面膜图，表示他正在尽一个出镜的人最大的努力，收到对方的大拇指表情，强忍笑意，生怕把面膜笑裂。
微博的特别关注响了响，他又点开了新消息。
是邱月明的新微博。
邱月明：杀青快乐，thanks[花]
两张照片，一张是邱月明捧着一大束花，旁边是男女主二人，他站中心，赵序在他头顶比了个耶，像兔子耳朵。
另一张，是他的发绳被挑开，如瀑黑发散于颈侧，脸颊上细细血伤，美而易碎。
是胡知川给他拍的那张。
他看着那个thanks，呼吸停了一刻，不得不多想。
为此，胡知川特意搜索了邱月明微博的“杀青”关键词，所有相关博文只是简单的一句“杀青快乐”，唯独这次有他拍摄的照片，就是杀青快乐，thanks。
就像是他的运营发博，一对耳夹不指名道姓，让观众去猜，十分刻意。
邱月明也只是一个谢谢，在私下已对胡知川说过，然而这是公之于众，又引人遐想数倍，只有寥寥几人知道他在对谁说，或许连他的经纪人都不知道这张照片出自谁手。
胡知川用小号悄悄点了赞，然后转发：My pleasure
邱月明刚杀青，大抵庆功宴之类聚会要到很晚，他没好意思继续打扰，怀揣着微微加快的怦怦心跳，胡知川睡了个好觉。
翌日，周一看着精神抖擞的胡知川。
胡知川先打招呼，周一笑着应答，指了指他的耳朵：“戴上了？”
“嗯！”胡知川点点头。
他轻轻瞥了一眼，吴凯的手上干干净净，李卷的手上又戴着那枚戒指。
化妆对台本对流程，动作井然有序，速度飞快，大致内容早几天宋恩恩就在线上发给过他，今天只需看一眼即可，到了下午，一行人前往品牌方大楼，准备扫楼活动以及直播。
过了大厅上电梯，才到收拾出的办公区域，工作人员举着话筒介绍：“这是周一老师给大家点的奶茶，这是吴凯老师给大家点的咖啡，这是李卷老师给大家买的零食，这是胡知川老师给大家点的蛋糕……”
报到蛋糕时，全场的欢呼声明显上涨，甚至有几人尖叫胡老师大气，看来人气另算，在不追星的打工人这里，谁买的东西最贵最有效。
胡知川一边和众人一起鼓掌，一边咕涌咕涌凑到宋恩恩旁边，低头小声地问：“我什么时候点的？”
宋恩恩也向他那边微微侧头，边鼓掌边面不改色地笑：“薛瑞寒点的，cova的。”
“什么瓦？”胡知川没听明白。
宋恩恩笑里藏刀：“别问了，吃都吃不明白。”
胡知川放弃挣扎了，大城市的人真时髦，买车穿衣讲牌子就算了，吃个蛋糕居然还讲牌子。
除了吃喝，还有各个艺人团队准备的物料，上面印着照片里面放一点礼物，这件事他也没听说过，大抵不是公司准备就是薛瑞寒准备。
周一笑眯眯地听主持人讲话，轻轻扫了一眼蛋糕上的小牌，又看了和经纪人鬼鬼祟祟说小话的胡知川，了然于心。
因为是赞助品牌的扫楼，除了一些宣传上的客套话，还得短暂地直播带个货，品牌方主推款是今年的新防晒，夏款冬款打包卖。
周一对着镜头介绍：“这个SPF值刚好是适合冬天的，既能防紫外线又不会对皮肤有负担，然后和夏款一起打包组合装很优惠……我和小胡就是用这个牌子呢。”
胡知川赶紧捧着脸挤过来，展示自己的手和脸，他和周一皮肤最白，给防晒带货简直是天降代言人。
此时，围观员工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张家晴！剧里被你骗了！剧外还能相信你不！”
周末剧刚播到张家晴首次背刺柳依然，原本被初期张家晴的迷惑的剧粉在微博一片哀嚎，虽然还是有人飞速剪出了所谓纯恨小情侣。
胡知川了然，赶紧双手合十拜拜，一副滑跪样：“剧外可以的！请苍天！辨忠奸！要怪就怪张家晴不要怪我！”
周围爆发出笑声，周一顺势接过话筒：“是的，小胡剧外是个老实人，请大家下单为小胡击鼓鸣冤。”
伴随着胡知川的拜拜被做成了“拜托拜托”表情包，直播很快散场。
胡知川还有问题想问，他截住周一：“周一姐，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周一点点头，问了下旁边的工作人员，俩人去旁边一间空着的办公室，关门说话。
“你说吧。”周一示意。
胡知川开门见山：“你知道丽丽吗？我们在剧组时，她是第一个给我化妆的人。”
听到这个名字，周一愣了一下：“……她开拍第一天就走了，你还记得？”
胡知川点点头：“记得，是吴凯说她偷他戒指对吧，真的是这样吗，有证据吗？”
周一沉默了一下，手指绕着玩了玩头发。
她没有和胡知川对视，多少带点心虚。
“……她只是个化妆助理。”
言下之意，你为什么非得追究她的事情呢。
“不好意思啊，”周一客气地笑了笑，“那个时候……吴凯说你是新人，又是个关系户，分配个助理给你就行，她技术应该不太好吧，后面我看吴凯做得太过分就劝阻了，之后给你的化妆师是专业的了。”
胡知川蹙眉：“我不是在问这个，我就是说，丽丽偷东西有证据吗？”
“薛瑞寒也来找过我，”周一叹了口气， “问我，有没有证据，有没有监控，那个化妆师在哪。”
“然后呢？”
周一：“当然有监控啊，但是当时已经把她赶走了，吴凯说一个助理偷东西，当然是当场就开了换一个。”
说罢，她解释道：“我们看了监控，确实是吴凯自己把戒指放在她包里栽赃的，那又怎么样呢，这件事爆出去影响的是我们剧组，整部剧都会被抵制然后赔钱，我们所有人也会被连坐，你觉得这对你我有好处吗？”
胡知川哑然。
周一言之有理，这件事爆出去，他们整个剧组会受损。
“……没有好处，”胡知川淡淡，“我只是觉得事情就是这样的。”
“算了，你跟薛瑞寒玩去吧，”周一摆摆手，“监控视频我不会给你的，薛悯荣也不可能同意，丽丽她确实也是联系不到，助理又不签什么东西，就看她还能不能找到工作吧，能找到的话说不定哪天能见面。”
言尽于此，周一没搭理他，径直在门外走去。
胡知川呆呆地站在房间里，许久才跟着走出去，人已经散完了，只有宋恩恩和突然出现的薛瑞寒站在门口等他。
其实他是理解周一的，周一没说错话，他只是觉得不公平，又觉得周一陌生。
他一直觉得周一很好，会关心粉丝，对他也不错，现在也这么觉得，可是刚刚那副轻飘飘的客套表情突然让她被推得很远。
周一依旧是一个不错的朋友，聪明、厉害、直爽，而且相处时他能感受到，周一本质是一个正义的人。
但他开始茫然，如果他一直在这个行业待下去，他也会变得这么理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