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鱼的随机剧情任务已完成。
聂菁珂几人带着骷髅走到山脚,远远望到村里燃起上百根火把,以曲伟膳为首的几百名村民吵吵嚷嚷地往村外涌。
聂菁珂在村民中巡视一圈,没看到早早逃回村的戴严猄,只看到岳棂越过村民急冲到跟前。
“快跑!这些村民有、有……”岳棂双手撑膝大喘气地将话说完,“有问题!
我追着戴严猄回村,他钻回曲伟膳家院落,眨眼消失不见!我找了很久没找到他。反而等到回去的曲伟膳和村民。曲伟膳和村民回村发现你们不在,就来抓你们。”
岳棂说得是分外焦急,然而聂菁珂只递给她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岳棂虽不解,但出于对聂菁珂的信任,还是安静下来静观事态发展。
几百名村民举着火把迎面奔来的阵仗,将聂菁珂身旁的艾芸冬等人整得心里发慌。可对玩家而言,即使再慌也没通关保命重要。
艾芸冬吴依怡他们不但不跑,反而主动迎着曲伟膳和村民奔过去,那姿态如同归巢的小鸟。
玩家们也不管那些村民错愕的表情,冲上去来了个劫后余生的热情拥抱,嘴里还喊着:“你们可来救我们来了?你们都是好乡亲啊好乡亲!”
渃渃眼瞅玩家们如此胆大,不甘被比下去,一鼓作气扑向曲伟膳:“伟膳!呜呜呜我差点见不到你!”顺道附上爱的小拳拳。
他们这反应把曲伟膳和村民整不会了,他们凶神恶煞抓逃跑外乡人的表情僵在脸上。被玩家抱着的村民无措地将玩家往外扯。
岳棂见此大受震撼,悄悄用手指戳聂菁珂胳膊:“我有点看不懂……他们这是傻了吧?”
“恰恰相反哟。”聂菁珂说着抓起被艾芸冬他们“遗忘”在地的骷髅,闲庭信步地走向曲伟膳和村民。她虽是岳棂的模样与装扮,可行走仪态却透出超乎人类想象的古典与鬼魅。
聂菁珂有个推测——
戴严猄怕骷髅怕到消失不见。那么这些与戴严猄同呼吸频率,夜晚同样会变成怪物的村民怕骷髅么?
——聂菁珂要验证这个推测,她靠近曲伟膳时,渃渃还在向曲伟膳哭诉:“我就说不要去抓鱼吃……结果、结果……”
曲伟膳迟缓地回搂住渃渃刚想追问细节,曲伟膳周围簇拥着他的村民突然动作划一地退开,还有村民发出惊恐的抽气声。
曲伟膳警惕抬头,看到聂菁珂近在咫尺,看到聂菁珂手中的骷髅……他的表情瞬间僵硬。
聂菁珂握着骷髅的脊骨,不出所料地望着散开的村民,以及眼前浑身僵化的曲伟膳,说:“我们下水后遭到骷髅的攻击。好在它上岸后便不会动弹。我们是受你的邀请才过来玩的,你得负责我们的安危。”
艾芸冬见聂菁珂唱黑脸,上前唱白脸:“‘岳棂’你别这么说,伟膳肯定也不想的。”
渃渃也配合地说:“伟膳……我有察觉到你有事隐瞒,但我相信你绝非出于坏心眼。”
聂菁珂他们的一唱一和给曲伟膳递足了梯子。曲伟膳眼神闪烁片刻,重新穿好温雅伪装,表现出愧疚模样地说:“村民们都是在我的请求下准备进山救你们的……此事要说清得追溯到民国时期,那是一段凄惨的陈年旧事。”
他这段话出来后,聂菁珂回忆起偷窥过的艾芸冬的游戏副本的楔子:“小小的避世山村有着不为人知的凄美传说”。
