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灿五味杂全地跟着简言来到卧室,简言却看起来很轻松,一下子瘫倒在床上。
黄明灿盯着简言的吊带睡裙,布料不是很多,浑身忍不住又是一阵潮|热。
黄明灿很端正地躺下了,浑身僵硬呈现出一种赴|死的感觉。
“你这样睡觉,真的很像尸|僵。”
简言不知道什么时候侧过身支着头,眯着眼在观察黄明灿了,黄明灿再一次浑身上下都红透了。
简言忽视掉黄明灿的脸红,趴在枕头上说:“你现在看起来也睡不着。”
“对,睡不着。”黄明灿觉得自己快要晕厥了,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黄明灿。”
“嗯?”
黄明灿闻声转过头,发现简言正温柔地看着自己。
“你上次是看见了那个医院检查报告了对吧?”
黄明灿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没有子|宫。”
虽然已经猜到了,可是听见这话都黄明灿心里还是一咯噔。她一下子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简言,简言说出刚刚那几个字的时候,语气没有丝毫波动,黄明灿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坐起来轻轻地摸着简言的头:“我知道。”
“你不问点啥吗?”
“我不过问你的**的,但是你愿意说的话,我是想知道的。”黄明灿把那句“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咽了下去,只是一直抚摸着简言的头。
“那你能抱抱我吗?”
黄明灿一愣,伸手拉起简言,一把就将她搂在怀里。
“这个拥抱,我等了太久了……”简言小声地嘟囔着。
黄明灿有些没听清,却发觉胸口一片湿润,简言哭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可你不要松手。”简言把头埋在黄明灿胸口,瓮声说道。
“好,我不松手。”
“我十四岁的时候,被|强|J了。”
话音刚落,黄明灿的身子明显一抖,脑子里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无数想法化成了针,一根一根,密密麻麻扎在的黄明灿的脑子里,她突然只能感觉到痛苦,无尽的痛苦。
黄明灿把抱着简言的手收得更紧了。
“因为这件事,我十四岁就退了学。伤口缝合很痛很痛,虽然家里人用尽一切办法毁掉那个人的后半生,可我的一生就像是在那一刻被毁掉了。
我开始发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精神病院治疗了几个月才被放出来。可放出来之后,我又查出来子宫里长了恶|性|肿|瘤,已经有癌变的征兆了。
为了保命,我摘除了子|宫。我不知道为什么,老天对我好像一直都那么不公平。我好像在那一年死了一次又一次,又被救活了一次又一次。可我总觉得,死了算了,死了能轻松一点。
我父母是那种老派作风的人,他们觉得我这样基本上毁掉了,家里也没有什么颜面,事情压下去后,他们就把我送过来了。那年我十五岁。
我不明白我爸妈为什么要这样,我也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家里人也要这样对我。我是个累赘,是个祸害,是商店里没办法被展示出来的残破花瓶。那几年我除了能和李一岷说说话之外,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开始酗|酒,把自己活在醉生梦死里面,除了不断地折磨自己,我好像怎么也无法引起家人的注意。我觉得我的一生就像是一张白纸,被揉碎、被撕裂,变成一片片雪花,落到地上什么都没有剩下。
我在一塌糊涂的生活里把自己作|践得什么都不剩,我觉得反正人生都已经烂到底了,我做什么都无所谓。
所幸我还有一张这么完美的皮囊对吧,就算是缺失的、残破的、乌七八糟的,可我至少外表看上去依旧那么完美。
断臂维纳斯那么美,那我,也能很美,对吧?”
说到这里时,简言已经泣不成声。
“很痛吧?”黄明灿把头轻轻地贴在简言的腹部。
可问完却又开始后悔,怎么可能不痛呢?
那么惨烈的过往,像是刀割一般的,一定给简言的精神和身体都带来了不可磨灭的苦痛。可简言每次见到她都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就像是精致的钻石面具,耀眼又不可摧毁。
明明能被保护得很好,明明应该是象牙塔上的女孩,明明也能活成娇贵的豌豆公主一样,因为一颗豌豆而生气,可简言却被剥夺了这样的资格。
简言就像一座美到出离的雕塑,可却是中空的内里,把一切痛苦与绝望都吞了进去,用坚硬的外壳又完美的外壳示人。
黄明灿大概也明白了,为什么有些时候会觉得简言的美是让人无法靠近的美,也开始理解为什么简言总是给人一种过于完美的不真切感。这一切都是她精心设计的保护色,是她在这个世界跌爬滚打后琢磨出来的自我防御机制。
想着想着,黄明灿的泪水跟黄豆一样一颗颗滚落下来。
泪水跌落到简言的脖子,简言抬起头,轻轻地擦掉黄明灿的泪痕,喃喃道:“你怎么还是那么爱哭?”
