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示一经发布瞬间引起百姓的围观,昭虞和桑枝就坐在醉仙楼对面的茶摊旁,远远看着人群围着那张告示议论纷纷。
桑枝看着自家小姐如此悠闲晒太阳的模样,实在忍不住不解的问道:“小姐,咱们好不容易等赔率涨上去,为什么现在要卖掉押票啊?”
“若是等二公子赢了,咱们还能赚一千两呢!”
昭虞闻言,轻摇着团扇的手一顿,伸手揉了揉桑枝软乎乎的脸蛋,恨铁不成钢的叹道:“傻桑枝,你觉得那祈二公子能赢吗?”
桑枝一愣:“这......”
“实话告诉你,我压根就没指望他能赢。”昭虞凑近桑枝,压低声音,“我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抬高赔率,好让这押票能卖个好价钱。”
这就好比现代的黄牛,黄牛以原价购买票务,等到热度炒的差不多时再以高价转手卖出,只要这热度炒得高,就不缺真正想要的客人,客人以高价买走事后觉得物超所值或后悔莫及,都与黄牛无关了。
昭虞深谙此道,她这一手操作,本质上与那些票贩子如出一辙。
自古以来,若想要赚大前就绝对没有把命运交给他人的道理,与其被动的等待结果,不如主动出击,真正的赢家从来都是见好就收。
这是昭虞在现代工作时就深知的道理,不然她这营销号还怎么当下去。
反观桑枝听的云里雾里的,心里诧异,她家小姐怎么突然一下子懂得这么多道理。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爆发一阵喧哗。
“五百两!我愿意出五百两!”一个衣着不凡的男子喊道。
“我出六百两!”另一个富商立马加价。
发财了发财了!
昭虞满意的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根本压不下来,转头对桑枝道:“看到了吗?咱们这张纸现在可比真金白银要值钱。”
桑枝恍然大悟:“小姐这是...空手套白狼?”
“错。”昭虞用团扇轻点桑枝的额头,“这叫‘借势生财’。咱们借的是祈二公子的势,借的是全京城赌徒的贪心。”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从身后传来:“姑娘真是好计谋!”
这声音含着笑,带着浓浓的调侃意味,昭虞心头一跳,手中的团扇差点脱手。
她缓缓转过头,看见一位身着浅青色长衫,墨发半扎着的男子正倚在茶摊旁的柳树下,手中折扇轻摇,眉眼间尽是玩味的看着昭虞。
这人谁啊?
“这位公子说笑了。”昭虞愣了一下,迅速调整好表情,团扇轻遮半张脸,在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小女子不过凑个热闹罢了。”
昭虞礼数装的万分周全,谁料却听到那公子大笑几声,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失礼,没一会儿便收敛神色。
“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见到昭姑娘,当真如形容的那般...”
楚如珩一顿,挠挠头,回忆祈允谏是如何形容昭虞的来着。
好生奇怪的人,昭虞瞧着他的面容总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一张面庞在脑海中闪过一瞬,又很快消逝捕捉不到,昭虞试探问道,“公子所为何事?”
“姑娘莫怪。”楚如珩收敛笑意,从袖中取出一张烫金请帖,“有人啊托我把这个给姑娘。”
桑枝上前接过,递到昭虞手中。
昭虞接过一看,白纸黑字写着几个大字“诚邀观赛”。
这观的什么赛,哪怕楚如珩不说,昭虞也大概猜到了,只是她有些奇怪,自己与这人素不相识,为何突然会给她这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抬头就看见一名小厮附在楚如珩耳边说着什么,而后他便脸色一变急匆匆的离开。
走到一半,楚如珩又回过头,冲昭虞挥手扬声道:“一定要来啊!”
“小姐,这公子怎么神神叨叨的?”桑枝小声道。
昭虞也拿不准这到底是何意,姑且就先放在一边,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没有解决呢。
不多时,街上传来一阵喧闹,一辆高调奢华的马车疾驰在道路上,路中央的百姓纷纷避让。
那马车通体漆黑,四角悬挂着的铜铃随着颠簸叮当作响,似乎是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就在众人的视线中,那马车碾过板板路,缓缓停在醉仙楼门前。
车帘被掀起,一只带着翡翠扳指的胖手从里面伸出,紧接着,一个身着锦缎长袍,腰缠玉带的富态男子费力的钻出马车,还装模作样的拂了拂衣袖。
醉仙楼的伙计立马迎了出来,“客官,请问你要些什么?”