艾芸冬、吴依怡和钟粧也联想到副本楔子,纷纷精神一振,猜想曲伟膳接下来的话中会不会有达成通关任务“镇压恶灵”的线索。
曲伟膳口中的故事非常老套。
曲伟膳他家祖先爱上个外乡的姑娘。那姑娘貌美神秘,村里心思阴暗的人开始编排对方是山妖化形,是来村里迷惑男人吃人肉的。
曲伟膳祖先心善三观正不信谣言。但曲伟膳祖先母亲得知此事非常气恼,受谣言蛊惑的她联合村民将少女秘密弄死。
曲伟膳祖先得知此事,重病不起一命呜呼,祖先母亲无法接受就在后山搞邪术试图复活祖先,结果祖先被整成“恶灵”,开始屠杀村中情侣。
辛亏有道士经过,牺牲自己镇压“恶灵”祖先。
可之后,村里仍有怪事发生。
也不知村民们是如何想的,他们开始病急乱投医,竟然在后山为祖先建起神庙,意图通过这种方式安抚祖先的亡魂,获得安宁。
可惜效果不太好。至此之后,只要村民和外乡人通婚,外乡人就会失踪……村民们偶尔能在瀑布下捞到失踪人口的尸骨。不过目前只死外乡人,对村民们而言也是个挺好的稳定状态。
曲伟膳说完分析道:“其实后来专杀外乡人的并非我家祖先,而是当年那位外乡姑娘。她当年是被淹死在后山瀑布,她自己得不到幸福,就嫉恨获得幸福的外乡人,化身成你手中拿着的骷髅,屠杀外乡人。”
聂菁珂闻言瞥向艾芸冬等玩家,她记得这些玩家的游戏通关提示是“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曲伟膳编的故事和牛郎织女有异曲同工之处:被“母亲”分开,隔水而望,永不相见。
艾芸冬等玩家的确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对上聂菁珂的眼神后,自以为领会地回以眼神:夸赞聂菁珂真厉害!他们如此试探,竟真的获得了与通关任务相关的信息,看来,玩家需要协助村民镇压的恶灵不是曲伟膳祖先,就是那名化作骷髅的外乡姑娘。
不管聂菁珂是否能成功链接艾芸冬他们的脑电波,曲伟膳紧接着说出他真正的目的:“不过你们别怕。当年的道士牺牲前留下过对付……安抚冤魂的书籍。
我家祖先与外乡姑娘生前不能在一起,死后如果能够如愿以偿。也许……不仅是被骷髅嫉恨的你们,还有我们村的所有人也会得救。”
他停顿住,看向聂菁珂等众人,等他们追问具体如何操作。
还别说艾芸冬等玩家还真有些被曲伟膳的故事唬住。
艾芸冬最快脱离情绪,因为她在听曲伟膳讲故事的过程中一直偷盯着系统球,也就第一时间看到了被触发的剧情任务。
艾芸冬一脸衰色地偷偷告知在场玩家:随机剧情任务“情人合骨”被触发,明日半夜前必须完成任务。成功奖励10技能点,失败惩罚“与白骨共眠淤泥中”。
如此这般玩家们只能硬着头皮追问曲伟膳如何操作“情人合骨”。
答案是:正午时间,由玩家将外乡姑娘的尸骨背回后山墓穴。
聂菁珂配合曲伟膳演戏,一副忧心忡忡实则夹带私货地问:“我们需要将外乡姑娘的尸骨送进坟墓,与你的祖先合葬。意在平息亡魂的愤怒。是否需要奉上祭品求得对方的原谅?
我是说人类登门道歉需要带礼品,对鬼怪也是同样道理吧。
两日后是你们的祭祖日?总归不能和合葬的事放在一块。不如我们将合葬定在明日。如何?”
