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莱压抑住全部的情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缓慢的抬起头,目光和主位上的男人对上。
她忘记了呼吸,手臂僵硬地支撑在地面上,任由冷汗顺着额头流进眼里。
李晔苍白的面容上钳着一双如墨的眼睛,目光温和慈悲,唇色淡的几乎与肤色无异。
他裹在披风里,修长的手指按在唇边,指节分明的几乎透明,正压抑着又一阵咳嗽,全然不像是曾经风光无限的太子殿下。
李晔神色平静,道:“把小来子留下。”
童莱怔怔地看着李晔,耳朵里阵阵嗡鸣,他要把谁留下?
黄三的声音骤然响起,“看什么呢!还不快谢过殿下。”
空气猛地灌进胸腔,童莱快速反应过来,磕头道:“谢殿下恩典。”
“另外一个,就要他旁边那个。”
“奴才焦浪,谢殿下恩典。”
焦浪的反应比童莱好了不知多少倍,黄三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其他几位小黄门都下去。
“小焦子以前在尚食局,有一手好手艺。”
柴荆微微撇开了视线,这黄总管说鬼话的本事果然一绝,太子被关在这破院里,衣食用具都得被外面人管控着,有什么口福可言,能吃上口热乎饭就不错了。
李晔轻笑着摆摆手,正想说些什么,就拿手帕捂住嘴,几声猛烈的咳嗽后,殷红的血染透了手帕。
柴荆最快反应过来,迅速安排道:“快扶殿下回房,召太医过来。”
几个侍卫匆匆把李晔送回了房间,混乱之中黄三不以为意地朝着院外走去。
见他要走,柴荆快步走到黄三身边,侧身拦住了他,“大监,殿下这边……”
黄三漫不经心地一摆手,制止住柴荆接下来要说的话,“咱家的事已经办完,还得赶着回皇城给陛下复命,剩下的就交给将军收尾了。”
“大监,我……”
“将军放心,咱家会在陛下面前为你美言几句。”黄三斜睨他一眼,意味深长道:“至于这边的事,咱家知道将军会处理好的。”
柴荆攥紧刀柄,指节发白,半晌才挤出一句,“回京路途远,多有不便,大监稍等片刻,我亲自安排几个侍卫护送大监回宫。”
黄三笑而不语,拂尘一甩,扬长而去。
柴荆暗自磨牙,在心里狠狠骂了几句,老狐狸,跑这么快,生怕牵扯到他身上。
“将军,太医说殿下的伤太深,需要卧床静养,今日不适合再见客。”
柴荆粗糙的拇指摩挲了几下刀把,朗声道:“来人,把这两位小公公安排到外院,等殿下明日好些了,再传召他们。”
收到指令,守在一旁的禁苑侍卫梁黍走到童莱和焦浪面前,“你们俩人跟我来。”
童莱不敢多语,乖乖跟在焦浪后面,连走几个回廊后,梁黍停了下来,不着痕迹的把两人扫视一遍。
“两位小公公今天就先在这休息着,你们的晚饭和行李已经送到了各自的房间,倘若没有其他事,便不要出门了。”
童莱唇瓣抿得用力而苍白,不让出门,是准备把他们看守起来。
梁黍把两人分别送到了各自屋门口,临进门前,又交代了一句,“咱们这里规矩多,稍有不慎,受伤是小,丢命是大,想必两位小公公也都能明白。”
焦浪从腰带里摸出来一个小荷包,交给了梁黍,“劳烦这位军哥嘱咐,小的都明白。”
童莱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啥也没有,只好战战兢兢地陪笑。
梁黍掂了掂荷包里的钱,满意地笑了,“两位小公公都是宫里来的人,自然懂得规矩,两位请进房吧!”
