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船城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锈迹斑斑的铁皮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无数只手指在疯狂叩门。凌薇蜷缩在一间废弃酒吧的吧台后，指尖的蓝光在潮湿的空气里微微震颤 —— 她能 “听” 到三条街区外的金属碰撞声，那是净化者的动力盔甲在狭窄巷弄里摩擦墙壁的动静，沉重而致命。
“还有三分钟。” 林深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雨水的湿冷，“罗莎已经在钟楼顶架好了枪，顾晓语的信号显示她就在前面第三个路口的花店。”
凌薇握紧了腰间的磁轨枪。老锤新换的星铁枪管在雨水中泛着幽蓝的光，枪托处的防滑纹还残留着她的体温。三天前从净化者核心室逃出来后，她们兵分两路：林深去联络旧部，罗莎负责侦查，她则带着顾晓语潜入沉船城寻找顾衍，却在昨天的巷战中被冲散。
女孩的绿发总让她想起苏晴。不是现在这个眼尾带刀的女人，而是那个在核爆后抱着膝盖哭，说再也见不到妈妈的小姑娘。那时她们挤在废弃的地铁站里，苏晴会把烤焦的变异鼠肉最嫩的部分塞给她，说：“薇薇姐，你的异能比我厉害，要多吃点才有力气保护大家。”
—— 直到那朵染血的白玫瑰，出现在医疗舱的托盘里。
“凌薇姐！” 顾晓语的声音突然从街角传来，带着哭腔和急促的喘息。
凌薇猛地探头，看到绿发女孩抱着一个铁皮花盆，正踉踉跄跄地跑来。雨水打湿了她的衣服，贴在单薄的脊背上，花盆里的红玫瑰被压得弯折，花瓣上还沾着点点血污。
“后面有追兵！” 女孩的声音刚落，巷口就传来动力盔甲的沉重脚步声。三个穿着银白色盔甲的净化者出现在雨幕中，头盔的夜视仪发出猩红的光，手里的能量枪正对准顾晓语的后背。
凌薇的异能瞬间爆发。酒吧门口的金属卷帘门 “哐当” 一声砸落，将两个净化者隔在外面，同时调动地上的钢筋碎片，像锋利的飞镖射向第三个 ——“噗嗤” 一声，碎片穿透盔甲的缝隙，净化者闷哼一声倒地。
“快进来！” 她拽着顾晓语躲进吧台后，指尖的蓝光迅速修补着卷帘门的缝隙。
女孩瘫坐在地上，怀里的铁皮花盆却抱得更紧了。红玫瑰的花瓣在她掌心微微颤动，像是有生命般舒展着被压皱的边缘。“这是…… 顾衍哥哥留下的。”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绿发上的水珠滴落在花盆里，“花店老板说，每天都有人匿名送一束红玫瑰，花盆底下刻着‘夜莺’的标志。”
凌薇的目光落在花盆底部。果然有个指甲盖大小的印记，与 “背叛者名单” 上的 “夜莺” 实验室标志一模一样。她小心地转动花盆，底部突然弹出一个暗格，里面躺着一张折叠的纸条和半片染血的身份芯片。
纸条上是顾衍的字迹，潦草却有力：“芯片藏在玫瑰根须里，苏晴在追踪‘稳定药剂’的副作用，她需要我的血样压制。监狱的密码是晓语的生日。”
“稳定药剂的副作用……” 凌薇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想起前世那些注射过药剂的异能者，后期都会出现基因崩溃的症状，皮肤像烧焦的纸一样剥落，最终变成没有意识的怪物。苏晴需要顾衍的血样？难道顾衍的基因里有抗体？
“哐！哐！哐！” 卷帘门外传来剧烈的撞击声，净化者的能量枪开始射击，铁皮门上瞬间出现一个个冒着白烟的孔洞。
“他们在破坏门锁！” 顾晓语的声音带着恐惧，绿发紧紧贴在脸颊上。
凌薇迅速将芯片和纸条塞进怀里，抬头看向酒吧的通风管道。“爬上去，从屋顶走。” 她将顾晓语托上吧台，指尖的蓝光凝聚成一把金属匕首，“我掩护你，到钟楼找罗莎。”
“那你呢？” 女孩的眼泪混着雨水滚落。
“我随后就到。” 凌薇的笑容在枪声中显得格外清晰，“记得把玫瑰带上。”
顾晓语咬着唇钻进通风管道，绿发消失在黑暗中的瞬间，卷帘门被彻底撞开。三个净化者举着能量枪冲进来，头盔的红光在昏暗的酒吧里扫来扫去，像饥饿的野兽在搜寻猎物。
凌薇没有躲。她站在吧台中央，磁轨枪的星铁枪管在雨水中泛着冷光。“苏晴派你们来的？”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还是银狐？”
领头的净化者没有说话，只是抬起能量枪。红光锁定她心脏的位置时，凌薇突然笑了 —— 和苏晴一模一样的笑，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三分轻蔑七分残忍。
“你们知道吗？” 她的异能顺着地面蔓延，酒吧里所有的金属器皿都开始悬浮，酒瓶、刀具、甚至墙角的暖气片，“苏晴最讨厌红玫瑰。她说那花俗气，不如白玫瑰干净。可她不知道……”
金属洪流突然涌向净化者，能量枪在接触的瞬间被扭曲成废铁。
“白玫瑰的根，从来都泡在血里。”
第一个净化者被暖气片砸中胸口，盔甲凹陷下去，闷哼着倒地。第二个试图拔刀，却发现佩刀已经刺穿了自己的喉咙。第三个转身想逃，凌薇的磁轨枪已经抵住他的后脑勺 ——“嗡” 的一声，电磁脉冲弹悄无声息地射入，盔甲的动力系统瞬间瘫痪。