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曲伟膳因聂菁珂的话思考片刻,他想,如果能让这群外乡人乖乖走进神庙,岂不是件省时省力皆大欢喜的好事。于是他决定先将眼前这群人哄得乖顺,他赞同了聂菁珂的提议。
之后聂菁珂又多次嘱咐曲伟膳和村民要好好准备祭品,才与艾芸冬他们回曲伟膳家休息。
众人休息的房间和昨夜相同。纵然钟粧不乐意,也不得不和曲伟膳住在一楼。这次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钟粧全程瑟瑟发抖。
那副“外乡姑娘的骷髅”被安放在曲伟膳家一楼的会客厅。
入夜,水滴嘀嗒进池塘的声响如期而至,随着时间推移,嘀嗒声的间隔被渐渐拉长……
聂菁珂看着身旁的艾芸冬努力瞪圆的眼睛“啪”地合拢,艾芸冬陷入难以被人唤醒的酣睡。
聂菁珂纤长的睫羽随着她看清自个的模样而颤动。她也如昨天一样恢复成喜煞的原貌。
随后她发现与昨夜不同的地方。今夜进入异度空间的不仅有艾芸冬、岳棂,还有“吴依怡”。
聂菁珂这般想着,忽地察觉“吴依怡”有动静。
恰巧岳棂从床底下冒头,有些紧张地望着紧闭的窗户:“要不要抢先打开窗户看看?”
“嘘。噤声。”聂菁珂瞥向“吴依怡”,抬手将岳棂探出的脑袋按回床底,本人则化作黑雾散开,融入窗边角落的黑暗中。
“吴依怡”睁眼时,隐入角落黑暗的聂菁珂正静静观察着她——
“吴依怡”醒后没有半分慌乱。她确认过艾芸冬好好地睡在床上,悄悄地下地拉开房门。
门外竟站着那具被聂菁珂带回来的骷髅。
骷髅向“吴依怡”伸出手,“吴依怡”不但不怕反而露出释然微笑,好似历经磨难的悲戚灵魂毅然地行走在注定毁灭牺牲的大道上。
“吴依怡”主动牵住骷髅的手,二人手牵手向小楼外走去。如果忽略二人的外在形象,二人的走路姿态步伐完全一模一样。
仿佛他们牵的不是手,而是……骷髅找回属于她的灵魂。
令聂菁珂在意的是,此刻的“吴依怡”以人类形态散发出与岳棂类似的气息,怨灵的气息。
聂菁珂强忍住抓对方吸怨气的冲动,直接以黑雾形态跟上二人,并嘱咐床底的岳棂:“我去探个究竟,你留下藏好。等我回来后你再将楼里看到的事告诉我。”
岳棂其实很想跟上聂菁珂,因为夜晚的小楼太恐怖。可听到聂菁珂的话还是咬牙点点头。她看了一圈室内,选择继续藏在床底。
她藏好后,床上的艾芸冬身上响起闹铃声,艾芸冬按停闹铃,睁眼:“果然!我昨天也大约是这个时间莫名其妙睡过去的。”
艾芸冬的准备不限于提前在身上藏好定时闹钟。她醒来后发现房内只有她一个人,迅速穿鞋下床,提前将罗盘拿出来,找到梳妆台做掩体躲好。她用罗盘瞄准紧闭的窗户,做好随时将破窗而入的怪物干掉的准备。
艾芸冬的动作行云流水,想来是早已在心中演练了千万遍。
床底旁观的岳棂惊呆:没想到这个爱套近乎的艾芸冬还有那么点厉害呢!竟早有准备。
“吴依怡”与骷髅手牵手走出小楼。跟着她们出来的聂菁珂,也随之看到今夜小楼外的景色。
与昨夜一模一样。地面的村中漆黑寂静,空中是无数的成对的红色小灯笼。聂菁珂明确地知道那些红灯笼是腐尸眼眶中的红鬼火。
高空之上吸引聂菁珂去抓新郎的强大怪物气息仍然存在。今夜聂菁珂没有飞上天做徒劳的无用功,她已有捕捉到对方的计划。
她现在目标明确:弄清楚“吴依怡”是什么?与骷髅做什么去?
