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明摆着是想骗钱，给钱就说真的，不给钱就说假的，把我们当成傻子”周一横替他打抱不平。
杨晔平淡的脸上也难得出现愠怒，她嘴角牵动，周围嘈杂的声音好像一下就消失，耳边只剩下她自己加速的心跳。杨晔往前迈出一步，可站在旁边的周一横却先察觉到她即将爆发的情绪。
他连忙伸手拉住杨晔想跨前去的身体，同时朝方知阳笑笑，“方老师，我们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说罢，他脚步快速的拉着杨晔离开。
“松开”杨晔在后面说，但周一横却假装没有听见，反而还加快步伐。
拉着她走出段距离，周一横才稍微松了口气。
被拽住的胳膊稍稍放松，杨晔立马甩开被他牵住的手，力气大到让周一横踉跄了一下，差点绊到路边的石坎。
“你为什么拉我走，没看到我还有话想说吗？”杨晔停下，眼中的怒意几乎要化作实质。
周一横稳住身体，他深深吸了口气。平常和杨晔说几句话都要紧张的人，此刻却定定的望着她。他知道杨晔在生气，看见她燃烧愤怒的眼睛，眼底却是从未有过的沉稳，他轻声劝说：“老板，你先别冲动”
“冲动，我哪里冲动了”杨晔冷笑，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尖锐，“我只是想问个清楚，你不是没有听到方知阳说了什么，就那个骗子主播，把好端端的东西贬低得一文不值。还大言不惭的让方知阳去买便宜的真货，买真货就是爱历史，买不起就是背叛，什么荒谬理论，那真货是我不想买吗，如果所有人手上的都是真货，那要博物馆干嘛”
杨晔就像找到了宣泄口，她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高，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她压抑许久的情绪。
周一横静静的站在那，他听着杨晔的抱怨，感受她在发泄，看到她因为太激动而发红的眼角。
“所有都在说历史，那之前的历史有多好我不知道吗，可是它现在在吗，不在了，除了一堆没有用的老东西，还有什么可以证明。你知道方知阳的东西多少年了吗，一百多年，一百年可以发生多少的事情，是连真的都能被说成假的”
“老板”周一横想要过去。
杨晔撞开周一横挡在面前的身体，她吸了吸鼻子，往露营地那边走，太多复杂的情绪让她完全忘记此行出来的目的是来买水。
周一横见状，他着急地追在杨晔身后，嘴里还不停地劝说：“老板你先别气，既然事情发生了，咱们接下去得想对策和办法，而不是闷着生气”
露营地，李成和刘国兴还眼巴巴的等着他们买水回来。
空旷的草地，两人躺在野餐垫上。翘起二郎腿，四仰八叉又毫无形象的瘫倒，眼睛空空的望向天空，沉浸在一种百无聊赖又充实放空的状态。
和他们的呆滞不同，萧潇反倒挺高兴的。她还去前面的音乐节那里打探情况，本来想进去，可问过门口的保安以后，她就放弃了。音乐节需要门票，而门票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全部卖光。但保安也说，只要不进去里面，站在后头听和去里边其实没多少差距。
她在那站了一会，看到广场有好多个卖水，卖小吃的摊子。音乐节热闹，又是在这样个开放的公园，自然会有不少摊主过来。
青绿发黄和被踩到的草地上丢着许多个喝完没有被带走的矿泉水瓶，穿着环卫工作服的阿姨提了个塑料袋，正一个个的在捡。
萧潇走到个最近的摊子问：“水怎么卖？”
摊主刚把卖空了的几个泡沫箱搬到后面，听见询问的声音她转过身体，看了看萧潇拿起来的那瓶矿泉水，“十块钱”
音乐节开始有一会了，里面热热闹闹的音乐，从那发出来的尖叫和欢呼，站在外头都能很清楚的听到。
从开始到结束，这中间大概有三到四个小时是不会有太多人出来，趁现在有空的时候把摊位上的东西都收拾一下，该拿的提前拿走，没卖完的就归在一起，等着结束看能不能再卖掉。
摊主拿旁边的毛巾擦手，从边上扯下个塑料袋给她，“要几瓶？”
“有大瓶的吗？”萧潇问。
“大瓶的卖完，只有这些小的”
“那要个五瓶，这边的饮料怎么卖”她偏头，看到保温箱里那些五颜六色的饮料，里面的冰块已经化成水。
打包好她要的那几瓶水，暂时放在桌上，老板又扯过另一个塑料袋，“这几个八块，这些十块”
萧潇拿起几瓶，回来看到李成和刘国兴他们躺在那块野餐垫，张开的手臂，刘国兴脸上还盖着他刚才带过来的那顶帽子。
她把东西放在野餐垫，“老板还没回来？”
“对啊”李成舔了舔已经干燥的嘴唇，只是刚把嘴唇舔湿润，下一会吹来的冷风又把这湿润感带走，他只能不停的在舔嘴唇和口水的吞咽之间来回切换。
“水买回来了”萧潇说，拿出她刚喝一半的可乐，把两人叫起来。
刘国兴蹭地在野餐垫上坐起，看着身边的几瓶水和饮料，“还得靠我们萧潇，等他们两个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成也坐起来，拿出当中的矿泉水，拧开瓶盖，他一口就喝了大半瓶。干涩的嗓子终于没再刺痒，“那两个买水的也不知道去哪，总不是背着我们悄咪咪先回去了吧”
萧潇说：“那不至于，老板懒得走路”
