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回到住所,路上竟因刚才所说之话让两人之间的相处颇为微妙,直到与蔡磊碰面,方新生告诉了他今晚她所要行之事。
他道:“这件事情如若不能解决,必然会有更多人因此失踪,虽说不是变成负面而让人感到一丝庆幸,但他们若是再也不能回来,与变成负面又有何异?皆是不归人。方新生,你此行前去定要万分小心,尽力而为便好,一定要平安回来。”
前往张柔等人失踪的小区途中,慕灼华也跟随她过去。她不解道:“你不是有任务在身吗?你随我进入小区干嘛?”
“我决定随你一同先破解失踪案,你再与我破负面之祸。”慕灼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做这样的决定,便只能用随心来做解释了。
剑者,便不该拘束心,继而累及自身。
“昨天我与你说了,一天只能一人进入其中,万一你进去了我没进去怎么办?”
“那你就第二天再进来,我一定在原地等你。”
方新生无奈扶额,她最开始觉得慕灼华此人心性坚定,看样子就是个做事稳健之人。怎么相处之后,他就颠覆了她对他第一眼的认知呢?
“你……现在世间不太平,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你有你的任务,便不该插手我的任务。”
哪知慕灼华像是认定了此事,“众人拾柴火焰高,一人拾柴火不旺,你一个人并不一定能够解决此事,不妨让我与你一道也好有个照应。等到失踪案解决,你再与我一起解决负面之祸。二人同心,其利断金。”
他说得如此有理,倒是让方新生不好拒绝,“那便依你。”
来到D栋四楼,走廊一如往常般寂静无声。此时他们所要做的事便是等待,等到那股力量把他们拉入其中。
方新生心想,希望那股力量先拉的是她吧,等她一过去她会抓紧时间解决失踪案,至于第二天慕灼华会不会跟来,全然与她无关了。
就在此时,方新生忽感一股让人无法反抗的力量锁定了她,就在她感到惊喜时,手臂猝不及防的被人拉住,就在方新生消失的最后一刻,慕灼华的反应完全超出了可以想象的速度拉住了她的手臂,继而两人一同被带了进去。
一阵空间挤压过后,待方新生适应了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后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是慕灼华关心的眼神,“你可有大碍?”
“我无碍。”方新生晃晃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着眼一看周遭的环境,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树,林间雾气不散,似有什么东西蛰伏其中。
“迷雾?”这里的环境跟迷雾很像,感应到规则之书传来的波动,更让她确信了自己此时就是身在迷雾中。
方新生不禁一阵忧心,噩梦世界的事情还未解决,迷雾侵蚀现实的脚步却加快了,现实世界将要面临的危机,进一步加剧。
“这里便是迷雾吗?空间里充斥着一股扰人心智的能量,如果长久待在里面,只怕会失智成为疯子。”慕灼华道,“如果不能找到解决办法,只怕我们还未找回失踪的人便先发了疯。”
“办法是有,不过只能躲避一时,并不能长久根植。”方新生所说的办法就是找到李亦初所说的庇护所。由于她身处的此地距离死寂之城太远太远,以至于规则之书根本无法找到回死寂之城的路。
“那我们便先找到办法,再着手进行找寻失踪之人的踪迹。”只有后方有了保证,前方才能无忧。
“只不过此办法有点难。”方新生跟慕灼华说了李亦初口中的庇护所,“因为我并不知道庇护所所在地,所以并不能解决我们眼前的困境。”
“无妨,我们既然进来了,那便顺其自然,接下来我们就要靠自身抵御这令人失智的能量了。”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外界的君来山下,距离方新生跟慕灼华进入迷雾已经过了一夜。辛间仰望着这座高耸入云的山,一阵无力袭上心头,顺势一屁股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
他仰天哀嚎道:“怎么研制出个针对负面病毒的药剂这么难啊,都说了直接把那个萧不老带到实验室进行切片不就好啦?谁叫他中了负面的毒都还能像个没事人呢?为了天下黎民百姓而作出贡献,他死也值了啊!”
“也有可能他被注射的负面病毒只是半成品,所以他才能没事。”混血男子斯威特道。他知道辛间只是发牢骚而已,要真是让他这么做,他还真不敢。
“行了,赶紧起来,素闻玄诚道长的徒弟李亦初炼丹之术天下无双,我们不能研究透的东西,或许找他一试,我们能有所收获。”
辛间一脸生无可恋,“等到针对负面病毒的解药研究出来,我一定要辞去医疗部的职位,只用每天坐在樱花疗养院里逗逗鸟看看电视!”