“吴依怡”与骷髅越走越远,离开村子来到瀑布深潭。是聂菁珂预料之中的目的地。
聂菁珂离开村落不久,肿胀如泡发馒头的非人生物出现在村外。是死而复生的白磅。
白磅谨慎地抬头望着村子上空悬挂的腐烂尸体,试探地走了几步。发现那些腐烂尸体完全是死物一样对他视而不见,他放下心来。
他眼神恶毒地大步往曲伟膳的院落走,嘴巴里鼓噪不休:“也对,我已经是死人,那些腐尸怪物不会对我有威胁。紧张和害怕的只有那些抛弃我的玩家,特别是岳棂。如果那个贱.人乖乖去死,把系统球留给我,我就不会惨死!这次我一定要成功杀死你。”
同时间,曲伟膳家院子的角落,地面泥土被一双探出泥土的手从地面下拨开,白天消失的戴严猄从里面迟缓地爬出来。
他后背生出飘向天空的细丝,整个人变回腐尸怪物的模样。它在昨夜被怪物杀死,此刻的它是被丝线操控的行尸走肉。
它被丝线牵引着飘向天空,与天空中数不尽的腐尸怪物一起高高悬挂起来。它们静静地呆滞着,像是被人从天空之外垂钓下来的鱼饵。
很快被拽上高空的戴严猄不再安静,它眼眶中的鬼火闪动瞄准艾芸冬所在的二楼窗户,空荡荡的口腔念念有词:“你是我的恋人,你是我的是我的!我的爱人,和我合为一体吧!”
戴严猄箭一样俯冲而下撞开窗户,它身上烂泥一样的血肉已做好脱骨包裹住艾芸冬的准备。它兴奋地嘶吼:“我的!我的!”
“砰!”的双重奏响起。
是戴严猄撞开窗户的声音。
是艾芸冬在窗户撞开刹那,从掩体的梳妆镜后冒头发动罗盘,罗盘发出的射线正中戴严猄,击碎戴严猄头骨的声音。
旁观这一幕的床底岳棂捂嘴不敢出声,只在心底惊叹:厉害!
戴严猄的头骨被打碎,它四肢抓挠着空气,被相连的丝线扯拽回高空。
艾芸冬背靠着梳妆台掩体,良久才再次举着罗盘冒头。她心有余悸瑟地望着静悄悄的窗外:“这是死了吧?不行,我不能再呆在这,我得换个地方藏着……”说着偷偷溜出房间。
岳棂眼瞅艾芸冬离开,不敢一个人留在房间,而且她还有偷偷观察小楼发生事情的任务。
于是,她蹑手蹑脚尾随艾芸冬踏出房门……
也不知是不是她在床底犹豫那么两三秒的原因,她并没有在走廊中看到艾芸冬的身影。
寂静的夜晚,寂静的小楼,悄无声息。
“怎么办?往哪走?”岳棂犹豫着要不要躲回床底,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忽而有脚步声传来。
岳棂露出喜色:“艾芸冬是下楼了么?”
她乐颠颠追过去,在来到楼梯口的时候迟疑地停下脚步。
小楼内只有昏暗的红光,来自腐尸眼眶中的红色鬼火光。
借着昏暗的红光,岳棂看到楼梯口有肥胖宽大的影子投射在地上。那身形绝对不是艾芸冬,而是属于另一个令岳棂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人。
另一头,艾芸冬弄开隔壁房间的门,成功找好掩体藏好。她警惕地观察房门和窗户。
她的警惕是对的,窗户果然又被撞开,是没了头骨四肢抓挠的戴严猄!当然此刻的艾芸冬绝对无法认出眼前的腐尸怪物是戴严猄。
“这玩意竟跟丧尸不一样,爆头没用!”艾芸冬暗骂倒霉,只好再次发动罗盘。
只是今夜的戴严猄显然比昨夜的腐尸聪明些,戴严猄会声东击西!
艾芸冬两次发动罗盘失败被戴严猄逼迫到窗边。眼看戴严猄身上的烂泥裹向她,她心一横,咬牙跳出窗户!
一楼,钟粧半夜惊醒,睁眼看到床那边的曲伟膳正在变身成恶心的腐尸怪物!
“救命啊!有人吗?快来救我!”钟粧惧怕得头皮发麻,吼叫出声转身往门外跑。
他原本打算去二楼投奔拥有罗盘的艾芸冬,可逃到楼梯口正好看到楼梯上死而复生的白磅!
白磅正背对他往二楼走!
“这……?!”钟粧无奈之下只能往小楼外跑。
钟粧身后,曲伟膳追了过来,身上软烂的血肉岩浆一样喷涌向钟粧:“大人的!”