刘国兴和李成相互看到对方，彼此都递出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身体稍微前倾，小心翼翼地朝着萧潇的位置靠过去，李成压低声音，小声问：“你跟我们透个底，她跟那个小周，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萧潇纳闷，表情奇怪的看着他们，“就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刘国兴看着萧潇的反应，他手肘捅下李成，示意他换个方向。李成点了点头，盘腿坐着，“除了这个，就没点其他的了？”
萧潇反问：“您想知道什么？”
“她这么多年都没想找个助理，一找还找了个这么像的”刘国兴提示。
“刘教授您这句话可就不对了我不就是老板找来的助理”
“你是例外”刘国兴一愣，露出个带着歉意的微笑，又觉得这话或许是没说准确，“当时找你，我们也是劝了她好久，她才想通的”
“你也知道，杨晔的情况特殊，所以她对待外人总是特别防备”李成接话，“我们跟她讲了差不多半个月，她才点头，但她在你那会就说了，要找助理只能找女生，这样住在一块也都方便”
“她之前想找女生？”萧潇问。
“对啊”刘国兴继续，“我那会是劝她直接找两个的，一个男，一个女，去外面做事男生可以帮忙拿东西，干力气活，毕竟到个陌生地方，有男生在总归方便，女生呢就干点文职类的工作，但她不要，她就要个女生”
“可她上次让我去找助理的时候，没说找什么性别”
“你看，问题这不就来了”李成抓到其中的关键，他试探去问，“杨晔最近，是不是有那方面的想法了”
“哦～”萧潇忽然琢磨明白，她轻轻挑眉，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牵扯，“想打听老板是不是要找对象”
“她有想法了？”两人异口同声，刘国兴责怪的看李成一眼，他清清嗓子，随后又故作正经的去讲，“我们也不是八卦，就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
“是是是，我们就是想关心她”李成也跟着附和。
“你说她这么多年，从跟薛上阳分开以后就再没找过了，现在又碰到个这么像的，我们就担心”刘国兴欲言又止。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萧潇不懂问。
李成接过话，替他把后面的说完，“老刘是害怕她把人家当作替身”
萧潇听到他们的说法，原本还八卦的脸上闪过一阵无奈和尴尬。她视线在李成和刘国兴之间来回扫视，嘴角扯出抹哭笑不得的弧度，“你俩要是说你们谁对她有想法，那我大概还可能会信，替身，这么离谱又扯的结论，怎么被你们想到的啊”
李成狡辩，“现在的社会什么没有，网上还还多这种事情呢”
“您看点正经的吧”她呵呵笑了两下，“替身什么，这根本不可能，老板总觉得周一横太嫩，让他做点事情都毛手毛脚，什么都不懂”
刘国兴却有不同的看法，“她之前还跟我说，和薛上阳第一回见面的时候，她觉得人家太装，最后还不是在一起，心心念念这么多年都没忘记”
“啊，她还没忘记？”萧潇诧异
“也不知道她什么记性，几十年了都忘不掉”刘国兴说，余光瞥到往这边走回来的杨晔和周一横，他使了使眼神，三人极快速度的放弃现在这个话题，转而，又佯装若无其事的开始讨论起现在的天气，脸上挂着看似自然可又略显僵硬的笑。
李成假装咳嗽两下，他站起来，活动手臂，“这天气还挺舒服”
“是啊，现在这时候就要出来晒晒太阳”刘国兴也说，只是眼睛总瞟向那走过来的两人，视线在他们身上打量。
杨晔走在前面，平常冷淡的脸色此刻却微微泛红，那强压下火气的样子看得他们心里忐忑。
“回来了”李成小声说了句，但没有听见回答。
周一横跟在后面，和杨晔表现出来的生气不同，他脚步有些慌乱，表现紧张。李成看了萧潇一眼，萧潇不解的看向他。李成眼神动了动，又努嘴示意，萧潇的表情变得奇怪，嘴角抽动，她疑惑的睁大眼睛，奇怪看着李成。
李成把她从野餐垫上拽起来，推动她的肩膀，把她往杨晔的方向推去。
“去”李成挥手。
看到萧潇往杨晔那边走的脚步，李成悄无声息地走到周一横身边，用手半掩着嘴巴，压低声音问：“发生什么事情，她脸色这么不好？”
周一横叹气，看眼坐在那边长椅，还处在气头上的杨晔，“买水的路上碰见方老师了”
“老方？”刘国兴过来问，“碰到老方怎么是这样个反应，吵架了？”
周一横咽下口水，原本干燥的喉咙，这一路走来更觉得干涩。他缓了缓，等口水差不多湿润喉咙，他才开口，“方老师之前不是找老板看了样东西吗，老板让他去专门的鉴定机构，方老师没去”
“嗯，然后呢？”
“方老师就听说网上有个很火的鉴宝主播，就跟他连线试了试。但是这个连线需要先付钱，方老师没给，所以就只能排队。主播刚开始还给方老师的东西夸得天花乱坠，但后面又说方老师的东西是赝品，把方老师的东西贬得一文不值，还在直播间和那些粉丝宣传，让他们警惕，别被假东西骗了怎么怎么，后来，那主播又来找方老师，说再给方老师一次机会，只要先教鉴定费就能再次连线，我猜可能是那个主播想骗钱吧”
“老方也真是的”刘国兴啧声，他皱起眉头，掏出手机去旁边打电话。
李成问：“后面呢？”
“方老师后面可能又找别的鉴定主播，但因为前面那个主播的粉丝数太多了，所以就算有小主播认出来是真的，但下面粉丝刷屏说东西假，小主播被吓到也就不敢说真话了”
“怎么有这么缺德的人啊”李成也说，他转头看向坐在那边的杨晔，“难怪她会这么生气”
刘国兴打出的电话响了几次，但都没人接听，他过来问：“你们在哪看看到老方？”
“正门那”周一横说。
“你们先在这，我过去看看”刘国兴放下手机，脚步匆匆地往正门口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