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咂巴了一下嘴巴，他也是第一次进这个地方，唯一的一点头绪都是从那个网页里了解的。起初他还以为那个网页只是一个恶作剧，直到他午夜梦回发现自己突然出现在陌生的地方，屋外还有奇怪的声音。
他想起关闭网页前弹出来的温馨提示：记得藏好，别被它发现了。他才赶紧躲进衣柜里，躲过了门外诡异的东西。
他根本不知道还有人数这些条件啊，虽然他自诩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人，但凭白替别人去死，谁又愿意呢？
于是所有人都将目光定格在段泽然和萧庞身上。
萧庞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众人骂：“你们这群人真够道貌岸然的，现在在这里为死去的人伸张莫须有的正义，那昨晚他被怪物抓到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去救？”
有人回道：“杀人的可是鬼！我们只是普通人，怎么能救得了！”
萧庞冷哼一声：“哦，现在又说是鬼，普通人对抗不了了？那你觉得我们怎么指使鬼去杀这个人？”
说话的人顿时哑口无言。
被叫做潘哥的男人嗤笑一声，语气漫不经心地说道：“想要改变鬼怪的行为，你们已经进过游戏，当然有可能办到。”
“潘哥，这是什么意思？”有人问。
潘哥没有回答，他用腿勾了一个干净的椅子过来，懒洋洋地坐下：“任潇，讲解一下。”
任潇就是那个搭过腔的黄毛，他得了令，开始给众人讲解：“参加过游戏的人，都已经不算是完全的普通人了。”
众人相对而望，不明所以。
“准确来说就是每个玩家从第一场游戏出去之后，都会获得一个能力，能力各不相同，可以影响鬼怪也说不定。”他言简意赅，“你们有已经进来过的吗？”
队伍里只有两个男人举起手。任潇示意他们说点什么，那两个男人说，“确实如此，如果你们从这场游戏中出去后也会获得自己的能力，可能是攻击性，可能是防御性，全要看游戏怎么颁发。”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却也明白其中一点——他们是有可能影响鬼怪的。
所以屋里这个死人真是被他们害的？
众人带着敌意的目光，默默离段泽然和萧庞更远了点。
“我们没有……”萧庞的声音细弱游丝。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再辩解。
“相信你们也可以。”中年男人说道，“哥们儿，要不你让大伙看看你的能力是什么。”
这确实是目前最简单有效的自证办法，只要向众人展示能力，确定不能影响鬼怪或队友，那所有的猜忌都能迎刃而解。
但是……
萧庞紧紧捏着衣角，脸色局促地涨红，声音被自己的思想扼杀在唇齿内。
他想证明他们是无辜的，但是他不能，不能…至少不能在段泽然面前。如果让段泽然知道他的能力，他们还能做好朋友吗？他会原谅自己吗？
萧庞不敢去赌。
他确实经历过一次游戏，那是一个荒芜的山头，里边有一个专吃人脑的黑熊，每当夜晚来临，他们甚至连躲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任由黑熊狂欢、屠杀。
那手掌，轻轻一捏，头骨就能四分五裂，脑浆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淌，活着真的是太难太难了。那会儿他就知道，人是不可能跟鬼怪抗衡的。
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他早就知道自己多半活不过下一个副本。他已经做好了等死的准备了，如果不是段泽然的话。
他才刚有了要跟段泽然一起在游戏里努力闯关的想法，难道就要分道扬镳？
绝对不能！他死死咬着唇，身体也跟着轻微颤抖起来。
“你们。”黎霁苏眉毛皱起来，“为什么要离间队友？”
她看明白了，那个潘哥他们明显是想让段泽然两人成为众矢之的，被其他人针对。