富商打量着醉仙楼内的布局,脸上的嫌弃毫不掩饰,用手捂住口鼻道,身旁的小厮见状立马狗腿的上前,语气不耐道:“你们家掌柜呢?让她出来,我们公子找他有事!”
昭虞早早地便在楼上观察着下面,看见这富商所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富商虽衣着华贵,但举止间透着几分市侩气,一看就是暴发户的做派,还敢嫌弃她们醉仙楼。
虽心里不服,但是昭虞也知道这人该是为了押票所来,面上还是扬起了虚假的笑容。
不,不对,也不完全虚假,还是有几分对金钱的真诚渴望。
马上她就可以狠狠捞一笔大的了。
怀着这样的心理,她理了理衣袖,款款走下楼梯。
“这位公子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昭虞福了福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不知有何贵干?”
那富商一见昭虞眼睛立马亮了起来,脸上的肥肉都挤作一团,与刚才一比简直判若两人。
“这位就是昭掌柜吧?听闻你要出售那侯二公子的押票。”
昭虞故作惊讶,“公子消息真是灵通,不过...”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这押票现下可抢手的很呢。”
富商急不可耐的搓搓手,“我出五百两!”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昭虞却只是轻轻摇头,“方才已经有人出到六百两了呢。”
富商咬咬牙,“六百五十两!只要你出,我现在就买!”
这个价格已经很高了,却远远达不到昭虞心中所想,于是她故作沉思了一番,而后语气可惜道:“少了些。”
“那昭掌柜你心理价是多少?”
“八百两。”昭虞轻轻摇着扇子,眼睛微微眯起,“少一分都不卖。”
“八百两?!”富商顿时炸了,脸上的肥肉都气得打颤,“这,这也太离谱了,就是赢了不过也就拿一千两,我花八百两买岂不是亏大了。”
他甩了甩袖子,作势要走,“不买了不买了。”
昭虞也不拦他,不急不躁的悄悄给混在人群中的阿武使了个眼色。
下一秒,一个精瘦男子从人群中挤出来,高声喊到:“八百两我要了!”
富商猛的转头,眼睛瞪得和他的肚子一样圆溜溜的。
那男子作势要把银票掏出来递给昭虞,富商一下慌了神一把把他推开,“慢着!明明是我先来的。”
昭虞道:“公子方才不是说不要了?”
“我还没走出这个门不算数!”
富商的心里翻江倒海起来,他盯着袖中的银票,额头渗出一些小细汗。八百两,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他得卖多少首饰才能赚回来啊。
可转念一想,若真让这男子买走了,那侯府二公子赢了比赛,这一千两不就进了别人的腰包?他越想越不甘心,仿佛已经看到这白花花的银子从他的指缝之间溜走了。
这昭掌柜可精得很。富商在心里暗骂,想到这几天听到的关于的西域使臣受伤的事,他心里的秤一下子不平衡了。
不过八百两,倘若那侯府二公子赢了,自己还能尽赚二百两,可比他规规矩矩的做生意赚的多了。
想到这,富商也不在纠结,一咬牙迅速掏出藏在袖中的银票一把塞进昭虞手中,“八百两就八百里!”
