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司掌情缘,撮合杜丽娘与柳梦梅,令二人跨越生死相爱——此乃大善,何罪之有?”
白川临一袭锦绣华裳,云肩上四季花卉竞相绽放,水袖上的蝶恋花纹仿佛真要从衣上飞入现实,面若敷粉,唇点朱砂,眉间一朵金箔贴就的牡丹花钿熠熠生辉,纤纤玉指执宝瓶,有暗香浮动,
他的声音空灵幽远,仿佛从九天之上垂落下来。
众人一愣,最开始有些费解白川临的行为,他在干什么?
不过刹那,众人忽而意识到,他是在自己批判自己。
只是在自问自答。
即兴表演的规则中,并没有禁止演员们自我批评的条款,只有不能同时审判多人的规则,自己审判自己,倒也是从头到尾都是一对一。
因为每次白川临的演技都能力压全场,久而久之,万加觉得让他参加即兴表演排练实在没有意义,而且还会扰乱秩序与降低士气,就总是找借口把他支走,白川临自己也乐意离开。
所以在原本的排练中,并没有白川临自问自答这一段,但陈折夏心下了然,因为,这就是她玩过的游戏里的原剧情。
原本的世界线中,白川临便是以这样的表演,俘获了全场的注意力。
有他珠玉在前,众人意识到,自己那为了分数的争斗是那么丑陋,而且并无意义。
原作的文本是这样描写的:
【白川临的表演像一场无声的风暴,席卷过每个人的神经,心中的情感被洗劫而空,七情六欲被抽走消失,大脑唯有一片空白。
那种近乎神性的表演,吞噬了一切。
整个剧场陷入了一种集体性失语,连[幽灵观众]席上的窃窃私语都消失不见。
不是因为他抢了风头,而是因为他把所有人对于戏剧的感知都吃干抹净,让其他人的表演显得拙劣而可笑。
人们不禁疑惑,不禁嫉妒,不禁感到无能为力,他在舞台上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呼吸都化作无形的利刃,剖开在场所有人类的心房。
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冻结了所有人争胜的**。
直到万加走上舞台。】
“善?若真是善,为何不在杜丽娘被禁锢闺中时,赐她一场远行的梦?为何不在她绝食濒死时,现身劝阻?偏偏要等她香消玉殒,才假惺惺地向判官求情?”
一旁,原本神色恹恹的陆星河,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舞台中心。
聚光灯无需分为两束,因为此时此刻,审判者和被审判者皆为一人。
“作为花神,你看似促成了这段跨越生死的爱恋,可细细想来,真的是对的吗?”
来自现代的自问。
“噫——!吾司百花,掌情缘,撮合良偶,本是天道。杜丽娘困于深闺,柳梦梅囿于功名,若无神力牵引,怎得三生石上姻缘契?”
来自古代的自答。
花神悬于半空,威亚细若游丝,却似月老红线般将他轻盈托起。他广袖轻舒,身形微倾,如被风拂动的花瓣舒展,他在虚空中似乎在描摹春日姻缘的纹路,仿佛真将一枝带露的花朵从虚空中摘下。
忽而一个回旋,他足尖轻点空间,似有一道无形阶梯,托着他一步一步向下而行。好精准的动作控制,每一步竟然踏在唱腔的韵律上。
他垂眸拈花,左手虚托,右手作折枝状,眼波流转间,露出一个悲悯的笑容。
“可悲?你让她梦见柳梦梅,却不给她任何选择,梦醒后,她除了沉溺于虚幻,还能如何?少女会在那一刻爱上某人,你们神仙管这叫牵红线,可对于凡人而言,便是一生一世。”
“你给了她情,却没给她挣脱的力量。这不是恩赐,而是对于一名女性铺下了天罗地网,只不过是更精致的牢笼!”
白川临义正言辞的质问花神,他虽身着华服,却只像一个对角色心有不满的演员。
听见这番来自白川临的质问,花神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神光流转,时而如晨露般清透,时而又似暮霭般深沉,似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他的唇畔欲言又止,却终究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花神的眸底,似有万千情愫在沉浮:“吾辈司花掌缘,岂不知这红尘枷锁?”
话音未落,水袖扬起,带起一阵落英缤纷。
花神身形一转,在空中作了个极尽风流的卧云姿势,威亚随之微微晃动,明明悬于虚空,却似斜倚绣榻。
“那深闺绣户,原是金丝樊笼;那礼教纲常,本是吃人猛兽。若无这一场惊梦,杜家小姐终其一生,不过是从绣楼移往婚轿,从父命改遵夫纲。”
他左手虚撑,广袖垂落如流云泻地,眉眼间尽是慵懒神韵,腰身一拧,甚至在空中翻了个身。
不是游戏的过场动画,而是真实呈现在她眼前的真人。
从开始表演的那一刻起,陈折夏就无法控制的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了。
万加……要怎么赢啊。
“吾以神力为引,不过是将他们心底那点星火,燃作燎原之势。”花神噗嗤一笑,抬起修长的手指观摩,“这跨越生死的痴缠,原就是他们魂魄里带来的执念。吾不过牵线搭桥而已。”
“那依你之见,花神该当如何?”