焦浪对着梁黍行了个礼,进了他的房间,童莱跟着有模有样的学着照做,没敢看梁黍的表情,就急慌慌地回了房。
这房子面积不大,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简陋的好似牢房。
略过桌上的晚饭,童莱拖着包袱坐到了旁边的床上,背下的床面冷硬且透着霉味,今晚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让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穿书了。
按照原著剧情,先皇顺文帝为了自己嫡子李睦能够坐稳皇位,在朝中三派鼎立的情况下,选中了一心为国为君的护国公作为托孤大臣。
他亲自赐婚护国公的孙女虞鸢为太子妃,又担心儿子痴迷新贵派柳家女,会祸乱朝政,他特意留下遗旨,等太子继位之后,不得娶柳家女为妃。
李睦为了笼络护国公替他稳定前朝,此前一直伪装的不错,一时间也算是朝局安稳,可他心里一直盘算着让自己的白月光进宫。
元德五年,柳家女被过继给了舅舅家,改姓为温,并于第二年被低调抬进行宫中,两年后生下四皇子,才得以被接进内宫,封为采女。
后来皇后和护国公相继去世,又逢匈奴举兵来犯,皇后亲族为了保卫边疆,成年男丁全部死绝,虞家军一时群龙无首。
李睦觉得这是自己收回兵权的好机会,随即默许世家大族派系和新贵派系联手将虞家留下的政治资产绞杀干净,不少忠臣被污蔑下狱,惨死在了这次的派系斗争中。
刚刚接触朝政的男主,更是被他亲爹给扣上了贪污结党,品行不端的罪名锒铛入狱,在天牢时,不知道是哪一派想置李晔于死地,在他的饭菜中下了毒,导致男主身中剧毒,双腿失去了行走能力,患上了心疾,几乎成了个废人。
也因为渣皇帝的这一系列骚操作,历经顺文帝一朝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政局再度变的党争不断,世家大族和新贵派都重新开始参与了夺嫡之争。
发现自己差点玩脱了的渣皇帝,为了维护自己的皇权统治,既没有赐死李晔,也没有下旨废掉他的太子之位,而是将他放置在了后陵不闻不问。
不过索性男主就是男主,有些人生来就能逆天改命,到此死地还能绝地反生,为了报仇,他隐忍五年逃离皇陵,又遇神医女主治好了身体。
恰逢外敌来犯,朝廷意图南下退让,李晔收拢边境残兵抵抗,拥有了自己的势力,最终带军清君侧,手刃亲父,血洗仇敌,扫清朝堂,扩张疆域,成为一代明君坐拥江山的爽文故事。
然而童莱就只是个假太监,她没有小说文学里的金手指,也没穿成公主千金,想在这种人命不值钱的封建社会中活下去,实在太难。
童莱低头抹去脸上泪水,咽喉干的发痛,那些竭力压抑的情绪又翻涌起来,酸涩闷痛的感觉像是把她的胸口都炸碎。
她想回家,她一点都不喜欢这里。
夜半惊雷炸响,惨白的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后山被雨水浸透的林地。
柴荆站在雨中,冷冰冰的雨水顺着铠甲滑落,他死死盯着地上的尸体,表情十分难看。
这刺客是被野兽活活咬死的,撕咬的痕迹触目惊心,半边脸已经不见踪迹,只剩空洞的眼眶望向漆黑的天空。
“大哥……”禁苑统领柴愚是柴荆的族中堂弟,面露惊惶地和他哥商议,“大哥,这刺客身上有长明宫的令牌,难不成真是……”
“闭嘴!”柴荆猛地转身,眼中寒光乍现,怒斥道:“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你不想活了。”
柴愚从小什么事都听他堂哥的,立刻噤若寒蝉,不敢多语。
柴荆蹲下身,用匕首挑开刺客残破的衣襟,眉头紧锁。
他官至千牛卫中郎将,宫里那些贵人的手段他多多少少见识过,温贤妃就算是再拙劣,也不可能让刺客带着宫里的令牌出来行凶,这分明是有人故意嫁祸。
想到这里,柴荆心里有了自己的盘算,假若杀小来子的目的是捅出他是别人派来的细作,并把刺杀一事嫁祸给小来子,那么有动机的人太多了。
几位皇子和母家,还有朝中诸位,谁都有可能参与其中。
柴荆眼一抬,不悦地扫向那具尸体,似想到什么,挥手让身边人走开,“我问你,禁苑有密道吗?”
“还真有一条,我之前那位留下的,他以前拿来藏了不少东西,后来因为湘王一案被入狱,没能来得及填上。”
这事是柴愚无意中发现的,密道里面有不少金银珠宝,他想运走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只能继续藏在密道里。
柴荆示意他弟过来,“你上道请罪折子,就说是有贼人把禁苑当做了藏宝地,意图寻宝,通过密道进了禁苑,结果被守卫发现,仓促逃跑之间误闯了清苦院,伤了殿下,自请降职受罚。”
柴愚觉得不是很可行,“陛下会信吗?”
雨水打在柴荆棱角分明的脸上,让他更添几分肃杀之气,“陛下信不信是陛下的事,现在要做的是保住你。”
柴愚心头一跳,后背泛起凉意,不寒而栗,“大哥,我……”
“小来子不能留,我走之后,制造个意外除掉他,记住别人任何人知道是你干的。”
柴荆表情逐渐凶狠,杀意沸腾,有人想拉他下水,也得看看他会不会咬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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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穿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