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道和季礼单独谈话。
“没受伤吧？”
卫道将季礼看了看问。
季礼摇了摇头，对卫道笑道：“没有。”
卫道点了点头问：“怎么来得这样快？在路上遇见什么危险了吗？”
季礼笑道：“没有看见什么危险，或许是妖魔不介意，即使食物充足，他们也能将我们困住，并不认为我们可以冲破他们的屏障。
我在附近一个城市交易，手头的货物刚卖出去，拿着钱，想最近时局动荡，不如买点粮食囤起来，不管什么时候，粮食总是必需品，也不怕贬价，自己吃也过得去，单独放在一个地方，不太保险，一起放着，有人盯着，就容易一起被偷被抢，那就血本无归了。
我本来想将那些粮食分散在各处庄子里藏好，或吃或卖都可以，没等走多远，就遇上你们派出来的人，他找到我，说明了情况，我就过来了。连带着我那些刚买回来的粮食，它们现在比以前贵多了。”
他说着，低下头去，拿出一个袋子，拆开，将一个半截的玉佩递给卫道，看着他笑说：“这次可是物归原主了，别再拿出去给别人当证据了。我有自己的分辨方法，别人或许不灵验，但对你，总是有效果的。你且放心，什么时候用得上我，我自然要来的。”
卫道将东西收好，笑道：“我还以为你要好久之后才能到地方，没想到，你速度这样快。
之前心里沉甸甸的，好像装着大石头，刚看见你的时候，我觉得轻飘飘的，感觉不太像真的，现在好了，你就站在面前，我算是踏实了。”
季礼笑道：“要不确认确认来的是谁？”
卫道：“怎么确认？”
季礼上前一步，将卫道抱住，叹气：“我才确认你是个真人呢。”
卫道回抱住他问：“怎么？你以为我是个假的？”
季礼紧了紧臂膀，才将卫道松开，与他并肩站在一处，望向远处的天空，笑说：“我以为自己做梦呢。你之前都不怎么理我，虽然确实很忙，但我去见你，你都不怎么看我。我以为你讨厌我了，不敢找你，于是忙别的去了。要不然，这次的粮食，不知道要几个月以后才出现在我的计划之内。”
卫道低声道：“没有生气的意思，我只是，食言而肥，不好见你罢了。”
季礼笑道：“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那就简单了，以后你想去见季节就去，不必对我说，即使见了，也不必对我说，我肯定都能知道，也不会怪罪你，你来来往往，我能多见你一见，也不和你起冲突，也不和你生气吵闹。不是很好？”
卫道笑了笑。
忽然有隐约的声音从远处低矮草丛中传来。
“我们真的要这么干吗？”
“如果我们不这么干，没多久就得死，不是饿死就是开膛破肚而死，难道你想死？你不想想你在家里的老母老父和妻子儿女了？他们可都等着你回去，你不回去，他们老的老，小的小，怎么活下去啊？你想过没有？”
“可是，逃兵是死罪，一旦被发现，肯定是杀无赦，如果没跑出去，妖魔抓住我们……”
叹气。
卫道和季礼对视一眼，卫道示意安静，听了听，对身后的贾复低声说：“如果他们要跑，你一会跟过去看看，要是他们走远了，直接打趴下捉住带回来，有绳子吗？”
季礼从衣服里掏了掏，递出又粗又厚的麻绳来。
卫道接过，递给贾复。
贾复点了点头，他是一向随身带武器的，不怕打不过几个逃兵。
那边又说：“你呢？你不走吗？”
“我给你们留下来善后，要是第一时间就被人发现，肯定跑不了。只要你们回家去了，见了我的父母亲友说一声我还活着，我就谢天谢地感激你们一辈子，死在这里也无怨无悔，算是有始有终了。”
叹气。
“你真是太好了，我们一定记得，如果真的出得去。”
“不用担心，我都看过了，你们看。这是我的留的好东西，你们照着走出去，肯定不会有事。”
“布防图？”
“我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这些都是自己总结的。我——”
声音更小了。
“原来如此，多谢多谢。只要出得去，我们肯定记得你的好处。你要是死在这里，你的亲友就是我们的，我们一定都帮你照顾好。”
语气有些誓言的意味。
“你们千万要小心，出去的时候，尽量伪装好，不要露出一点破绽，千万别胆怯，走在路上别想着半路反回来，你们绝不会想知道被发现的结果。我看见过，你们也看见过，对吧？”
“是这样。我们不会后悔的。”
