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艇的引擎在晨光中发出最后一声呜咽，终于在沉船城的浅滩搁浅。凌薇踩着及膝的海水跳上岸，星铁匕首的刀柄还在掌心发烫 —— 刚才翻译摩尔斯电码时，那段加密坐标像烧红的烙铁，烫进了她的记忆：N37°24'19"，E121°36'45"，正是沉船城中央那座倾斜的钟楼。
“顾衍的体征稳定了。” 林深背着顾衍踏上沙滩，军靴陷进沙里半寸，“晓语的异能很有用，那些藤蔓能过滤辐射。”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昏迷的男人，对方的白大褂上还沾着净化池的绿液，像某种诡异的苔藓。
罗莎拄着临时做的木杖，左臂吊在胸前，绷带又渗出了新的血。她的目光扫过沉船城的轮廓，残存的摩天楼在晨雾中倾斜成 45 度角，玻璃幕墙反射着碎金般的光，像一头被腰斩的巨兽。“这里的磁场很奇怪，我的通讯器完全失灵。”
顾晓语抱着那盆红玫瑰，绿发被海风吹得贴在脸颊上。女孩的指尖萦绕着微光，那些在净化池被辐射灼伤的花瓣，此刻竟抽出了嫩绿色的新芽。“凌薇姐，钟楼里…… 有很多人。” 她的声音带着颤音，“他们的心跳很整齐，像…… 像被人操控着。”
凌薇的异能顺着沙滩蔓延，覆盖整座沉船城。金属的回声在她脑海里交织成密集的网 —— 钟楼的钢筋结构里藏着三十七个热源，广场的喷泉下有巨型机械的运转声，甚至每栋倾斜的建筑里，都有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像是某种机关在悄然启动。
“老锤，能定位到苏晴的信号吗？” 凌薇对着手腕上的通讯器喊道。昨天撤离时，老锤说要带着铁牛去清理沉船城外围的净化者残部，此刻却迟迟没有回应。
通讯器里只有海浪的杂音。凌薇的眉头拧成结，指尖的蓝光突然剧烈震颤 —— 她 “看到” 三公里外的集装箱区，有熟悉的金属反应正在消失，那是老锤的机械假肢特有的能量波动。
“林深，带罗莎和顾衍去安全屋。” 凌薇的声音冷得像冰，“坐标在你背包的地图上，是 73 部队的旧观测站，有防辐射屏障。” 她将星铁匕首塞进顾晓语手里，“看好他们，别让任何人靠近。”
“你要去哪？” 林深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作战服传来，“苏晴的通讯记录很可能是陷阱。”
“我知道。” 凌薇抽出被握住的手，目光落在钟楼的方向，“但老锤可能出事了。而且……” 她摸了摸怀里的信号接收器，屏幕上的坐标正在闪烁，“我必须知道，真正的苏晴，到底死了没有。”
顾晓语突然抓住她的衣角，绿发下的眼睛亮得惊人：“我跟你去！我的异能能感觉到活人的气息，能帮你……”
“不行。” 凌薇按住女孩的肩膀，指尖的蓝光在她眉心轻轻一点，“顾衍需要你。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离开观测站。”
当林深带着三人消失在废墟深处时，凌薇转身走向钟楼。晨雾渐渐散去，露出沉船城狰狞的全貌 —— 倾斜的高楼之间，挂着无数锈蚀的集装箱，像悬在头顶的棺材；街道上的汽车叠成扭曲的金属小山，轮胎在阳光下泛着黑亮的光，像是凝固的血。
走到中央广场时，她突然停住脚步。喷泉的基座上，插着一朵白玫瑰，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花茎上系着张卡片，字迹是苏晴特有的圆润字体：
“姐姐，好久不见。来钟楼顶层喝杯茶吧，我有礼物给你。—— 你的晴”
凌薇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朵白玫瑰的金属成分，与苏晴发间那朵完全相同，甚至连花瓣的纹路都分毫不差。她能想象出那个女人写下这行字时的模样，眼尾微微上挑，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像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别躲了。” 凌薇对着空无一人的广场喊道，声音在废墟间回荡，“让你的人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盯着我。”
话音刚落，周围的集装箱突然发出 “哐当” 的巨响，三十七个穿着动力盔甲的净化者从阴影中走出，形成完美的包围圈。他们的盔甲上刻着 “夜莺” 的标志，头盔的面甲反射着冷光，手里的能量枪同时对准凌薇的心脏。
“苏晴的待客之道还是这么特别。” 凌薇的异能骤然爆发，广场上所有的金属碎片都悬浮起来，在她身边形成旋转的风暴，“这些是博士的残部？还是你新造的怪物？”
领头的净化者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左眉骨上有块月牙形的疤痕，与苏晴的一模一样。“主人说，您会喜欢这份见面礼。” 他的声音像机械合成的，没有任何起伏，“请跟我们走，钟楼顶层的茶快凉了。”
凌薇的目光落在他的脖颈上。那里有圈淡紫色的勒痕，皮肤下隐约能看到金属光泽 —— 是被改造过的实验体，和净化池里那些怪物一样，只是保留了人类的外形。
