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春竹恰好抱着要去撒尿的陆珺杳路过。
听到响动,忙顿下步子问:“花枝,你怎么了?”
陆珺杳也乖巧在问:“花、花稽姨姨,你怎、怎么了?”
李花枝眼神凶狠,脚下一动,试图冲出去抓住陆珺杳为人质。
裴妙妙一眼就看出她的打算,猛地扑过去将她制服:“打什么主意呢?”
李花枝挣扎起来,又将椅子弄倒。
“花枝!怎么了?”春竹愈发急了起来。
裴妙妙忙横了花枝一眼,随后扯着她衣领低声道:“如果你还想保留最后一丝颜面便好好说话,否则,让大家都知道你是叛徒的话,你便连最后一点体面也没了,你好好想想。”
花枝被裴妙妙扯住衣领,犹如性命被拿捏。
她害怕极了,整个人不断挣扎着,但是裴妙妙的力气超乎了她的想象。
“不想手臂折断的话,”裴妙妙笑着:“就不要再动了。”
花枝终于满脸惊恐的安静下来。
“快回答春竹。好好说!”
花枝颓然:大家一起在冷宫里相处了这么久,就算离开,也还想带着最后的颜面,而不是以一个叛徒的身份。
裴妙妙确实是为她好。
——只可惜自己没能杀了她们。
裴妙妙见她脸色不断变化,再次说:“就算不想你自己,陈彩萍呢?你也不愿意她以后会因为你在这儿低人一等吧?”
花枝忽然一怔。
“花枝,你怎么不说话?我进来咯?”可能是见许久没有回应,春竹抱着陆珺杳走到花枝门口。
“不要!”花枝忙叫道,随即听裴妙妙的将声调恢复正常,对门外的春竹道:“我无事,我只是不小心撞到腿,没事的,你先忙去。”
春竹多么热心又善良啊,闻言忙说:“那你等我一下,我回妙妙那边拿药过来给你用。”
“不、不用了。”
春竹兀自热情:“要的要的,撞伤了腿可大可小,还是用些药稳妥些。”
花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再一次道:“春竹,真不用了,我房里有药,谢谢你啊……谢谢你。”
“你有药啊,”春竹轻声嘀咕一声:“那行吧,那你自己还得注意着些,别再弄伤了,那我先走了哦?”
“好……”
花枝说话时,眼泪顺着脸颊不断下滑,一部分落下来砸在地上,一部分顺着锁骨落到脖子里,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谢谢你啊,春竹。”
“不谢,瞧你说哪儿的话呢。”
直到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一点点消失不见了。
裴妙妙才意味深长的看着花枝说道:“花枝,你后悔吗?大家都这么好。在冷宫这段日子,春竹对你如何?曲静冷对你如何?怀萱对你如何?还有你的小姐陈彩萍……”
“——陈彩萍为了你,在我面前帮你说了多少好话你知道吗?她还在我面前用自己的十年性命起誓,说你绝对不会再犯糊涂的……”
陈彩萍颤颤巍巍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她含着眼泪怅然道:“花枝啊,你怎么这么糊涂!”
一开始她还想再求情的。
但是当她看到花枝摆在桌面上的药水,才明白花枝是不可信的。
她昨晚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她却还想害死她们?
如果再不当机立断,只怕自己也会栽在那玩意上面,悄没声儿的死在冷宫里。
花枝啊,果真如裴妙妙说的那样,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或许花枝还残存了最后一点良知,听到陈彩萍的话后,眼泪落得更厉害了,胸腔处剧烈起伏着。
好久好久后,她才愧疚说道:“小姐,花枝对不起你。”
陈彩萍泪流满面的看着她:“花枝,为什么呀?”
花枝咬牙不说话。
裴妙妙‘啧’了一声,“好美的脸蛋,可惜内里全坏了。也不知道郭总管会将你如何发卖?我不会亲手杀你的,我嫌脏。你一个吃里爬外的贱人,还不配让我亲自动手。一切交由郭书和帮忙决定。”
花枝闻言眼神微变:“郭总管?”
