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过几个时辰,弥筱才撑着酸痛的身躯起身,汀钰心疼,令他再睡几个时辰,有道是剩下的事宜便由他来安排便是了。
弥筱摆了摆手,怜悯地瞧着地上碎乱的暗红赤蔷薇绣袍,又其实着了一身得体的水青色绣莲袍,清纯得体,落落大方。
汀钰算是有些良心,捡起掉落在地的耳坠,细细地抚着柔嫩的耳垂,轻轻将耳坠穿过耳洞。
汀钰念咒便要回到耳坠空间中去,弥筱急忙制止道:“你日日屈居于狭小的耳坠空间,这属实太委屈你了,你便在此歇下,我去去便回。”
确实亦而非甚么大事,只是掐指一算,云珣的巨轮约莫亦是横渡东海,快到蓬莱山脚下了。
汀钰尚且踌躇不定,却见弥筱睨了他一眼,将他摁坐回了床榻,这才罢休了想陪同弥筱前往的念头。
本是想,弥筱独自一人动身自己属实不放心,却又转念一想,一个元婴中成的剑修,法术亦是了得,满身是符咒,有无自己陪同无异。
……
弥筱独身一人到蓬莱山脚时,山下是黎明初晓的景观,海上烟雾缭绕,可弥筱仍能隐约瞧见正在不远处,那一艘金碧辉煌的巨轮。
巨轮绰约,他似乎还能瞧见身姿如松的人站在床头,似乎瞧见甚么,却目光一亮,奋力地冲弥筱招手。
弥筱微微勾唇一笑,虽只是出了云珣几日,可再见到云珣的人或事物,却发自骨子里的分外亲切。
冤家路窄,蓬莱却亦是不大,弥筱望着眼前旗帜招展,写着“云珣”二字的旗帜愈来愈近,心头的欢喜之感亦是愈来愈烈。
霎时,清风拂面,染着晨露的寒,弥筱微微颤栗,陡然间身旁亦是多了一抹水青色的身影。
弥筱蹙起眉头望了身旁一袭水青色的人,高大的身影恰好能将自己笼于阴影之中,弥筱再不适与不耐,也是腆着脸冲他柔柔一笑,得体地道:“好生缘分,竟在此处竟亦能遇见仙师。”
代铜淡淡摇了摇头:“我确是不觉如此,蓬莱本就不宽敞,相遇亦是常事,只是今日仙师今日同我一般一袭水青色袍,我确实只觉有缘。”
弥筱松了松紧蹙地眉头,眼前此人果真是油嘴滑舌,弥筱唇瓣一抿,淡淡开口只是一句:“果真如此。”
弥筱心下只道,此事自然万万不能叫汀钰发觉,若是令汀钰知晓,只怕是又要无端地吃起飞醋来,酸气得紧。
静默了几许,代铜低沉的声音传入了弥筱的耳畔:“仙师,你我如此投缘,可能结缘交友?”
弥筱颔了颔首,扯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嘴角弧度:“若是代铜仙师愿意,这自当是弥筱的荣幸。”
代铜眼前一亮,而后抿了抿唇,试探性地出声问道:“那我……往后可否将你唤作筱儿?”
弥筱一愣,果不其然眼前人居心叵测,才道要结识为友,却又欲他如此亲昵的称呼。
不过面对代铜如此期翼的目光……弥筱欣然地摇了摇头。
代铜一愣,果不其然是自己所熟稔地那位故人,勾唇一笑,满眼柔情:“那便说定了,日后便唤你阿筱。”
谈论之间,几刹那的功夫云珣的行船已然渐渐靠岸,李栾安轻功了得,自远处一眯眼却见弥筱同一只“花孔雀”有说有笑。
李栾安气性大,心胸却小,一个琼瑜自己却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个情郎罢了,毕竟他才是名副其实的正主。
却不知弥筱一落脚蓬莱,却又招引了一只花里胡哨的开屏公孔雀。
李栾安怒发冲冠地落脚在了弥筱的身旁,一把便搂过了弥筱的细腰,弥筱尚且没来得及作何反应,心下微微一惊,正欲开口责怪李栾安,却转念一想,在代铜面前,李栾安属实是一面坚硬的挡箭牌。
于是乎,通身软弱无骨地便往李栾安怀里靠去,弥筱似娇嗔一般道:“陛下,你怎地这么快便来了?”