钟粧察觉身后不对,扭头对上兜头浇下来的烂泥血肉。他惊恐地腿软地瘫摔在地上……
夜晚的瀑布声异常响亮,“吴依怡”与骷髅手拉手停在深潭前,突然扬声说:“出来吧。”
一路尾随“吴依怡”的聂菁珂微错愕,但既然被发现也无需再隐藏。黑雾状的聂菁珂凝聚成人形,大大方方地从树丛后走出来。她身姿优雅,金冠上垂落的珠帘发出相互碰撞声,在寂静的夜极为悦耳好听。
她杀意毕现:“知道你很敏锐,没料到能敏锐到感知到我的存在。既如此便留你不得。”
很快聂菁珂的杀气微滞。因为与她同步从暗处走出的还有多具白花花的骷髅,是白天被聂菁珂捆绑妥当藏在树丛中的那几个。
所以“吴依怡”那句:“出来吧。”,根本就不是对她说的。
聂菁珂与那几个骷髅面面相觑,“吴依怡”扭头愕然望着聂菁珂:“你、你是何人?!”
“吴依怡”与骷髅们震惊于还有第三方的存在。
它们隔着聂菁珂发冠垂落的金色珠帘,看不清聂菁珂的上半张脸,只觉她露出的血色红唇鬼魅阴森,虽嘴角含笑却透着冷漠与嗜血。
聂菁珂露出礼貌不失尴尬的微笑,用力过猛嘴角裂到耳边。
“吴依怡”和骷髅们倒抽一口气,齐刷刷夺路而逃:“救命!村里多出只大怪物!吃怪喽!”
“不论如何,你们既看到我,我便不会留你们这样离去。”聂菁珂腰部往下化作黑雾飞追向“吴依怡”和骷髅,两只利爪作势将几人脑壳捏碎。
在她抓住“吴依怡”前一刻,有个苍老的身影从旁窜出挡在“吴依怡”身前。来人民国装扮,胳膊上挎着食盒,正是送鱼汤的诡异老太太。
老太太不仅做出救人的行为,嘴里还在呼喊:“我拦着她!你们快去村里救人,今天被盯上的是扎马尾的姑娘、憨厚的小伙子。”
扎马尾的是艾芸冬。憨厚小伙子?指的是五十多岁的钟粧么?
也对,在NPC眼中,所有玩家都是曲伟膳和渃渃的同龄同学。
聂菁珂从老太太的话里判断,老太太与“吴依怡”认识。她们准备救玩家。她们与腐尸敌对。而操控腐尸丝线的是她要抓的怪物新郎官。
聂菁珂转瞬间已有了其他思量。
她抓脑壳的动作改为扶老太太,眼珠瞥向“吴依怡”和众骷髅,睁眼说瞎话地狡辩:“巧了。其实我也是来救人的。我妹妹是被曲伟膳骗来的岳棂。我方才……是、是误会你们是坏人。
我已坦然相告,不知二位又是何种来历?