“老锤在哪？” 她的星铁匕首在掌心旋转，划出银色的弧光，“把他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净化者们突然整齐地后退一步，同时举起能量枪。“主人说，您见到礼物就会知道。” 领头的年轻人大幅度地鞠躬，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请。”
凌薇跟着他们走进钟楼。旋转楼梯早已腐朽，每一步都发出 “咯吱” 的呻吟，像随时会坍塌。墙壁上挂着沉船城的旧照片，核爆前的繁华与此刻的破败形成刺目的对比。走到三楼时，她突然停住脚步 —— 照片里的钟楼顶层，站着两个年轻女孩，一个穿着白大褂，一个穿着作战服，正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是十八岁的她和苏晴。
那时她们刚从 73 部队逃出来，躲在沉船城的钟楼里，用生锈的罐头煮变异鼠肉，对着月光发誓要建立一个没有实验体的新世界。苏晴说，等她们成功了，就在这里开家花店，只卖红玫瑰和白玫瑰。
“姐姐，别停呀。” 苏晴的声音从顶层传来，带着甜腻的笑意，“我泡了你最喜欢的辐射茶，放了三块方糖呢。”
凌薇握紧星铁匕首，继续向上攀登。楼梯的转角处，挂着件熟悉的作战服 —— 是她前世穿的那件，左胸绣着朵枯萎的玫瑰，袖口还有被能量枪灼烧的焦痕。衣服的口袋里，装着半块压缩饼干，包装纸上的日期是核爆日的前一天。
顶楼的门虚掩着，透出暖黄色的光。凌薇推开门的瞬间，闻到了熟悉的香气 —— 是 73 部队特有的辐射茶，混合着白玫瑰的甜香，像极了前世最后那个夜晚，苏晴端来的那杯。
苏晴坐在窗边的圆桌旁，穿着一袭白裙，发间别着那朵标志性的白玫瑰。她面前的骨瓷茶杯冒着热气，里面的茶水泛着诡异的绿色，像净化池里的液体。“姐姐，你终于来了。” 她抬起头，眼尾的泪痣在灯光下格外清晰，“我等了你好久。”
凌薇的异能瞬间锁定她的心脏。这个女人的能量波动很稳定，没有任何机械改造的痕迹，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和记忆中完全相同。“你到底是谁？”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博士说真正的苏晴三年前就死了，你是他造的备份，对不对？”
苏晴突然笑了，梨涡在脸颊上漾开，像个天真的孩子。“姐姐，你还是这么多疑。” 她推过一杯茶，绿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动，“尝尝看，这是用净化池的水冲泡的，顾衍说对你的基因链有好处。”
凌薇没有动。她能 “看到” 这杯茶里的分子结构，混杂着三十七种毒素，其中一种正是前世注入她医疗舱的那种，能让异能者在三小时内基因崩溃，死状凄惨。
“老锤在哪？” 凌薇的星铁匕首抵住她的咽喉，刃上的寒光映在苏晴的瞳孔里，“如果你还念一点旧情，就告诉我实话。”
苏晴的笑容突然僵住，眼尾的泪痣微微颤抖。“姐姐，你总是这样。”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像受伤的小动物，“我们好不容易再见面，你就不能陪我好好喝杯茶吗？”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星铁匕首的刃，没有丝毫畏惧。“老锤在观测站，和你的朋友们在一起。” 苏晴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像换了个人，“别紧张，我只是请他们喝杯茶，毕竟……”
她凑近凌薇的耳边，吐气如兰：“顾衍的‘稳定药剂’最终配方，还在他脑子里呢。”
凌薇的心脏骤然缩紧。林深他们有危险！她猛地后退，准备冲出钟楼，却发现门不知何时被锁死了。窗外传来能量枪的嗡鸣，三十七个净化者正对着观测站的方向射击，绿色的光束在废墟间划出致命的弧线。
“你骗我！” 凌薇的异能爆发，圆桌突然炸裂，碎片像锋利的刀射向苏晴。
但对方早有准备，身体化作一道白光，在碎片中穿梭自如。“姐姐，别生气呀。” 苏晴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谁才是真正能帮你的人。”
墙壁突然亮起，显示出观测站的实时画面。林深正背着顾衍与净化者激战，罗莎的狙击枪架在通风管道上，却被三个实验体死死缠住；顾晓语的绿发在防御罩外疯狂生长，试图阻挡能量枪的射击，但藤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放开他们！” 凌薇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指尖的蓝光在空气中炸开，钟楼的钢筋结构发出痛苦的呻吟。
苏晴的身影重新凝聚在窗边，白裙上沾着几点血迹，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放了他们可以。” 她的手里突然多出个金属盒子，打开后露出里面的针管，里面装着淡蓝色的液体，“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 注射这个。”