但是，为什么呢？
以往她进的游戏都是互帮互助相亲相爱的啊。
任潇瞥了她一眼，看见是个年纪不大点的小姑娘，五官精致小巧，脸圆圆的，留着和长相不搭的一头大波浪，打着耳钉，穿着虽然很日常，但他还是一眼看穿黎霁苏的太妹本性。
本着精神小伙会怜惜精神小妹的原则，他语气柔和了许多：“妹儿，我们这可不是离间队友，他们两人有嫌疑，我们要排除隐患，才能更好的团结。”
“放屁！你……”
“不需要展示这些。”段泽然打断道，他抬起头看着潘哥，“我想我可以给一个更好的解释。”
从天没亮时，黎霁苏说了屋里人气对鬼怪的影响后他就一直在思考那个怪物为什么没有攻击他们，它当时的样子分明像是察觉不到他们的。昨晚的过程不断在脑海里回放，刚才出门时的场景也跟着浮现眼前，一些不起眼的细节慢慢串联起来。
“哦？”被叫潘哥的男人挑眉，嘴角的笑容更明显了，饶有兴致地看着段泽然。
人群里有人问：“你要怎么解释？”
萧庞也紧张地看着他，他是第一次进入游戏，萧庞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段泽然对这个游戏有多不了解。
他能解释什么？他连新手教程都不知道好嘛！
“跟我来吧。”段泽然说道，直接跨步迈出屋子，朝着原本待的屋子走去。
众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默默跟在了后面。
走廊的地上覆着一层透明的亮亮的壳，风一吹，边角上起皮的部分被风卷着直往人脸上吹。
段泽然越往那间屋子的方向走，心中的想法愈发肯定。
人群里有人被吹起的透明皮壳糊了一脸，一边暴躁地薅掉往自己嘴里钻的碎屑，一边抱怨：“这地上是什么鬼东西。”
“是那个怪物身上的□□。”段泽然说。
那人一脸震惊：“你开玩笑呢吧。”嘴上这么说着，清理嘴巴的动作却更快了点。
队伍里有人附和：“确实是…我昨晚看见了。”
“那怪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段泽然没有回答，他仔细地观察着那些痕迹，跟在他后边的黎霁苏说道，“一个…非常漂亮的胸口也长了嘴的很恐怖的巨型女胖子。”
她努力寻找出自己觉得贴切的形容。
众人：“？？？”
黎霁苏嘿嘿嘿地笑：“文化水平有限。”又嘟囔着嘴，“我觉得我形容得很贴切啊。”
众人没回话，这种地方本就出现怎样千奇百怪的生物都不足为奇，而且，他们走着走着，发现了新的东西。
队伍里有人伸手指向地面的一长串脚印：“你们看这。”他们刚走出来时这串脚印是没有的，越跟着段泽然走，地上慢慢显现出越来越明显的脚印痕迹。同样干巴成透明的壳状，上面还有奇奇怪怪的纹路，脚尖向着他们，仿佛同他们面对走来。
脚印一路延伸，起点在他们三人原本待的屋子。
黎霁苏凑过来看：“我们出来后，有隐形人跑出来了！”
见到那些脚印，段泽然心里的想法就更肯定了，他表情不自觉舒缓，把脚尖翘起来给黎霁苏看鞋底：“你再看看呢。”
黎霁苏瞅瞅鞋底，又瞅瞅地上的鞋印，指着其中一组说，“这组鞋印花纹跟你的鞋子一样，那个隐形人穿着你的同款鞋！”
段泽然：“……”刚放松的表情又僵在脸上。他就不该指望这小姑娘能看出来什么。
先前跟黎霁苏搭过话的女人小声提醒：“什么跟什么啊，一样那说明这鞋印就是他的。”
“那这组是他的，另一组是谁的？”黎霁苏说着，翘起自己的脚尖去对比鞋印。见状，也有好几个人纷纷照做。
“诶。”萧庞突然冒了声，他把脚弯到自己大腿根那儿，一蹦一跳的，“这组鞋印是我的。可我怎么会排怪物的□□。”
段泽然：“……”他真的受够这两人了。
他耐着性子说道：“那是因为我们昨晚躲进这间屋子里时，在走廊里踩到了。”
门口的足迹在昨晚怪物停留在门口时已经被它破坏掉了，段泽然说着，走到了门边。门开着，很清晰能看见屋内地面上的脚印，属于他的那一串去到案前，又去到门边，然后躲进床底，整个线路清清楚楚。
黎霁苏指着脚印说：“他昨晚进屋以后确实是这样走的，我亲眼看见的，窗户上还有他补的缺口。”