斯威特把辛间拉了起来,“你的想法很好,但也只能是想法罢了。快点起来,有人看着呢,你不嫌丢人我都嫌。”
等到两人一路走走停停的爬上君来山顶,已经是下午时分了。但见林间烟云缭绕,飞鹤翱翔,一派祥和之景。
斯威特向小道士说了此行来意,小道士将两人请去了书房等待便急匆匆的去请李亦初。
没过一会儿,小道士又匆匆回来,身后并没有李亦初,他道:“师兄最近又犯了病,正在调养身息,此时不便见客。你们先在这里住上,等师兄调养好了自会来接待你们。”
“那得等多久啊?”辛间问道。
“最快明天吧。”
“那能不能让他多养几天啊?”
“啊?”小道士懵了。
“我说我们的事不急于一时,你就让李亦初多养几天病,病好精神好做事才会好嘛。”其实是他想多在君来山待几天,毕竟这里空气好,养身又养心,可比待在实验室里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斯威特捂住他的嘴,免得他又蹦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此事攸关重大,牵扯着夏国子民的安危,不宜拖太久,还望你们不要见怪。”
小道士听说他们是为解决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负面之祸而来,自然不敢多耽搁,“你们放心,师兄也知道利害,他不会让二位等待太久,我这就去为你们准备客房。”
出了书房,小道士想起自己去请李亦初的场景,不由得疑惑道:“为什么总感觉师兄不像是病了,而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问题呢?就像是……小孩子闹脾气?”
“哎呀呀,师兄那么一个沉稳的人,怎么可能闹脾气呢,一定是我想多了,他只是病了看起来气色不甚好而已!”
……
迷雾里难以辨别方向,更是难以辨别时间。方新生也不知道她跟慕灼华绕了多久,却总是走不出眼前的方寸之地。
慕灼华道:“我们被困了至少有半个时辰,不过异空间的时间向来与现实世界有所出入,或许外面流逝的时间更快也或许更慢。”
他将随身携带的剑插入面前的土地里,随即盘膝而坐,将自己的灵识探入空间中,然而他的灵识进入其中就如泥牛入海探不得一点踪迹。
他无奈道:“这里的能量场太过紊乱无序,我的灵识难以探查到异常点。”
忽然,空间出现一阵波荡,眼前突现另外之景。一处,是一名少女与两名少年联手对敌,他们的敌人是一堆被绷带包裹着的干尸,看模样形似木乃伊。另一处是一名少女发疯似的往前奔跑,状若癫狂。
“梅洋洋?”那名发疯的少女便是梅洋洋,一女两男的便是张柔三人。
“你去帮张柔,我去追梅洋洋。”
方新生往梅洋洋的方向而去,结果却是撞到一堵无形的墙,她伸手去触摸,想到李亦初所说的话,虚虚实实,虚是实,实是虚。
或许眼前的这一墙并不存在,而是心里有了这一堵墙所以才有了墙。
“眼前无形却有形,俱是心头有了形。”慕灼华毫无意外的穿过了堵在他面前的墙,直奔张柔等人而去。
方新生深呼吸吐气,散空脑中杂思,想象眼前并没有墙,却因为迷雾里独有的精神干扰而脑中思绪纷飞。
就像当初第一次进迷雾那样,像是有无数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呢喃徘徊,半刻不停。
越是凝神,脑中的声音就像是魔音绕耳,方新生的额头浸出了汗。倏地,遥远记忆里传来一句话,轻柔宛如母亲的呢喃,“人的幸运是夺不走的。”
这一句话抚平了脑中的魔音,方新生再没有犹豫,冲破了眼前无形的一堵墙。
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慕灼华见方新生奔向梅洋洋,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继而专心拼杀眼前的木乃伊。
张柔等人因为有了慕灼华的助力,简直是如虎添翼。
再看梅洋洋那边,因为精神力脆弱又待在迷雾里太久,以至于她精神失常发疯。方新生把她抓住后,她还对她拳打脚踢,于是方新生毫不犹豫的一掌拍晕了她。
眼前迷雾重重,掩盖了方向,已经寻不到张柔等人的踪迹。她沿着路途往回走,却发现进入了另一处奇异的空间。
“迷雾里似乎被分割成了无数的异空间,稍不注意就会闯入别的地方。真是个奇妙而诡异的地方啊。”方新生不禁感慨道。
既然找不到慕灼华等人,她只好先去找可以屏蔽迷雾精神干扰的庇护所。
一路走下去,竟觉迷雾愈发稀薄,那股精神干扰的力量也随之减弱。
突兀于眼前的是一片密林,由于迷雾稀薄,能够清晰看到树林的颜色,是很深的墨绿色,却散发出一股诡异的气氛。