“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哭过啊!”黄明灿抱着简言哭得更大声了。
看着黄明灿皱成一团的脸,简言突然笑出了声。
“你怎么还能笑出来啊呜呜呜。”
“黄明灿。”
黄明灿带着哭腔回答:“怎么了?”
“你也没有觉得我们俩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
确实像认识了很久一样,虽然和简言相处的时间也并不多。
可是简言好像在和自己相处的时间里,两个人经常很有默契。简言就像是天生契合的形状一样,完美的契合了黄明灿的缺口。黄明灿一直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可是简言这样问出口,她才意识到,简言也有这样的感觉。
她不相信一见钟情,可是遇到简言之后,却突然有些相信了。
简言和自己,就像是两片拼图,能完美地契合在一起。
简言安静疏离,自己外向热烈;简言细腻,自己直爽。简言和自己都是人生过山车上的常客,在离奇曲折的往事泥沼里蹒跚前行,此刻的相遇,像极了命中注定。
简言很完美,完美得让人找不出其他的缺点。尽管自己已然了解简言的惨痛的过去,就如同她说的,残缺、不堪、破碎一般,可她依旧觉得简言完美。
那些伤痕就像是点缀在简言无暇的外壳上的装饰品,没有它们,或许也没有现在的简言。
尽管黄明灿打心底地希望,那些事情没有发生在简言身上。或许那样,如今的简言会美得更加璀璨耀眼,不可一世。
黄明灿还是心痛,第一次感受到那么剧烈的心痛。她知道自己的共情能力很好,经常能因为一部电影都哇哇大哭起来。可是遇上了简言,她的共情能力像是有了通感一般,只是听着简单的语句描写,自己就能感受到肝肠寸断的苦楚,肌肤都像是被铁烙灼伤的刺痛。
她太心痛了,也太绝望了,她无法想象要是自己遇上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办。
她出生在满是爱的环境,爱是她唯一的依靠,可到了简言这里,她不知道简言到底是依靠什么走到现在的。
为了让氛围不那么压抑,黄明灿拉起简言的手摸向自己的头,笑着说:
“我这里曾经也长了个恶性肿瘤,虽然不大,但是也很痛。病友你好呀。”
“你说我们好像认识了好久,我也是这样感受到的,你看,就连我们生病的状态都一样。我们可都是最了不起的人,都在绝症的边缘把自己拉回来了。
我们和死神打过架,还都很牛逼地打赢了,这可是无上的荣耀。我们都要骄傲。”
简言摸着黄明灿的脑袋,笑出了声:“还和死神打过架,你这个比喻好好笑。”
“对啊,真的是打过架嘛。”
“黄明灿。”
“在呢。”
简言温柔地直视着黄明灿的双眼,泛红的眼眶和鼻翼,都显得楚楚动人。黄明灿心里又是漏了一拍,简言就算哭过之后,也那样美,那种一握就会碎裂开的美,让她惊心动魄。
简言犹豫了一会,像是极力克制住什么一样,开口说道:“我们都会好起来的,对吧?”
“一定会的!”
两人就在这一番交心中睡着了。
黄明灿还是七点过就清醒过来,她醒来时,发现简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蜷缩在她怀里,像是个熟睡的孩子。
简言的睫毛轻柔地颤动着,嘴巴微微张开,就连脸,也难得的有些红润的色泽。黄明灿看的有些出神,嘴角忍不住上扬,悄悄地把自己向简言身边挪着,安静地享受着这一瞬间的幸福和宁静。
多希望,多希望每一天醒来都能看见这样的简言。
多希望,自己能陪在简言身边。
黄明灿就这样贴在简言身边等着简言醒过来,直到外面客厅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简言一下子就惊醒了,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黄明灿怀里,脸红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而黄明灿也装作刚醒的样子,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忽视这件事,一起开门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李一岷这厮玩到了早上七点才回来,一回来就冲进厕所洗澡却没有锁门,全然忘记了简言昨晚嘱咐的话:家里来了两个女孩子一起住。
而就在李一岷洗完澡时,睡眼朦胧的沈琳琳一下子就推开了没有锁上的门。
该看的和不该看的,沈琳琳都看到了。
但是嚎叫的却是李一岷,李一岷现在像一个黄花大闺女一样躲在厕所里不敢出来。
简言了解到情况后就准备上前直接破门,黄明灿突然拿了件衣服冲上来给简言披上了。她觉得,简言睡裙的布料还是太少了一点。
简言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转头却像变了个人一样,对着厕所里的李一岷就开始破口大骂。
黄明灿略带关心地看向一言不发的沈琳琳,“你还好吧?”
沈琳琳沉默了一会,说:“……蛮大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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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交心的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