任潇目光在地面掠过，语气带着质疑：“所以你想说你们能躲过去，不是使了坏，而是因为脚底板沾了怪物的□□，所以它不忍心伤害你们了？”
段泽然笑了一下，答非所问：“你说，狐臭的人，能闻见自己狐臭吗？”
有个女人回道：“不能吧，我老公就有狐臭，离两三米都能闻见的那种，他自己一点也不觉得，每天自我感觉特别良好，总是不洗澡就睡觉。”
“啊…这你也能接受？”
众人朝她露出同情的眼神。
女人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不用同情我，他非常有钱。”
“好吧。”
话题又回到了狐臭上，又有好几人觉得大概是闻不到的。
得到回答，段泽然继续说：“人的嗅觉在长期接触某种气味之后，会对这种气味丧失一定的感知能力，也就是嗅觉适应。所以狐臭的人大多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
他把目光定格在窗户自己糊的报纸上：“那只怪物的嗅觉非常灵敏，几乎可以替代视觉。这么强的嗅觉对自身的味道是更敏感还是更忽略呢？”
众人没有说话，但心里似乎都已经有答案，目光灼灼地看着段泽然。
“我认为是会忽略的。”段泽然说，“它闻不到自己的味道，所以当我们身上沾染了它的□□之后，它下意识忽略掉味道，忽略掉了我们，屋内的人气便并不旺盛。”
“竟然还能这样！”有人恍然大悟道。
中年男人忽然问道：“那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抹上怪物的□□，然后躲起来，是不是都可以活下来了？”
“不好说。”段泽然说，“举个例子。等式两边同时加或减同一个数，结果并不会改变。如果我们每个人都往自己身上抹了□□，或许对它来说我们的味道也等于没变。”
“哦…”中年男人听懂了，点点头没再说话。
一旁的黎霁苏小声吐槽：“这游戏玩得，我好像在上课。”
“呵。”任潇冷笑一声，“你就打算用这么个完全不知真假的理由来搪塞我们？”
“难道不够？”段泽然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眼神毫不避让，“胡乱攀咬不止你们会。你说昨晚的人是被我们操纵着才死的，那我也可以说其实在背后操纵的是你们，你们设计害死了这人，然后嫁祸给我们。”
“你放屁！”任潇气急败坏，“我们为什么要杀他！”
“这个嘛……”段泽然胡乱编了个理由，面不改色道，“我猜或许游戏有通关奖励，存活人数越少，通关奖励越多？”
“你！”任潇瞪圆了眼。
段泽然瞬间笑起来：“呀，我好像猜对了。”
“你很有趣。”潘哥冷冷地声音从后方传来，眼神不再漫不经心，认真地审视着段泽然。
段泽然也迎上他的目光，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谁也不退让分毫。随后，潘哥抬起手，掌心稀出一团莹白的光球，手腕翻转，一道刺眼的寒光瞬间从他掌心飞出，直直朝着段泽然飞去。
“泽然，小心！”萧庞大吼一声，想要冲过去拉段泽然。但他的速度哪里快得过寒光。
他还没迈出两步，莹白寒光就已经进到段泽然身前，段泽然也没躲，定定地看着潘哥。寒光疾驰而来，擦着他的袖口飞过，划破了衣服，但并未见血，随后，‘嘭’的一声，砸在身后的木门上。
“哗啦”。
木门碎成两半。众人看着这一切，目瞪口呆。
“这是我的技能，如你所见，不能操控别人。”潘哥收回手，勾唇笑着，“虽然我没必要像你证明什么。”
他双手插进裤兜里，一步跨过廊下的几层阶梯：“走吧。”
任潇赶忙追上去：“潘哥，我们干嘛去啊？”
潘哥冷冷地回：“找线索。”
那两个老玩家见状也赶紧追上去：“潘哥，带我们一起吧。”
剩余的人里也有人蠢蠢欲动想跟上，但最后还是没迈出步子。跟着有实力的人生存几率更大，但他们也不知道那道寒光会不会什么时候对准自己。
最后众人只是目送着他们往院门走去，追上去的男人伸手从铁门上破掉的洞口外摸索着解开铁链。
随着门轴‘嘎——吱’的转动，沉重的黑色铁门推开，几人离开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