裴妙妙笑了起来:“没想到他是我的人吧?就像你是太后的人这件事,陈彩萍可是一直不知道。咱也别废话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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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裴妙妙重生后第一次踏入福寿宫。
明明是白天,但被重重封禁的福寿宫幽暗、空旷,同裴妙妙的冷宫相比,更冷清得多。
毕竟冷宫有人,而且是一群积极生活,充满活力的大家。
偌大的宫殿中,只有昏昏暗暗的两盏油灯分别在两端照明,油灯的火星不断跳动,显得福寿宫明明灭灭,颇有种凄清颓败的感觉。
平常富丽堂皇的地方,已经生出难闻的气味。
两只‘吱吱吱’的老鼠正在觅食,见到有人进来,忙慌不择路地朝窟窿跑……
“裴妙妙。”
卫婉意在李似云的搀扶下从角落中走出来,“你来作甚?”
“好笑。”裴妙妙说话间找了个位置坐下,漫不经心道:“你们敢做坏事,就没想过别人会来找你们?”
卫婉意即使落魄如此,还是保持了自己作为太后的尊严。
头发一丝不苟梳成高髻,衣服整洁干净,气质不怒自威。
惯常不离手的佛珠也还挂在她脖子上,她正慢慢悠悠地转动着。
然而裴妙妙看得出她只是强撑着大气。
气色明显颓了,连指套也没带,注意去看,衣角也有些滑线的细丝,她忍不住说:“天天转着佛珠,却尽做些伤天害理的恶事,太后真是让我刷新见识。”
“看来李花枝失败了。”卫婉意示意李似云将她扶到裴妙妙对边坐下,镇定自若道:“早看出她是个不中用的。”
裴妙妙:“所以她是死是活你们一概不管了?”
裴妙妙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李似云,“那可是你侄女儿,真不值得啊。”
卫婉意冷笑:“不过是一个不值钱的丫头,有什么好问的?——你是来看老身笑话的吗?”
“当然不是。”
裴妙妙懒洋洋的支肘撑着脸,讥讽说道:“我是来告诉你们,别尽出鬼鬼祟祟的阴招,让我瞧不起你们——”
“从做贵妃就用阴招借子,到现在陆频笙都当上皇帝了,你居然没长点本事?就不能正大光明来对付我?学一下沈仙潼都不会?”
卫婉意眉角微皱:“你说什么?”
“说什么你听不懂?”裴妙妙继续大开大合地嘲讽:“真不怪我裴妙妙会看不起你们,是你们所作所为太low。连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也比你们干净。喏,那会儿我进来的时候,恰好有两只老鼠结伴同行,看来连老鼠也知道你们这里阴暗,想要同你们作伴。”
李似云面色涨红,忙斥道:“裴妙妙,你放肆!”
“放肆便放肆了,如何?你们能做我还不能说吗?”裴妙妙冷声笑道:“也是,你二人寂寞耕耘一生,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还被自己亲手带大的儿子锁在这里。真惨哪。”
李似云是卫婉意的贴身丫环。
在卫婉意身边红火了几十年,那是得意惯了的,哪里听过这种折辱?
闻言十分气愤,“太后!裴妙妙该打。”
说着话便伸出手,想要给裴妙妙一点教训。
李似云气急败坏地冲过来。
就在她出掌的瞬间,裴妙妙只拿手轻轻一挡,随即便将李似云的手腕紧紧握在了掌心中。
李似云疯狂地挣扎起来,手腕都扯红了,也挣脱不开。
她急得很,张嘴便想骂起来:“裴妙妙,快松开我,你这个……”
“停。”
裴妙妙才不愿意吃被骂的亏,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李似云,嘴里却懒洋洋说道:“李似云,你如果敢骂出声,我不介意现在就将你大卸八块。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试一下?嗯?”
李似云被她眼神镇住,刚刚的嚣张瞬间消散不见,战战兢兢的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