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依旧很堵，再好的车也是半天挪一次位置。
苏彤跟沈络坐在后排，车里温度还算可以，但是她没有把外套脱下来。
周文彬从前面的副驾探过头说：“把你们家里的地址报一下吧。”
苏彤说了小区名字，沈络却只报了公交车站的站点。
车开到苏彤家小区门口的时候，沈络看到苏彤妈妈正在警卫室旁边等着。
外面挺冷的，王玉珍却只裹了件披肩，身上是条珍珠白的连衣裙，一点都不挡风。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了。
沈络有些意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对王女士有些偏见。
那天晚上王玉珍对待苏彤的方式确实很过分，但是很多父母就是这样，有时候会给子女带来身心伤害，平日里又确实很关心孩子。
让人狠不下心去恨，又没法心无芥蒂地去爱，到头来痛苦的只有自己。
王女士或许就是这种家长。
“我们要不要下去跟阿姨打个招呼？”沈络问。
苏彤有些迟疑，车子很快停在王玉珍面前，苏彤还没做好决定，周文彬就下车了，还特意过来帮她拉开车门。
沈络也跟着下去，苏彤只好跟王玉珍介绍说：“妈，他们俩是我同学，特意送我回来的。”
沈络适时地说了声阿姨好，周文彬紧跟着也和王玉珍打了声招呼。
他没想到会见到苏彤妈妈，这会儿整个人都有些无措，紧张得不行，耳根也隐隐泛红。
王玉珍像没看到沈络一样，直接略过她，非常热络地问了周文彬的名字，然后笑着说：“那阿姨就叫你文彬吧，要不要上去喝杯茶再走？”
周文彬连忙道：“谢谢阿姨，不过不用了，今天太晚了，不好再打扰您。”
王玉珍的视线扫过周文彬身后的那辆宾利慕尚，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衣着，认出牌子之后，笑得愈发和善：“不打扰的，谢谢你们送彤彤回来。难得来一趟，上去坐会儿吧。”
周文彬虽然很想答应下来，但他好歹还有些理智，知道这样上门会很唐突，诚惶诚恐地说：“真不用了，我一会儿还要送沈络回去，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们再来拜访。”
王玉珍又挽留几句才作罢，母女俩目送车子离开，王玉珍看了眼苏彤身上的外套，皱着眉问：“你这穿的是什么？跟个叫花子一样，哪来的这么破的衣服。”
苏彤很不高兴：“这是我朋友借我的，她怕我冻着。”
王玉珍盯着她问：“你朋友？沈络的？”
苏彤点头，王玉珍便嫌弃地说：“丑死了，赶紧脱掉，别给我丢人。”
苏彤愈发生气：“我不脱！”
王玉珍也气：“我就说那个沈络肯定会纠缠你吧，小小年纪还挺有心机，这都已经跟你交上朋友了，我让你跟她保持距离你没听见是吗？”
苏彤瞪着她：“我跟谁交朋友是我的自由！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用你的那套规则来要求我？朋友就是朋友，沈络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王玉珍指着她的脑门骂道：“蠢死了，早晚被人骗得找不着北。”
苏彤：“我就算真的被骗也乐意！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诋毁我的朋友行不行？”
王玉珍郁闷地抱怨：“一天天就知道跟我作对，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讨债鬼。”
“那你当初别生我不就好了！”
“你以为我想生？”
母女俩互相较着劲儿，谁也不肯让步。
最后还是王玉珍打破了沉默，她似乎调整好了情绪，以成年人那种过来人的口吻高高在上地点评道：“那个男孩子挺不错的，以后有空了叫来家里玩玩。”
苏彤没说话，直接转身回去了。
王玉珍追上去教育她：“你给我长点记性不行吗？少去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周文彬这样的男生才值得交往，你注意着点，可别让那个沈络钻了空子。”
苏彤猛地停下来，一脸厌恶地看着她说：“你能不能闭嘴？我都说了，沈络是我朋友，你为什么非要在我面前诋毁她侮辱她？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
王玉珍刚刚收起来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妈，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苏彤眼眶都红了，硬是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有你这样当妈的吗？我才十五岁，不是二十五三十五，你就这么着急给我物色男人？周文彬那样的是哪样？家里有钱就行是吗？”
王玉珍抬手甩她一巴掌，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度：“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正经人家的男孩你看不上，非要去勾搭……”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生气的事，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抓着苏彤的胳膊说：“别在外面给我丢人，赶紧回去！”
苏彤捂着脸，被王玉珍强硬地拖拽着往前走。
脸颊火辣辣地疼，脑子里也嗡嗡作响，她连争吵的心思都没了，反正不管她说什么王玉珍都不会听。
在她妈眼里，她做什么都是错，什么都不做也是错。
不解释是默认，解释是狡辩。
没有及时反应过来把人推开就是她蓄意勾引，她想把事情摊开了说清楚给自己讨回个公道，王玉珍又骂她不知好歹恩将仇报。
可明明她才是整件事里受到伤害最大的人，为什么她的亲生母亲连一点信任和尊重都不肯给她呢？