凌薇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博士的 “完美进化液”，能将异能者的能力提升十倍，但代价是彻底失去自我意识，变成听从指令的傀儡。前世有无数实验体死在这种药剂下，皮肤像融化的蜡，最终化作一滩腥臭的液体。
“你疯了！” 凌薇的星铁匕首指向她的心脏，“你明知道这东西的副作用！”
“但它能救你的朋友们，不是吗？” 苏晴的笑容带着残忍的温柔，“姐姐，你总是这样，为了别人可以牺牲自己。前世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针管，“想想林深，想想罗莎，想想那个绿发的小姑娘…… 你忍心看着他们变成净化池里的怪物吗？”
观测站的画面突然剧烈震动。防御罩在能量枪的轰击下出现裂纹，顾晓语的藤蔓彻底枯萎，一个净化者的能量枪对准了她的后背。
“我答应你。” 凌薇的声音嘶哑，星铁匕首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
苏晴的笑容瞬间绽放，像得到糖果的孩子。“我就知道姐姐最疼我了。” 她亲自拿起针管，走到凌薇面前，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脖颈，“别害怕，很快就好。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像以前一样，再也不分开。”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凌薇闭上了眼睛。前世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 —— 磁暴夜的篝火旁，苏晴蜷缩在她怀里说怕黑；议会选举时，她将副位让给苏晴时对方惊喜的眼神；最后那个夜晚，医疗舱里冰冷的毒针……
“姐姐，你看！” 苏晴的声音带着兴奋，“他们没事了！”
凌薇睁开眼，看到观测站的净化者正在撤退，林深抱着顾晓语检查伤口，罗莎的狙击枪还在警惕地扫视四周。她的嘴角刚要扬起，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痛 —— 药剂正在破坏她的基因链，皮肤下的血管像火烧般滚烫。
“你……” 凌薇的视线开始模糊，却看到苏晴的白裙下，露出一截金属小腿。
“姐姐，对不起呀。” 苏晴摘下头上的白玫瑰，露出里面的微型控制器，“博士说，只有你的基因崩溃，才能提取出最纯净的异能碎片。” 她的脸开始扭曲，皮肤像纸一样剥落，露出下面的金属骨架，“其实我早就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个能模仿你记忆的容器……”
凌薇的意识渐渐模糊。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异能在疯狂暴走，钟楼的金属结构开始扭曲，钢筋像蛇一样钻出墙壁，将苏晴的机械身体紧紧缠住。
“姐姐，真遗憾……” 苏晴的声音越来越远，“没能…… 和你一起…… 开家花店……”
当林深冲进钟楼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 —— 凌薇倒在血泊中，全身的皮肤都在剥落，露出下面泛着蓝光的肌肉组织；她的身边，是被钢筋绞成碎片的机械残骸，一朵白玫瑰的金属花瓣落在她的掌心，像一滴凝固的泪。
“凌薇！” 林深抱住她，发现她还有微弱的呼吸。女孩的身体烫得惊人，却在他的怀里微微颤抖，像寒风中的幼兽。
罗莎的狙击枪突然对准窗外。顾晓语的绿发疯狂生长，将整个钟楼包裹起来，形成巨大的绿色茧房。“快带她走！” 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净化者的大部队来了！”
林深抱起凌薇冲向观测站。怀里的女孩突然睁开眼睛，瞳孔里闪烁着蓝光，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 那是苏晴特有的笑容，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三分轻蔑七分残忍。
“林深……”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像机械合成的，“你说…… 我是不是很像她？”
林深的心脏骤然缩紧。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孩，发现她的脖颈后，出现了一个淡紫色的印记，形状与苏晴的一模一样。
远处的海平面上，升起了一轮血色的夕阳。沉船城的废墟在夕阳中沉默，像一座巨大的墓碑。而在观测站的地下实验室里，顾衍突然从昏迷中惊醒，看着监测屏幕上凌薇疯狂跳动的基因序列，发出了绝望的呼喊。
“不 ——！她的基因链开始重组了！”
钟楼顶层的废墟里，一朵红玫瑰从石缝中钻出，花瓣上沾着凌薇的血，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像在哀悼，又像在预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