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入其中,一来里面精神干扰薄弱,对梅洋洋这种精神力薄弱的人来说是一个好地方。但看林中氛围,又恐里面有什么她对付不了的洪水猛兽。
最后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决定进去闯一闯,与其待在迷雾里发疯,对打怪物就算打不过她还可以用空间之门传送逃离。
进入密林,方新生全神贯注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让她惊奇的是,林中的迷雾竟然由稀薄渐渐变没了。空气中的混浊也有了清新的味道。
方新生心下刚松一口气,忽听闻草丛中一阵响动,她眼一凛,精神高度集中。却见从中跳出一只兔子。
兔子很壮,毛发雪白,眼睛红彤,比现实世界家养的兔子大了好几倍。然而它看见方新生却没有第一时间逃跑,而是很人性化的盯着她,似乎在思考着眼前的人是谁。
“奇了,怎么觉得眼前的兔子竟然像个人呢,莫非这兔子通了灵?”正待方新生要去抓它的时候,它的红眼突兀的散发出一阵诡谲的红光,兔唇张大,竟然喷出一阵腥臭的烟雾。
“不好!”方新生连连后退,寒光出手便要削了这妖孽,谁知侧方传来破空声,一道箭矢横穿兔子的身躯,它倒地蹬了两下腿就嗝屁了。
“你是什么人?”
从树丛中走出一人,他穿着一身原始的兽皮,模样普通,手拿弓箭,身后背着置放长箭的竹筒。他唯一与原始人形态不同的是他操着一口她能够听懂的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头发也打理得整整齐齐。
“你是活人?”男人显然很震惊很惊喜,“你竟然没有被迷雾同化成鬼怪,真是奇哉。”
“你不也是活人?”方新生也很奇怪竟然能在迷雾中见到活人,但一想到此地似乎并没有被迷雾侵蚀,有活人也不奇怪。
“自从迷雾侵蚀了我们白金国,国内几乎所有人都被精神污染变成了怪物,是我们的山神为我们开辟了这处净土,以免我们村的人遭受到迷雾的迫害。”男人捡起被箭射穿的兔子,“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你跟我回村,我再与你慢慢细说。”
跟着男人走了半个钟头,方新生终于看到了男人所说的村子。这座村落不小,房屋密密麻麻的排布,有田地,有炊烟,让方新生不由得想起了桃花源记。
“这里就是我们村,叫白石村,因为村子里的石头以白色居多而得名,我们村……恐怕是白金国最后的净土了……”男人叹气道。
跟着男人回村的路上,方新生见到了许许多多的人,其中以幼童居多,一家平均下来都有七八个。此时的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们养得起吗!?
“到了,这就是我家。”男人的家是土房子,看起来很大。似乎是听到了男人的声音,从屋里跑出来好几个孩子欣喜的围着他转。
“爹爹今天猎到了一只大兔子!”最小的孩子拍着双手欢喜的叫道。
“对啊,爹爹猎到了大兔子,今天叫娘给你们弄一锅兔肉吃!”
随即他对着方新生说道,“你先把你的同伴放进我们屋中吧,等一下我带你去见我们的村长。”
“这倒不用。”方新生把背着的梅洋洋放下来,提着她的衣领使劲把她晃醒了过来。
梅洋洋迷茫的睁开眼睛,看见是方新生后抱着她大哭起来,“方新生!你终于来救我了,这不是梦对不对?”
方新生感到背部痛楚,不由得痛呼一声,“梅洋洋你有病啊!”
梅洋洋擦擦眼泪:“很好,会痛,不是梦。”
“这是梦,因为你掐的是我,不是你自己,这叫做自欺欺人。”
梅洋洋一瞪眼:“你休想骗我!”
方新生冷哼一声,这小妮子果真不好骗。随即对男人说道:“你带我们去村长那里吧。”
作为村长,那么必然了解很多事情,正好她也有很多疑惑想问。
……
村长家住在村尾,这处地离村民聚集的房屋很远,颇为僻静,只有一座土房子孤零零的伫立。
男人上前敲门:“村长,村长,你在家吗,我们村来外人了。”
屋门打开,一名拄着拐杖的老者出现在众人眼前,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方新生两人身上,混浊的目光是让人辨别不出的情绪。
他挥手示意男人先退下,随即叫方新生两人进屋。
房门再次闭合,屋内一瞬间的昏暗让方新生顿生警惕。村长却在此时点燃蜡烛,昏黄的烛火并不能将整间屋子照亮,烛火下的人佝偻着背,更显苍老之态。
他拄着拐杖调整身形,慢慢的坐在椅子上,随后示意方新生两人也坐下。
“你们想问什么?”