我杀你们易如反掌,但对我有何好处?相反,其实我们也许可以合作、互利互惠。”
聂菁珂连哄带骗威逼利诱,老太太有些半信半疑。“吴依怡”因受到白日吴依怡的灵魂影响,对眼前陌生古代新娘怪物有好感和信任。
“吴依怡”对老太太说:“娘亲,我信她。几百年来我们重复着同样失败的循环,我们始终没能成功逃离。这位陌生妹妹是个变数,也许她可以帮助我们结束几百年的重蹈覆辙。”
老太太在“吴依怡”的坚持下,向聂菁珂讲述关于山村异变的种种来龙去脉……
从她们口中,聂菁珂听到的是与曲伟膳讲述的故事毫无关系的往事,非常切合“小小的避世山村有着不为人知的邪恶”——
几百年前,为躲避战乱曲伟膳带领族人来到深山避世而居。起初还好,可很快干旱降临,林中野兽逐渐死绝,人们开始没有食物果腹。
突然有一日,天空中坠落巨大的陨石,它砸穿山体……地下水从裂缝中涌出,形成瀑布……
曲伟膳和族人欢欣鼓舞,设法将水引入山村。
这是邪恶与悲剧的开端……村民被“恶神”蛊惑,为“恶神”建庙宇供奉“恶神”。
供奉“恶神”的庙宇不是山体内的巨大溶洞,而是位于山顶的庙宇,是当初陨石砸出瀑布的源头,也是曲伟膳口中莫须有的祖先的神庙。
白日时,如若聂菁珂和艾芸冬不是半路掉落溶洞,而是继续沿着瀑布往上游的方向走,她们就能顺利到达山顶的恶神庙宇。
老太太说“恶神”受到村民供奉,变得愈发不满足。它开始向村民索要人类的灵魂,饱含怨恨死去的完美祭品——被爱人亲手杀害的怨灵。
“恶神”说它是与“恶灵”战斗而坠落凡间的神明。“恶灵”与它融为一体,它需要用怨灵布阵牢笼囚困“恶灵”,将“恶灵”从体内拨出。
总之,“恶神”需要完美祭品布置阵法,镇压“恶灵”,避免“恶灵”为祸人间。
听到此处,聂菁珂脑海中浮现被虐杀封棺的枉死新娘,以及高空之上的邪恶恐怖狰狞的强悍怪物。强悍怪物身上的气息的确是极为混乱,它溶洞内的浮雕也是两种邪恶生物纠缠在一块,应该就是老太太说的恶神和恶灵。
老太太继续讲述:“恶神”为让曲伟膳和族人心甘情愿地服侍他,它赐予了村民长生不老。
只是曲伟膳他们不知道,从那刻起它们不再是人类。他们白天行动自如有思维,夜晚变身为“恶神”钓取祭品的傀儡工具。
每次轮回中,村民第一夜是没有思维记忆的迟钝死物;第二夜拥有思考能力没有记忆;第三夜恢复记忆,开始疯狂地痛恨正常人类。
终于老太太说到自己与“吴依怡”。
与“吴依怡”手牵手的骷髅、附身吴依怡的冤魂名叫何琪箛。
何琪箛是被曲伟膳骗来的第一批祭品,她与曲伟膳私奔到山村,被曲伟膳在庙宇残杀。她的尸骨几经周转到达瀑布深潭。
何琪箛有位深爱她的母亲。老太太跋山涉水独自来寻她,却被村民推入深潭淹死。
这对母女以魂魄的方式在深潭重逢。
这也是她们母女的转机——她们遇到“恶灵”逃出的一丝神魂。
聂菁珂闻言,回想到那根能够取代渃渃神智的水草。那颗戴满黄金钻石的臭美骷髅头。
老太太口中的“恶灵”是善良的存在。“恶灵”怜悯她们,将魂力赠予她们,帮她们逃离山村。
仅有一丝神魂的“恶灵”很弱小。获得“恶灵”力量的老太太能凝聚实体却被困山村。何琪箛能够离开山村,却无法凝聚成实体。
何琪箛不愿丢下母亲独自逃离山村,于是附体在外乡人的身上回到山村。附身后的她白天沉睡,只有夜晚进入异度空间才能恢复意识。
至此,母女二人周而复始着几百年前的惨剧,她们无力地看着越来越多的“外乡人”被曲伟膳骗入“恶神”庙宇,自相残杀。
外乡人的尸骨在恶神庙越堆越多,很多尸骨被挤出庙宇被水冲到瀑布,砸落在深潭淤泥里。
尸骨们离开庙宇不再完全受恶神辖制,拥有一定自由度。
尸骨们不是什么善类,它们会将落水的外乡人撕碎吞噬,换取上岸的机会。只是一旦上岸,比起外乡人它们更痛恨化作腐尸的村民。
何琪箛母女利用以上这点,用骷髅们对抗曲伟膳和村民,意图救助被腐尸追杀的外乡人。
而本周目,何琪箛选择附身的人是吴依怡。
聂菁珂听完原委,最关心的是:“你们说的‘恶神’,又或是‘恶灵’,真身在何处?”
老太太刚想回答,脸色突变:“不好!腐尸怪物已发动攻击!快去救人!”