她不想哭，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苏彤低下头，看到身上忘记还回去的外套，鼻子一酸，瞬间更加委屈了。
如果沈络在就好了，她现在好怀念那天晚上沈络抱着她的时候那种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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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彬按照沈络给的地址让司机开到那个公交车站，有些疑惑地问：“你家在这附近吗？”
沈络没有直接回答，“我在这里下车就行了，谢谢你，还有司机叔叔也是，今天麻烦您了。”
司机大叔回头冲她笑了笑，周文彬不放心地说：“还有多远？我再送你一段吧？”
沈络看了眼昏暗的巷子口，最后还是拒绝道：“不用了，没多远，我自己回去就行。”
这段时间她都是一个人回去的，没再遇上什么意外。
之前那个瘦猴一样的男人应该不会再来找她麻烦了。
周文彬顺着她的目光往那个巷子里看了眼，直接开门下车，“既然不远，我还是陪你走过去吧，不然的话万一你出了什么事，苏彤得剥了我的皮。”
沈络被他逗笑了，“哪有那么夸张。”
不过周文彬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就没再拒绝。
自从郁呈休学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跟另一个人一起走这段巷子里的小路。
周文彬跟她并排走着，喜欢的女生不在，他就显得比较放松，随口问了句：“你跟苏彤认识很久了吗？”
沈络看了他一眼才道：“没有，开学之前刚认识的。”
周文彬有些意外，“我看她跟你关系很好，还以为你们是很多年的好朋友呢。”
沈络没有多解释什么，她跟苏彤认识的契机对苏彤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那种事不能随便拿出来说。
周文彬似乎是不习惯两个人都不说话，很快又找了个话题：“对了，你跟郁呈也是开学之后才认识的吗？”
沈络含糊地应了一声，周文彬便说：“那你还挺招人喜欢的，我听说苏彤以前都不怎么主动和同学交朋友，大家都说她很高冷，可是她对你就很亲近。还有郁呈，前段时间他谁都不想搭理，可是居然会主动教你投篮，以前也没见他对哪个女生这么特别过。”
周文彬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其实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沈络的心跳却一下子乱了起来。
郁呈，对她很特别吗？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
不过，她还是不敢自作多情地往那方面想。
郁呈教她投篮或许只是一时兴起，或许是因为他们是前后桌，或许是因为他们那时候住同一栋楼，还一起经历了一些事，相对来说要熟悉那么一点，又或许，他只是想安慰她一下？
毕竟她那时候刚在全班同学面前出过丑。
仔细算算，其实她跟郁呈也就相处了一个多星期，即便从遇到苏彤的那天开始算，也才半个月出头。
可是这个人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了很特殊的印记，即便他忽然从她的生活里消失，那片印记也没有任何淡化的趋势，反而变得越来越深刻。
之后周文彬再说什么沈络都没听进去，只是机械地应和几句。
走到那栋老旧的居民楼下，沈络停下脚步说：“我到了，今天真的麻烦你了。”
周文彬笑道：“没事，不用这么客气，你上去吧，到家记得给苏彤报个平安。”
沈络点头应下，在他的注视下上了楼。
经过五楼的时候，她习惯性停留了片刻，心想周文彬果然是不知道郁呈在这里住过。
这里或许是郁呈的一个秘密基地。
一个有着沉重回忆的秘密基地。
而她却误打误撞地闯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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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苏彤一进教室就感觉气氛不太对劲，很多同学都在往沈络那边看，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一样。
她不明所以地走到自己的座位，晃了晃沈络的胳膊问：“怎么啦？他们看什么呢？”
沈络抬起头，往周围看了一圈，那些同学对上她的视线，纷纷低下头假装在读书。
“我也不知道。”
她进了教室就在做题，根本没发现别的同学在看她。
苏彤戳了戳前排的女生问：“出什么事了吗？”
女生回头看了沈络一眼，表情有些复杂，最后还是回答了苏彤的问题：“出成绩了。”
所以呢？出成绩了又怎么样？
苏彤见她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顶着一脑门问号打开手机翻消息。
翻着翻着，她忽然动作一顿，满脸震惊地扭头看着沈络说：“络络你知道你考了多少吗？”
没等沈络做出反应，她便把手机递了过去，激动得几乎要手舞足蹈：“第一啊啊啊啊！年级第一！太厉害了！络络你怎么做到的！”
沈络茫然地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消化掉苏彤话里的信息。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苏彤手机里的成绩单，迟疑地问：“这个，会不会是假的啊？”
她的确一直在为了拿奖学金努力，可是她也知道这个学校的年级第一不是谁都能轻易拿到的。
这次月考是入学之后第一次大规模考试，虽然她做试卷的时候感觉挺顺，但也没敢奢望自己能考到年级第一。
“是真是假，你去教务系统查一下自己的成绩不就知道了。”前排同学有几分阴阳怪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