弥筱一出口,李栾安便知晓他的心思,压制着满心的怒火,站直了身躯,高傲地仰起了头俯视着眼前的代铜,手上更加放肆地搂紧了弥筱的腰。
弥筱通身膈应,面上却似一只柔顺的小猫,更是往李栾安的胸前蹭了蹭。
代铜望着眼前此情此景,一双瑞凤眼一眯,眼底满是笑意与玩味,小孩子把戏,在他面前又怎能瞒天过海。
代铜颔了颔首,既然弥筱此时竟如此抵触同他接触,那他便不近他身便是了。
左右,掌中之物再如何娇气折腾,却亦是逃不过五指山。
代铜彬彬有礼地伸出背在身后的手,向李栾安作揖行礼:“想来这位,便是云珣的君主陛下了。”
李栾安却不似弥筱那般小心谨慎,丝毫不给代铜颜面,只是冲他颔了颔首,以鼻音“嗯了一声。
代铜识相,不愿在此热脸贴冷屁股,将手负在身后,轻轻地向海面上大步流星踏步向不远处一艘,撑着“昆仑”旗帜的行船而去。
弥筱望着那一抹离去的水青色身影,轻功了得,在险峻的东海之上大步流星,却面色淡然,波澜不惊——他向昆仑的船艘而去,自己竟认为他是一早便随同自己……
弥筱面上渐渐泛了几许难以察觉的薄红——羞恼。
李栾安望着他一动不动地目光,吃味般掐着弥筱的脸庞,将弥筱的脸转向自己,李栾安蹙起浓密的眉目,委屈地嘟囔了一声:“怎的……明目张胆地为夫面前红杏出墙,一个琼瑜却不够,又来了一只公孔雀么?”
弥筱“噗嗤——”笑出了声,挣脱着出了李栾安掌中的禁锢,得体地站定在李栾安面前,淡淡道:“李栾安,那可是昆仑的第一剑仙代铜……你便如此得罪了?”
李栾安直愣愣地望着那一条蛇腰钻出自己的掌中,怀里白荡荡地,心中亦是空落落的,莫名有些揪心,面上却仍然淡淡地同弥筱道:“孤可不顾他是何人,你这衣袍尽早换了罢,孤再为你买十件百件皆可,日后莫要再穿这绣袍了——晦气!”
身后的弟子徐徐,向二人踱步而来,不远处的李落渊面色淡淡,步态端正,一身锦衣金碧辉煌,顶着一套金锻的头面,缓缓向二人步行而来。
洛付依旧是那一套能同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袍,跟随着李落渊的脚步缓缓向前。
李落渊径直踱步过了弥筱的身侧,于他二人视若无睹般,错身后,李落渊面目狰狞,勾起唇角微微冷笑一声。
他倒不信,他那懂事的皇侄,竟不知心上人同弟子**一夜,颠鸾倒凤。
衍临门的烈性药无药可解,李落渊不想亦知,他那大智若愚的皇侄,竟情深地将心上人送入其他人怀中。
思及此处,李落渊的面目更是狰狞,眉峰紧聚,眼里是毫无掩饰的恨意——为何偏偏是这样的人天资卓越,偏偏是他后来者居上被奉为君主?!
云珣的美人在他手中尚且把握不住,且不说半壁江山在他手中能得以辉煌!
李落渊一甩袖摆,且不等弥筱反应过来迎候他,便直然架剑向蓬莱山顶而去。
弥筱这才率先反应过来,推开贫嘴的李栾安,仰头望着那一抹白金交错的身影直步山顶,一抹黑夜般的暗影紧随其后。
弥筱无可奈何地望了李栾安一眼,李栾安一愣,手足无措。
弥筱嗔怪道:“李栾安,又惹恼你那尊贵的皇叔了——”
李栾安张了张口又欲说些甚么,一道白色的身影便欢欣雀跃地向弥筱扑来。
待弥筱反应过来,怀中比自己高了些许的人紧紧搂住了自己,他抬起发着水盈盈亮光的眼眸,满眼欣喜,甜甜地唤了一句:“师尊——”
弥筱心间一暖,眼里满是欣慰,抚了抚他梳得齐整的发束,柔柔地出声:“庚连,怎的几日不见,却如此黏人。”
一向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弟子竟在见到自己时将墨守的成规和礼仪抛之脑后,竟如此雀跃,弥筱满心是欣慰与无奈。
庚连被一时的欣喜冲昏了头脑,却在最为崇敬的尊师面前失了仪态。
庚连红着面颊与眼眶,缓缓松开了搂紧弥筱的臂膀,站直了身姿在弥筱面前,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弥筱望着那一双微红的明眸,心疼与不解缠绕与心头,若是在平日里弥筱定时要狠狠斥责庚连一番,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在此时,弥筱却如何也硬不下心肠,去教训这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老实徒弟。
弥筱微微勾唇轻笑,柔声问道:“这是怎的了?莫不是在衍临门中有人欺负了你?”