曲伟膳家小楼内,岳棂认出那是白磅的影子,心中的仇恨不甘疯狂生长。她眼睛的眼白消失,彻底转化为恶鬼的纯黑。
岳棂没注意到冲破阈值的怨念仇恨令她凝聚成实体。她身上不断向外飘散着漆黑的怨气:“白磅你竟然还活着!我要亲自送你去死!”
岳棂冲下楼梯口,在看清楼梯的白磅时猛地急刹车,扭头就跑:“抱歉认错人,打扰!”
她边跑边心中痛骂:去他爷爷的!那面色青紫浑身肿胀的玩意是什么东西?!
“不,你没认错!”白磅拖着肥胖的身躯瞬移出现在岳棂身后,他扯住岳棂的头发,得意洋洋:“你也是鬼怪?谁越过我提前杀死你?!不过没关系,我也是鬼怪你也是,我可以体验一遍遍杀死你的很多倍的快乐!”
岳棂被白磅揪着头发扔出去,重重砸在墙上。她有些懵:“不是吧?我不是灵体吗?怎么就突然实体化撞上墙?!这就没办法了,只能硬上!”
她猛地站起身冲向白磅,然后在白磅做好迎战准备的时刻,扭头冲回古代闺秀的房间,快速锁门:“开玩笑!我可是有大靠山的!还会单打独斗和你硬抗?!我是死了,不是傻了。”
正说着她锁好的房门被白磅从外面用身体撞碎!岳棂也随着被撞开的门板向后飞摔在地上,她滑出去很远撞到床柱才停下。
她踉跄起身,看着带着狞笑的白磅步步接近,惊惧地步步后退……
岳棂忽然停止后退,当然停止的举动不是她自愿的!
岳棂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团黑云烟雾,仿若削葱根的冰凉的少女的手从黑云中探出,按住岳棂的肩膀,阻止岳棂的后退趋势。
少女带着诡异调子的声音在岳棂背后响起:“出息?你也是怪物,还害怕他?也罢,我答应过你让你亲手了结他。”
话落,岳棂被压得向下弯腰对白磅对拜,岳棂背后少女声音含笑:“我第一次做媒婆呢。夫妻对拜喽。”
伴随聂菁珂刺耳的尖笑,岳棂后背上的喜煞印记灼灼生辉,白磅脖后的双喜标记亦是如此,二者相映成辉。滔天的黑色煞气从岳棂的喜煞印记狂暴涌出,冲撞向白磅!
“不!”白磅嘶吼着被黑色煞气吞噬,血肉消融变回白骨形态。
这次它不再是完整骷髅,而是零散落地的白骨。它被无形的吸力拉扯着飞出窗外,飞向瀑布深潭,又被伸出水面的无数骨手扯回水底。
白磅几次想凝聚回完整骷髅,都以失败告终。
二楼房内,聂菁珂眯眼瞧着白磅飞走啦,困惑地歪歪头。
白磅被她的煞气冲击,没有像其他怪物那样灰飞烟灭,而是飞走了?
这与白磅是玩家有关么?
岳棂在聂菁珂的帮助下成功击杀白磅一次,她如怪物守则设定的那样,开始向无差别杀戮的恶灵转变。她充满对活人的怨怼,双目赤红呐喊:“你们凭什么活着?都得死!都得死!”
隔壁,艾芸冬被腐尸逼退到床边,无奈之下只能从二楼一跃而下。她已做好摔断腿的准备。
一楼,钟粧踉跄地跌出房门,眼看门内曲伟膳就要将他吞噬同化。
几具骷髅突然破院门而入,那刻艾芸冬与钟粧发出绝望咆哮:“不是吧?现在能做的就是选个不那么痛苦的死法了吧!”
二楼闺秀房,岳棂的怨气四散飘荡,落在聂菁珂眼中跟只炸毛的黑猫那样惹人喜爱。
聂菁珂二话不说搂住岳棂深吸气。
岳棂身上的怨气随之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聂菁珂体内暴涨的力量。
岳棂的理智因此恢复,可她凝聚成的实体依然存在,并未变回透明灵魂模样,与岳棂脑海中的怨灵怪物守则不符。
这让聂菁珂不由得联想到:岳棂是否类似老太太说的村民腐尸,每夜状态发生改变?