“但愿如此。如果能找到更多更合适跟你们一起走的人，这件事成功的几率会更大。法不责众，他们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尤其是我们找到许多人作为同伴之后。”
“是的，是的，我们这就去行动吧。时间就定在今晚，没多久了，一想到我可以回家，我就浑身激动得发抖了，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手和帮助，首先要保证的是安全。”
没有说话的声音了，窸窸窣窣的走动，说话的人离开了这里。
贾复看向卫道。
卫道对他说：“你跟过去看看，别让他们发现你。对了，如果能看见他们的脸最好，看不见也没有关系，记得晚上守株待兔。”
贾复点了点头，离开了。
季礼对卫道笑说：“多日不见，卫大人风采更胜一筹，这就多了一条左膀右臂，恭喜。”
卫道：“你别取笑我了，既然这里无事，咱们散散步就该回去了。”
季礼叹气：“走吧。”
卫道季礼回去的时候，贾复在等他们，三人又一起回了卫道的住处。
“我看见他们的脸了，一共是四个人，出图的那个很瘦，看起来有别的打算。”
贾复对卫道汇报情况。
卫道点了点头，看向季礼问：“你看，这件事是告诉他们好，还是不告诉他们好？”
季礼笑道：“我一个局外人，知道什么好不好，你看着办就是了。我都听你的，不敢置喙。”
卫道问：“有一件事，不知道你听了没有，我先问一问，你来的时候，他们有没有对你说，有什么事情要办需要帮忙的？”
季礼想了想，摇了摇头：“或许是时间太短，他们忙得很，没来得及，准备以后再说吧。”
卫道便将蓝佳闵顺邀请他组队外出的事情对季礼说了。
季礼点了点头：“卫兄想去？”
卫道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季礼的样子，倒似乎不希望他去。
卫道就蹙了蹙眉，想了想，还是说：“我已经答应他们了。”
卫道顿了顿，补充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现在头上亲近的两个长辈，爹和叔叔都死了，他们这件事，不说摆明了就是去送死，也差不多，我虽然挂着监军的名头，带来的人都被关起来了，粮食给出去了，钱也给出去了，再要留下来，倒似乎还不如去送死。
至少跟着他们，稍微熟悉些，不至于死得太难看。他们要是在我眼前死了，我看见，知道，不必为他们生死未卜担忧烦恼，也是为自己考虑。只是你们不必这样跟着我，若要去，也请为自己考虑好，我不想看你们来日后悔怪罪我。我脆弱极了，一点指责的话都不想听。
你知道的。”
季礼听了，怔了怔，笑道：“脆弱是看得出来的，知道也是知道的，考虑也不用多考虑了，你我是知己，我连这些都不知道，也不配这样自称了。我的钱也给了，粮食也给了，一起出来的仆人也遣送回去了，我要留在这边一段时间的消息也放出去了。
半路反悔不管是什么时候提出来，都很奇怪吧。我已经说出去了，不想反悔，要留在这里。你要是不在这里，我留在这里，又是为什么？你要走，我就跟着，这很正常才对。你不必担忧，我要是反悔，绝不会怪你。
不过是出一趟远门，我经年累月都这样，不怕这个。要说走，我比你还在行些。即使有什么危险，你我也好互相照应，总比两个分成两处，各自不相干，来得好些。你我是知己，就可当兄弟，既然是兄弟，两肋插刀也不为过。
你总不能连这点权利也不给我吧。”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隐约有些叹息的语调，仿佛久远的过去随着言语如琴弦般颤动，弹奏出缥缈无形的记忆音符，只是不能唤起共鸣，大概是很久以前，这个能力就消失了，现在也没有机会恢复，问题不在他。
卫道笑了笑，他是为这个高兴的。
“那就太好了。”
卫道对季礼这么说的时候，面上带笑。
季礼坐在一边，笑叹道：“没办法，这世上，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
二人随后又说了些家常话，叙述了近况如何，互相关心一回，外面就天色渐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