方新生说道:“我想知道为何在迷雾里有这样一处不被侵蚀的地方。”
老人双手拄着拐杖,脸上皱褶是岁月无情的刻痕,耷拉的眼皮微微抽动,他似乎在笑又让人觉得他在哭。
“正好,老朽好久没有跟人讲故事了,如果你们不嫌弃,就静心听老朽讲故事吧。”
大瀚,这是他们那个时期最强盛的国家。而白金国是依附大瀚的一个小小附属国,这里的人信奉神明,亦有诸多信仰,就如白金国所供奉的神明就是金色的神鹿。
而他们这个小小的村落所信奉的是山神白鹿,同属神鹿分支,所谓信仰并不冲突,白金国其他地方亦有供奉诸如桃花神兔儿神之类的神明。
老人说话的腔调很缓慢,婉婉叙述着那个早已淹没在时间之海里的时代,强烈的故事感让人不自觉的沉溺其中。
“那个时候,虽时有战争,但百姓还算安乐……直到迷雾的出现,首当其冲的便是我们白金国……”
迷雾毫无预兆的出现在白金国境内,精神力脆弱的人首当发疯,紧接着就像是瘟疫就像是病毒,发疯的人渐渐面目全非,他们的身上长出了一个又一个恶心的肉瘤,肉瘤一旦戳破,其中散发出的污秽之气让人不堪忍受,吸入一点就是穿肠烂肚!
更多的人死在迷雾里,化为了怪物,就算是白金国的神鹿降世,也未能挽救自己所守护的国家,而那只圣洁的神鹿亦被迷失的信众所牵连而变得不堪入目。
“我们村落信奉白鹿,由于信仰之人稀少,白鹿并没有受到我们的牵连,它用仅存的力量为我们建立了这处庇护所,让我们不至于受到迷雾的迫害……”
老者讲完故事,却让两人久久无法平静心情,尤其是梅洋洋,不由得小声啜泣。
方新生道:“神明之所以会被信众牵连,是因为神明的存在是信众的意志,信众的意志被污染,自然上达神明。白鹿信众少,相对的对祂精神上的污染就越少,所以你们才能幸存下来对吗?”
老者道:“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你知道迷雾的由来吗?”方新生问道。
老者缓缓摇头:“不知。现在该换我来问你了,你从哪里来?”
“从一个即将要被迷雾侵蚀的国度而来。”
老者缓缓叹气,烛火之下的身影随着烛火轻晃,尽显老态,“大瀚被吞没是迟早的事情,大瀚的神明也只怕是……大瀚一旦灭,没有哪个国家可以置身事外。所以你的国度应该是迷雾寻找的下一个目标异空间,很遗憾,我们的神明无法帮助你们。”
“你们在说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什么大瀚,我们的历史书上有这个国家吗?还有这个白金国,我们历史书上也没有啊。”梅洋洋后知后觉的说道。
方新生解释道:“你知道平行宇宙吗?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我们所生活的现实世界,还有很多很多数不清的异空间,这些空间里同样有时间有人有历史。这片迷雾……也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空间……”
又埋葬了多少文明……
而它的下一目标即将是她所生活的世界……
话题愈发沉重,氛围也很沉重,梅洋洋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们还能回现实世界吗?”
方新生将目光投向老者,“你知道我们要如何走出迷雾回到我们的世界吗?”
若非规则之书只能在死寂之城使用,而死寂之城距离她太远而无法感应在何方位置,不然她也不会如此头疼了。
“你们想要出去?”老者似是轻笑了一声,“别做梦了,除非迷雾彻底打开与你们那个世界的通道,不然你们就别想着回去了。不过你也知道彻底打开通道的后果,那是你们无法承受得起的。”
梅洋洋激动道:“不对啊,我们就是从我们的世界进入迷雾的,按理说自然也有出去的路吧。”
老者道:“迷雾已经着手在打通与你们世界的通道。由于此缝隙并不大,所以它无法侵入你们的世界,只能将你们世界的人拉入进来。但你们进来了,就出不去了。如果你们非要此时出去,除非……”
“除非什么?”
“你们拥有神明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