话音渐低,他缓缓落于台前。
从傲慢的花神又变回了那个现代的白川临。
白川临平静地开口道:“若真要帮她,就该让她去往山川湖海,而非一个男人;该让她知道,她可以不做杜丽娘,可以不做谁的妻、谁的梦,只做她自己。”
在戏剧《牡丹亭》中,杜丽娘曾自言,身为鬼魂时感受到了比生前更多的自由。
——前夕鬼也,今日人也。鬼可虚情,人须实礼。
她生前,生活在封建礼教森严的家庭环境中。父亲对她管教严苛;母亲也因循礼教,时刻监督她的言行。
而化为鬼魂后,她摆脱了现实世界中身体的束缚以及封建礼教的直接压制,她可以自由地去寻找梦中情人柳梦梅,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与他幽会。她不再需要顾忌世人的眼光和封建礼教的规范。
可她后来重新做了人,又得受困于肉胎凡体,囿于礼节,故说出此言。
成为自身以外的某个人,是忘我的艺术。
在有超自然力的世界,人类可以穿越,可以重生,可以借尸还魂,可在上天没有赋予人类这种力量的世界,只能靠演技。
他不再仅仅是白川临,也不再只是花神,而是一种超越角色本身的存在。
或许是伊甸园的尘世巨蟒,是利维坦、是杜拉肯、是在永恒的宅邸拉莱耶中,沉睡的古神一样的东西。
在众人沉默之际,巨怪伸出了自己的触手。
白川临的表演化作实质的触须,在舞台上空扭曲蔓延。人们的皮肤上鸡皮疙瘩起来,毛发因震撼而直立,不约而同的被心底的黑暗而吞噬。
沉默的王庭里,骑士拔剑为了权力挑战王储却终被处死;倾覆的方舟里生死一线,引导者即使作着抚慰人心的演讲也无济于事;遗迹与宝藏就在前方,勇士却看见盘旋在青苔上的巨龙,驻足而立。
唯有沉默,唯有沉默是最高的礼赞。
在这沉默之中,人们心中都涌起同一个疑惑:
为什么同为人类,他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白川临,审判成功, 10分,当前分数:108。白川临,应对成功, 5分,当前分数113。】
除此之外,这个严苛的表演评定系统还点评了一句:
【第一次看见……吃角色的演员呢呵呵呵呵呵呵呵。你是当之无愧的我们的无冕之王呵呵呵。】
卧槽。
全场人类震惊,包括早已看过剧情的陈折夏。
这个系统竟然是活的,这个笑声也太吓人了吧。
不愧是白川临,把人机系统都演活了。
欣赏完这人格分裂般震撼的表演,陈折夏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她要按照计划和万加对戏,拿到她的分数。
说实话看完白川临的表演,心里就会情不自禁升起一种“他都演成这样了,那我还演什么,不演了吧”的自暴自弃。
可意外发生了。
白川临的目光,像一把出鞘的刀,笔直地刺向她。
他的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若他是君王,想必是一个多疑的暴君。
“陈折夏。”他缓缓开口,嗓音温柔得宛如恋人间的私语,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我要向你发出审判。”
陈折夏瞳孔骤缩,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她明明手握剧本,却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对局势的掌控。
我……我吗?
空气凝固。
万加站在舞台中央,动作僵住,显然没预料到白川临会突然发难。
他在审判她。
不像是以对手的身份,而是打算像神明一样,试图直接撕开她的演技本质。
陈折夏控制不住颤抖的身躯。她原本的计划是借万加的戏份稳住自己的分数,可现在,白川临一句话,就把她逼到了悬崖边缘。
前夫哥我恨死你了。
他看穿她了?不知道,也许白川临只是对她抱有疑虑,因此想借此机会试探她。但是玩过DBR的都知道,被白川临试探过的人下场都非常凄惨。
新号别搞,陈折夏在心里哀鸣。
【演员白川临,以演员的身份向演员陈折夏发出,对于演技的批评。】
古神一样的前夫哥,多首的怪物(串台)
陈折夏:我打前夫哥吗?
最近在玩苏丹的游戏,苏丹给我发了七张金猜疑好绝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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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DBR1 即兴表演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