凌薇摘下他的头盔，露出一张年轻的脸。眉眼间竟有几分像苏晴，只是眼神里没有算计，只有麻木的恐惧。“她给你们注射了多少稳定药剂？”
年轻人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脖子上的血管突然暴起，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 —— 基因崩溃的初期症状。
“救…… 救我……” 他抓住凌薇的裤脚，指节泛白，“她说只要拿到顾衍的血样…… 就能治好我们……”
凌薇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她想起前世那些死在她怀里的同伴，想起他们最后乞求的眼神。指尖的蓝光下意识地渗入年轻人的皮肤，试图稳定他的基因链，却只换来对方更剧烈的抽搐。
“没用的。” 年轻人咳出一口血沫，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我们都是她的试验品…… 和那些白玫瑰一样……”
他的头歪向一边时，巷口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是动力盔甲的沉重，而是高跟鞋踩在水洼里的清脆声响，一步，一步，带着某种仪式感的缓慢。
凌薇猛地抬头，看到雨幕中站着个白色的身影。苏晴撑着一把透明的伞，白裙在风中轻轻摆动，发间的白玫瑰被雨水洗得愈发苍白。她身后跟着六个净化者，手里都捧着插在水晶瓶里的红玫瑰，花瓣上的水珠像眼泪般滚落。
“姐姐的身手还是这么利落。” 苏晴的声音隔着雨帘传来，甜腻得发假，“可惜了这些好孩子，本来还能多活几天的。”
凌薇的磁轨枪对准了她的心脏：“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 苏晴蹲下身子，指尖轻轻拂过死去的净化者，“只是想请姐姐去看场好戏。顾衍的实验到了关键时刻，他说…… 少了姐姐的基因样本，终究是不完整的。”
她站起身，白裙上沾了几点血污，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你看这些红玫瑰，是我让银狐从绿洲带过来的。顾衍说晓语喜欢，可他不知道……”
苏晴突然拔出藏在伞柄里的匕首，将身边的红玫瑰拦腰斩断。
“带刺的东西，就该连根拔起。”
凌薇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到苏晴身后的净化者正在移动，呈扇形包围过来，手里的红玫瑰水晶瓶里，隐约有金属反光 —— 那是改装过的微型炸弹。
“林深！” 她对着通讯器大喊。
“收到！” 巷口突然传来爆炸声，浓烟中冲出一辆越野车，林深探出头来，手里的□□正冒着青烟，“罗莎说你们在玩赏花游戏？带上我一个！”
苏晴的脸色微变，转身想退，凌薇的磁轨枪已经射出第二发子弹。不是冲着她，而是射向她头顶的广告牌 —— 锈迹斑斑的铁皮 “哗啦” 一声坠落，挡住了退路。
“抓住她！” 苏晴的声音终于破了功，带着气急败坏的尖锐。
净化者的水晶瓶同时掷向凌薇，玫瑰花瓣在爆炸中飞溅，混着雨水和弹片，像一场血腥的葬礼。凌薇调动金属碎片形成护盾，同时冲向苏晴 —— 她知道，错过今天，就再也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这个女人了。
两人的距离只有五米时，苏晴的异能突然爆发。白色的能量波像潮水般涌来，所过之处，金属护盾瞬间瓦解，连雨水都被冻结成冰。这是能量剥离的高阶形态，能直接瓦解物质的分子结构。
凌薇被冲击波掀飞出去，撞在酒吧的墙壁上，喉头涌上一股腥甜。磁轨枪掉落在地，星铁枪管在雨水中发出悲鸣般的嗡鸣。
苏晴一步步走近，匕首抵在她的喉咙上。白玫瑰的花瓣落在凌薇的脸上，带着冰冷的雨水。“姐姐，你输了。”
“是吗？” 凌薇的嘴角突然溢出笑容，藏在掌心的金属丝猛地弹出，缠住苏晴的手腕。
远处的钟楼传来枪响，罗莎的子弹精准地击中苏晴身后的一个净化者。林深的越野车同时撞开包围圈，轮胎卷起的水花溅了苏晴一身。
“下次再陪你玩。” 凌薇拽回金属丝，翻身跳上越野车。
苏晴站在雨里，看着她们的车消失在巷口，白裙上的血污和泥点显得格外刺眼。她捡起地上的磁轨枪，指尖抚过星铁枪管上凌薇的温度，突然将枪狠狠砸向墙壁。
“追！” 她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暴躁，“就算把沉船城翻过来，也要把她们找出来！”
净化者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时，没人注意到酒吧的角落里，一朵被踩烂的红玫瑰正在悄悄复苏。绿芽顶破焦黑的花瓣，根须顺着血迹蔓延，在潮湿的地面上写下一行细碎的字 ——
“监狱的钥匙在花店地窖。”
雨还在下，冲刷着巷子里的血迹和弹壳。只有那些被遗弃的红玫瑰还在倔强地绽放，花瓣上的子弹孔成了新的装饰，像某种残酷而浪漫的勋章。
凌薇靠在越野车后座，看着窗外飞逝的雨景。喉间的腥甜还未散去，掌心的金属丝却缠着一片红玫瑰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