昭虞接过银票,眼睛都瞬间睁大亮了起来,却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能强压着嘴角的笑意。
“公子爽快,请跟我来。”
昭虞笑吟吟得将押票递过去,待富商悻悻离去后,那“买主”立刻凑到昭虞面前,昭虞给了他几两银子,夸奖他干得好。
“这叫托儿。”昭虞数着银两,眼睛弯成了月牙,还要跟在一旁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解释,“你们要知道,做生意最重要的什么?。”
“是让买家觉得如果自己不买就亏大了。”
这边富商不过刚走一个时辰的功夫,消息竟不胫而走的传遍了整个京城。
在这样一个热闹的日子里,侯府似乎也受到了些许影响,一向死气沉沉的侯府后院今个倒也热闹了起来。
一向人员稀疏的听雨轩外却多了几分不寻常的动静,下人们战战兢兢的站在两旁,大气不敢喘一下。
祈允谏正倚在软榻上看书,手里把玩着一枚通体碧绿的玉扳指,忽然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二公子,大公子来了。”小厮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禀报。
祈允谏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暗芒,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慵懒的支起身子,随手将玉扳指抛向半空又接住,语气调侃道:“哟,稀客啊。”
话音刚落,一道修长的身影已经跨过门槛。
祈明衡一袭烟蓝色对襟长衫,身形清瘦,面容俊朗却微微带着些许病态,举手投足尽是世家公子的矜贵。他的目光快速的在屋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榻上的祈允谏身上,见他一副如此轻浮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笑,“二弟真是好兴致,现下京城人人都传你有多神武,你还有心情玩乐。”
他缓步上前,语气中带着试探。
屋内的下人顿时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谁不知道侯府两位公子面和心不和,大公子从来都是瞧不上这庶弟的,如今突然造访,定没什么好事。
“大哥说笑了,我哪对这什子球赛感兴趣,若不是你突发疾病,哪轮到到小弟我啊。”祈允谏说着,慢悠悠的起身,衣襟半敞着,露出里面松垮的中衣,随手拿起桌上的酒壶晃了晃,“倒是大哥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破院子啊?”
说完,也不等祈明衡回复,他便仰头将酒壶内的酒一饮而尽,几滴顺着下巴滴落在衣襟上。
这副邋遢的样子让祈明衡皱了皱眉,心里对他的鄙夷更甚几分。要不是说是姨娘生的,连最基本的礼仪也不懂。
他强压心中的厌恶,故作关切道:“二弟,为兄听说你近日练球甚是辛苦,特意带了些补药来。”
说着,身后的侍从捧上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祈允谏看都没看,随手将空酒壶往匣子上一搁,发出咚的一声响:“大哥有心了。不过啊就我这身子骨,喝什么补药都是浪费。”挥了挥手示意他拿走。
祈明衡来这一趟也只是为了试探祈允谏的虚实,见他依旧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心里因这几日升起的危机感也缓缓放下,倒也不愿在跟他多说什么,又客套几句,便转身准备离开。
恰巧这时听闻祈允谏受伤的楚如珩急匆匆的赶来,正好与他打了个照面。
祈明衡与这位五皇子不甚相熟,只是圈子就这么大,多少听闻过一些事迹,也是不学无术整日与祈允谏厮混在一起。
这两人倒是甚配。
他心里暗想,故意停下脚步,拱手行礼道:“五殿下今日怎么有空来侯府?”
楚如珩也是没料到竟会在此看见他,脚步一顿,脸上重新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我听闻阿谏寻得一件宝贝,特意来看看。”
他刻意隐瞒了事实。
果然,祈明衡一听眼里就闪过几分轻蔑。
“殿下倒是与舍弟关系颇好,不过这几日常听人说起殿下,与那些个纨绔子弟厮混,殿下贵为皇子,怕是有些不妥?”他这话说的恳切,乍一听好似在关心楚如珩,细品却感觉不对,这不就是在指桑骂槐的说他们俩吗?
楚如珩闻言也不恼,反而笑的灿烂:“祈大公子教训的是。不过本宫向来随性,倒是羡慕大公子这般...规规矩矩的做派。”他特意在“规规矩矩”四字上加重了语气。
祈明衡被驳了面子,心里对他的意见更大,只是明面上不得已显露出来,只得拱拱手先行告辞。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随着祈明衡离开,听雨轩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楚如珩这才收敛起笑容,快步走进屋内。祈允谏早已换了一副神色,正襟危坐地擦拭着手中的短匕。
“你这大哥倒真是疑心。”楚如珩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随手抓起桌上的葡萄扔进嘴里,“明里暗里都在试探你。”
“他向来如此。”祈允谏头都不抬道。
“我听闻你昨日在郊外遭遇偷袭,伤的重吗?”楚如珩这才想起自己来这的正事,看了眼周围凑近祈允谏压低声音道。
“无碍,小伤罢了。”
“可知晓是谁?”
祈允谏将短匕拿起来立在中间,指尖轻抚那匕首,锋利的刀刃隐约发出冷光。
“除了那群北疆人,我实在想不出是谁。”
楚如珩还在喋喋不休得说着自己的猜测,祈允谏反而笑了出声,
“等明日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