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黑美人的缘故,谢公子将所有的应酬、花酒等诸嗜好,都一一谢绝了。就算有要事必须出去应酬,也必携同黑美人一起前往。这样没过多久,谢公子就变得日渐消瘦,形容枯槁,面目黧黑,吃饭和睡眠都不好了。亲朋都劝谢公子与黑美人断绝,谢公子听了众人议论,只道是红颜祸水,也想跟黑美人断觉来往。但心里想断绝却又不能一下就断绝关系,只觉得半日不见这黑美人,那相思的滋味,如百爪挠心,简直不可以用言语形容。
如此过了数月,终无与其断绝的好方法,最终将断绝两字变成了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谢公子是谢家旁支中的旁支,家中也只是中人之产,天天与黑美人在那房中厮混,不事生产,只有消耗,慢慢的家里开支便无以为继,虽然家境奇窘,而黑美人每日的糜费,却没有任何减少。谢公子不得已,又广求戒绝之术。或致书某人,请教办法;或亲访某名医,乞其传授方法。
刚好有一个朋友,告诉他一个方法,让他干脆去谋一个公事,这公事最好能连着几天都住在官府里不回家,这样来试试看,能不能断了只要不见黑美人,就会有的相思之苦。谢公子如法而试,稍稍有效,干脆强迫自己,借着官府之力,在某衙门里待了好多天,终于竟能冷淡,不思黑美人了。黑美人发觉谢公子不再宠爱自己,连面都不见,于是便寄一纸书签,与公子说自愿离开不再纠缠,公子允了。
黑美人这一走,不过数月间,谢公子就变得身体健全,精神焕发,起居饮食,顿时恢复如常。一日,谢公子去友人处又遇见了黑美人,当着友人的面与其只是虚与委蛇,略为交谈,但旧欢新爱,藕断丝牵,哪里是相忘就能忘的,回家后这么一想,不觉寤寐难眠,转辗反侧,恋之如故。不得已,又以重金购回家里,再接再厉,情好益坚。
于是又变成了天天燕尔,日日新欢,病痨诸虚百损,重新又集于一身。不久后谢公子便病入骨髓,医生来看只道胃气久虚,真阳已痿,就算针石灸砭,施下去也寸效全无。加之家境日艰,没有钱买昂贵的补品,最终导致一病不起,就此辞世。
谢公子死后,黑美人披麻戴孝的给他送行,日夜侍奉于灵台,就好像谢公子生前一样,直到下葬除灵,黑美人方才离开谢家。
黑美人自己觉得做得还算仁义,但谢家不这么想,谢公子虽是谢家的旁枝,但到底算是世家之人,族中众人知道此事后议论纷纷,有人就想把黑美人收监抵命,认为是她害死了谢家公子。
这黑美人也是李慧所卖化妆品的常客,用现在的话说,算是VIP客户了,因她肤色的特殊性,李慧还专门针对她做了特殊的护肤品,一来二去的,花莺粟便将李慧当作了闺中密友。花莺粟的中国朋友不多,男人都图她的色,良家女子看不起她,而同为青楼中的女人,表面上待她客气,但心里却也把她当作异类,只是维持着塑料姐妹花的情谊,而李慧不同,做为现代穿越过来的人,心里面没有什么高低贵贱的分别,也没有肤色歧视,花莺粟自然能感觉到李慧的真诚,于是便将李慧视为了密友。
再说收监抵命的话传到黑美人耳中,花莺粟甚是害怕,虽然她不知道消息的真假,但万一是真的呢,黑美人可不敢拿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
但一想到逃跑,花莺粟却又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的肤色异于常人,逃到哪里都会被人一眼认出,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花莺粟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李慧正好上门给她送面膜水。
花莺粟叹了口气道:“我看以后怕是再也用不上你的面膜水了。”
李慧一愣,问道:“为什么?”
花莺粟便将谢家可能要将她收监抵命的传闻跟李慧说了,李慧叹道:“之前就让你凡事悠着点,不要纵欲过度,你不听,这下可好?”
“姐姐,我知道错了,但我其他的也不会呀,只会这以色食人的本事,谢公子要与我缠绵,我也不好拒绝,只想着曲意逢迎他,让他始终钟意我,哪想到会这样呢。”说着嘤嘤哭了起来。
“你呀!”李慧现在真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那你现在打算咋办?是打算束手就擒了吗?”
