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寻音觉得孟栖亭最近几日有些奇怪,就比如现在。
“音音啊,我脖子昨夜似乎落枕了,你过来给我看看。”孟栖亭像一条没有骨头的美人蛇一样懒散地趴在床上,楚寻音甚至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一条无形的尾巴耷拉在他身后。
楚寻音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真不好意思啊,我手腕昨夜落枕了。”“相公”两个字她实在叫不出来。
好在孟栖亭也不在意,他就像没有听出楚寻音话里的糊弄一样,好脾气地拍了拍床榻:“那我给你揉揉也成。”
楚寻音:……
又来了又来了,楚寻音头疼地叹了声气,孟栖亭维持着这副好像脑子有点大病的样子已经整整三天了,她已经从第一天的惊恐拒绝到现在的无奈配合了。
毕竟孟栖亭的理由很充分,说好了的落难夫妻,不好好熟悉角色,万一穿帮了怎么办,当然最主要的是五百两的债务还没还清,她得无条件满足雇主的一切需求。
楚寻音也有些被他身上的懒散气息传染了,干脆也爬上了床,她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好,然后慢吞吞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腕,伺候人和被伺候之间她当然选后者,反正是孟栖亭他自己要求的。
没错,楚寻音已经不是三天前诚惶诚恐的她了。
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纤细手腕,孟栖亭愣了一下,随后当真为她揉起了手腕,一下又一下,力道刚刚好。
楚寻音眯起眼发出了舒适的喟叹,像只正在被人顺毛的猫崽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夜睡觉的姿势不对,她是真觉得自己手腕有些抻着了。
孟栖亭看着她手腕内侧的一颗鲜红小痣,他压下心中的蠢蠢欲动,又去看身侧像猫儿一样的姑娘。
饱满的额头,细长的眉,不笑自弯的眼睛,微卷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和红润的嘴唇,每一处都长得那么恰到好处。
“殿下啊。”楚寻音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随即又努力眨了眨眼,“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刚用过午饭一会儿,她就觉得有些困了。
“你想出去干什么?”孟栖亭手下的动作不停。
“就是我之前不是答应了张大娘,有机会替她向她儿子报个平安吗,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我想去看看。”楚寻音的声音里都染上了困顿之色。
孟栖亭想了想说:“可以。”想去就去,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连续三天闷在客栈,想必她也该觉得无聊了。
“真的可以?”不相信的人成了楚寻音。
她其实只是随口一问,心里倒没抱多大希望,这三天她不是没发现孟栖亭一直在和自己手下的人联系,当然主要是他也没刻意避着自己。
楚寻音知道孟栖亭一直在派人调查卫城里发生的事,见他没出门的打算,以为他是怕会暴露身份惹来事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简单就松口了。
孟栖亭点了点头,“先睡一觉,下午我陪你一起去。”她的脑袋都快把床榻给点穿了。
“哦,好哦。”楚寻音放松心神,就这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孟栖亭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数道凹凸,看着这样的脸她居然还能睡得着,他的心里说不上的感觉,像是被人狠狠揉搓了一把。
见她睡熟,孟栖亭将人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几日下来,楚寻音对他的气息早已熟悉的很,她非但没有挣扎,反而自觉地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
孟栖亭看着埋在自己怀里的小脑袋,长舒一口气,笑自己居然对给人当臂枕的事情有些上了瘾。
*
睡醒后的楚寻音精神头十足,给吴掌柜交待了一声后就拉着孟栖亭出了客栈。
“这街上的人好像比前几天多了些。”楚寻音四处看了看,怕孟栖亭看不清,还特意给他描述了一番街上的场景。
孟栖亭也不反驳,他冷笑一声:“这个李城守倒是个有脑子的。”这话听起来讽刺意味十足。
楚寻音不明所以地转头看他。
孟栖亭接着说道:“被他勒令不交赎金就强行起矿的都是些小有薄产的人,对普通百姓他倒没出手。”
孟栖亭这么一解释楚寻音就懂了,也是,这小门小户的百姓家里的收入也就只能裹住吃喝,他就是想刮也刮不出什么油水来,还是大户身上的肉肥。
可说到底人家凭本事挣的钱,怎么也轮不着他来觊觎吧。
楚寻音有些疑惑地问:“他们难道就没有联合起来反抗吗?”一般遇到这样的情况不是都会寻找同盟自救吗?
“那个李城守设下鸿门宴将人请去,然后在宴上突然变脸,但凡有反抗之心的都被他下药关了起来。都是家中产业的掌权人,家里自然会想方设法捞他们出来。”孟栖亭解释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小命都捏在别人手里了自然是没办法。
“那人赎出来之后呢,他们就这么心甘情愿认下这个亏了?”楚寻音又问。
“当然不是。”孟栖亭说道:“大部分都是抱着息事宁人破财消灾的态度,不过损失一些钱财,对他们来说算不上伤筋动骨,也有咽不下这口气想要找回场子的,结果……”
“结果什么?”楚寻音追问。
“结果就真的咽气了。”孟栖亭语气冷淡。
“啊?”楚寻音不可置信地问:“您的意思是他们被……”她比划了一个刀拉脖子的手势。
这些都是吴掌柜没提到过的,想必是孟栖亭的手下调查到的消息,他就这么告诉了自己。
孟栖亭轻哼一声肯定了她的话。
楚寻音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草菅人命吗?这个李城守也太恶毒了吧!”
“嗯?”孟栖亭平静的语气终于起了一丝波澜,他凑近到楚寻音的跟前,问:“我手里的人命比起他来说只多不少,怎么?音音莫不是觉得我也是个恶毒之人?”
孟栖亭今日没再委屈自己戴那块从楚寻音衣裙上扯下来的碎布,他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好像什么都没映出,又好像什么都在他的眼里。
“……”
糟糕!楚寻音按捺住不安分的心脏,她怀疑孟栖亭是不是暗地里给自己下了蛊,不然自己为什么竟然会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好看。
“嗯?”见她不回答,孟栖亭又贴近了她几分。
这个人是不是在勾引她?楚寻音心里默默冒出一个问号,但她又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毕竟他可是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孟栖亭啊。
“娘子怎么不说话了?”孟栖亭的语气弱弱,脸上还带着几分忧愁,活脱脱一朵风雨中的娇花模样。
楚寻音松了口气,确定了,他一定是沉迷与“落难夫妻”这种奇奇怪怪的设定不可自拔了。
“他怎么配和相公你比。”楚寻音还能怎么办,只能担起生活的重担默默配合他。
“他是为了一己私利害人性命,相公你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两码事两码事。”
“不管相公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生怕达不到孟栖亭满意,楚寻音又补了一句,听起来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哈哈哈。”孟栖亭被她浮夸的表演征服,笑得直发颤,引来好几个人的侧目。
楚寻音轻叹了一声,笑吧笑吧,也算自己的辛苦表演没白费。
楚寻音和孟栖亭往前走着,突然有一个妇人追上去一把扯住了楚寻音的衣袖:“音娘,你是音娘没错吧。”
楚寻音猝不及防被这妇人拉了个正着,孟栖亭袖下的手微微一动。
楚寻音转身,待她看清妇人的长相时,她的脸色骤变,“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