第一夜岳棂是没有实体的怨灵;第二夜岳棂需要怨恨暴涨一次作为诱因,凝成实体;明天第三夜岳棂什么都不用做,直接变成实体。
岳棂没想那么多。她失去怨气心境变回平和,充满爱与希望。她搂住聂菁珂像只欢喜的小云雀蹦蹦哒哒:“谢谢!谢谢!”
再看艾芸冬和钟粧那边,本以为必死无疑的他们见到了令他们三观震碎的场景。
破院门而入的骷髅并不是来杀他们的,而是来帮他们的。骷髅们冲进院落后兵分两路。一路骷髅挡在钟粧身前直面扑过来的曲伟膳。
其余骷髅集体叠罗汉地接住跳楼的艾芸冬,让艾芸冬平安落地。
艾芸冬才落地,二楼没脑壳的戴严猄就在身后丝线的提溜下蹦下二楼,再次扑抓艾芸冬。几具骷髅见状迅速挡在艾芸冬的身前。
戴严猄和曲伟膳如同遇到天敌,急刹车地扭头往反方向跑去……随后它们被背后丝线牵扯着吊在高空,变成四肢耷拉的死机模样。
完成救人的骷髅们则活灵活现有自我意识的样子。他们对艾芸冬和钟粧抱拳,扬长而去。看得艾芸冬和钟粧一愣一愣的。
钟粧非常不解:“它们不是怪物吗?怎么不吃我们?”
“不是吧?你还觉得挺遗憾。”艾芸冬虎口脱险大喜大悲忍不住开玩笑,随后她想到什么地双手互击道,“随机任务是每人一条鱼,惩罚是永留此村中。
反过来说,只要带回鱼,鱼们会变成骷髅,在今晚救我们的性命。它们是腐尸的克星。”
钟粧整明白了:“早知道应该把骷髅全部带回来,也不用它们从瀑布那边跑这么远救我们。现在想想,怪不好意思的。”
他很快意识到什么:“……你刚才说每人一条鱼?可你白天不是说需要六条……”
“这不重要。”艾芸冬心虚地转移话题,仰头看天空密麻的悬挂腐尸,打着寒颤说,“我们快回楼里。”
二楼闺秀房,岳棂手指颤巍巍指着何琪箛母女:“你们是母女?你们都不是人……那个我不是在骂人,而是单纯疑惑。”
岳棂震撼过后愤愤不平:“老奶奶是这样,戴严猄也是……我白天怎么就不能变回人类复活。”
聂菁珂刚刚饱餐,心情非常好,咬耳朵地分析道:“兴许因为你是被人类玩家杀害的。”
“喔喔喔——!”村落中的鸡鸣啼起来。
鸡叫声明显提前很多,有未知而强大的存在促使这些鸡提前鸣叫、结束夜晚。
啼鸣声穿破云霄,空中的怪物背后的丝线变得紧绷,腐尸们被拽离地面消失在渐亮的天空。
聂菁珂面前的老太太的血肉抽离消逝,化为陈年枯骨。老太太受到无形力量拖拽,倒飞向高空:“不好!就像每次轮回到最后几日那样。‘恶灵’给予的力量在消退,我无法维持实体形态……乖女儿……这次不要再回来啊!”
“娘亲!”何琪箛伸手去拉飞出窗外的老太太,在掉落出窗户前被聂菁珂摁住。
在老太太的目光感激中,聂菁珂钳住老太太手骨:“‘恶灵’或‘恶神’,它们的真身到底在何处?”
她力量大得惊人,与撕扯老太太的无形力量形成制衡,老太太浑身的骨节被拽得咔咔作响。
老太太的骷髅眼眶变作哀伤的形状,下颌骨不断开合。伴随咔咔的骨裂声,她发出半野兽半人类的嘶吼:“恶灵不是恶灵,它没有害人的心……虽非它所愿,但祸端的确是它。
它在‘高空之上、深水之下’,寻不得、抓不到,宛若镜花水月一场空。
它救不了我们,我们谁也救不了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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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不死山村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