花莺粟脸上露出绝然之色道:“我是不会入监的。如果他们真要来捉我,我服毒自尽就是。”
李慧蹙眉:“你这是何必,活着他不好吗?你难道就没想过逃到其他地方去,再重新开始。”
花莺粟神色黯然道:“姐姐,我不是没想过,但我这肤色怎么逃?逃到哪?海捕文书一来,立马就会被认出来,捉我简直太容易了。”
李慧想了想道:“我倒是有办法可以让你逃过追捕,不过你日后怕是就没有办法再从事这行了。”
花莺粟咬了咬牙,道:“从良也好,这么多年我也厌倦了这种生活,尤其是谢公子这事,让我更加不愿意在花柳丛中混了。”
李慧道:“那行,如果是这样,你就尽快收拾好细软,我两天后再来接你,领你逃离洛阳城吧。”
花莺粟听了大喜,盈盈拜下道:“那多谢姐姐了。”
第二日一早,李慧一身男装打扮,驾着一辆翠幄青紬车,来到花莺粟所在,将车停稳后,从骡马上一跃而下,神态潇洒的进了院内。
花莺粟早已收拾好了金银细软,正在屋内等着,见李慧男装进来,不由赞道:“姐姐这身打扮好生潇洒,不会也想让我这么打扮吧?”
李慧笑道:“你就算是扮成男装也瞒不过去。来、来、来,你且坐在妆台前,我给你化个妆,保证能蒙混过去。”
花莺粟听了忙在妆台前坐定,李慧给花莺粟化了个雪白脸色、绯红面颊、眉间花钿,嘴角面靥的妆容,花莺粟在铜镜前扭着头左右看了看,道:“姐姐这妆容会不会太白了些,虽然把我的肤色盖住了,但是否过于突兀了点,这样是不是更加容易被人注意?”
“你放心吧,我早已经想好了说辞,若有人起疑问到,你就说这是表演妆,你是歌舞伎表演者就好。况且我还给你备了带有面纱的帽子,被人发现的可能性不大。”李慧自信的说道。
“那敢情好,有劳姐姐费心了。”花莺粟听了这才兴高采烈的道了谢。
李慧挥了挥手道:“莫说这些了,赶快把你的细软搬到车上吧,我这里再补个妆,补完妆,我保准你认不出我。”
“哦,那我可要看看姐姐能给我什么惊奇了?”花莺粟笑着离开了屋里。
花莺粟正在费劲的将一个大箱子往骡车上搬的时候,就听身后一个温柔的男声问道:“花姑娘,你这是要搬家吗?”
花莺粟听了一惊,差点没把箱子摔到地上,心内暗道‘难道自己今天跑路的事情被谢家发现了不成?’转头看去,却见一年轻英俊的男子正瞅着自己。这男子花莺粟从来没有见过,但不知为何,一见之下却又莫名的有些熟悉感,这种感觉很是怪异,花莺粟不觉就看得呆了。
“怎么,我很奇怪吗?花姑娘,为何这般瞅我?”那男人用手摸了摸鼻子,问道。
“啊,没有,没有。”花莺粟这才转过神来说道:“说来惭愧,公子叫得出我名字,我却忽然间一下子想不起公子的名字来,实在是不好意思。”
花莺粟将箱子暂时放在了青紬车的辕上,敛衽施了个礼道:“失礼,失礼,却不知公子贵姓?”
那男子哈哈笑道:“花姑娘,我是李慧呀!”
花莺粟听了一惊,再仔细这么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怪异感来自哪里,这衣服不就是李慧之前进门穿的那套吗,只不过现在的李慧在唇上又贴了小胡子,将眉毛也画得跟男人一般粗,脸上又特意涂黑了些,看上去真有些像翩翩浊世佳公子,特别是那说话的声音,完全跟男人一模一样,一点也听不出来是女声。
“哇,你这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花莺粟惊叹道。
“小技巧而已,多加练习你也可以。”李慧淡淡的说道,虽然李慧说多练习可以做到女声变男声,这是事实,但实际上李慧的变声却是用的变声器。
不过李慧可不想在这些问题上与花莺粟纠缠,于是赶快转移话题,说道:“我不是让你只带细软吗,你怎么大箱小箱的都往车上搬,整得跟搬家似的。”
“这些确实都是细软啊!”花莺粟赔笑道:“没办法,我的家当确实有点多,还望姐姐海涵。”
李慧皱眉道:“那你可要取舍一下,东西太多会影响到咱们车子的速度。”
“好的,你放心姐姐,我就这些东西,再没有了。”花莺粟指着满车厢的东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