闻言,庚连急忙频频摇头,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出:“庚连剑术不精,却受师尊如此重视,您竟将不可多得的机遇留给了庚连,令庚连有生之年得见云珣之外的风光。”
弥筱闻言,“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他有道是何事,却只是如此小事一桩,竟将这小子感动得潸然泪下——
庚连拜师时那满眼的忠诚与崇敬他看得一清二楚,他眼底亦是一片清澈见底,单纯老实。
庚连是火灵根,虽珍稀却极为难修,想从古至今的云珣,达到元婴阶的火灵根屈指可数。
只是,庚连起早贪黑的修炼,他皆瞧进心里,在衍临门众人熟睡时,他却夜里挑灯,在院内舞剑。
有时,弟子们一早起来,便瞧庚连在打坐,自以为他气得早,打心底佩服,只是不知,极多数日子里庚连彻夜无眠。
他的这个弟子付出的血汗与泪,值得如此一个不可多得的机遇。
弥筱虽满心是欣赏,只是一开口却仍旧是一句:“嗐,为师当是何时,小事一桩,莫要挂念在心头,掌门要自我座下挑出两位赴仙法大会,你艳煜师兄成日间无影,清岚师兄游山玩水,向来抗拒此事,为师便只好叫你与琼瑜来了——莫要怪为师了……”
弥筱虽如此一言,庚连却不依,眼底的感激不失分毫。
弥筱无奈,着实被瞧得不好意思,只好伸出纤纤玉手抚了抚圆滑似白玉的鼻头,满脸笑意地回眸,似是漫不经心地道:“罢了罢了,你叫弟子们莫要走散了,为师领弟子们上山。”
一众浩浩荡荡的白衣弟子在弥筱的引领下架腾云上了蓬莱山顶,衍临门的弟子一袭素色白衣,毫无点缀,可无一不是身姿挺拔健硕,将一身白衣穿得利落,仙风道骨。
合欢宗的弟子有了衍临门的衬托,便显得矜贵了几许——
笑话,站直了身姿,满身金靡,星眉剑目,肌肤白皙之人……可是当朝的余瑟余丞相。
往祖上数五辈,无一不是云珣的大功臣,可谓世代从政,是云珣无人可媲美的朱府门弟,不过池深水浊,这余府亦是无人敢挑衅。
——至于这为通身贵气的公子哥,便是元婴中成,约莫三百岁芳龄的合欢宗宗主。
合欢宗的弟子自然同宗主沆瀣一气,连身上所着炼气的灵袍亦是多少镶些金带点银,一身群青,气势磅礴,嚣张跋扈。
……
于此同时,满面阴沉的李落渊被蓬莱的弟子迎进了厢房后,望着连自己书房宽敞却比不上的小厢房,对那陈列整齐,古色古香的置物大发雷霆,将梨花木桌上的物品通通扫落在地……
“霹雳乓啷——”
洛付自身后缓缓搂住了李落渊,轻声道:“王爷,莫要气恼了……”
李落渊望着身后人,似乎是无处撒气,狠狠将手一扬,“啪——”
一个重重的耳光落在了洛付面上,洛付将头一偏,侧脸上显然肉眼可见地出现了一个红掌印。
李落渊恨恨地睨着洛付,洛付为自己的肉身欢愉不假,可却亦是痴心于自己,对自己掏心掏肺,在弥筱面前更是不敢停留半刻的目光。
李落渊望着眼前这个修为深不可测的男人……一百多年前他在山崖里救了他,他成了自己身边的死士,自李落渊发觉他那深不可测的法术后,便更是费尽心思地讨好他……
自己寂寞的肉身亦是需要填补空虚。
有时候李落渊会想,自己常常鄙夷弥筱轻贱,可自己有何尝不是淫///荡呢。
洛付面色淡淡,面上的掌印很快消散无踪,他抬起眼望向李落渊,毫无波澜,他安抚般地搂住他:“莫要气恼了,我的殿下,只要是你想得到的,我毫不犹豫去夺……”
洛付不在意,他只记得山崖里那个毫不犹豫下身救他的少年,只在意那惊鸿一瞥……纵使这样气愤的一巴掌反复落在自己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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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云珣行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