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轻拿着奶茶举了两秒，见眼前的沈雾没什么动静，正要收回时，沈雾抬手接了过来。
林轻把吸管也顺手扔他手里。
戳进吸管喝了一口，沈雾又是一怔。
他低头看奶茶杯侧贴的标签，上面明确标注的甜度是——默认的全糖。
沈雾清楚记得，上次比赛后台那回，对方递给自己的是不加糖的。
他从不喝加糖的。
一旁的林轻从沈雾的表情中很快察觉出了自己刚刚的这个错误。
但林轻自己想喝加糖的，也无所谓健不健康，只是想补充点糖分让大脑轻松愉悦一下，更无所谓沈雾想喝什么。
“抱歉。”林轻说这话时脸上笑眯眯的，看上去没多少歉意，但也不复从前的欢欣。
沈雾突然察觉，眼前的林轻此时虽然笑着，但眼神却平静如一潭死水。
沈雾不由再次转头看了一眼。
而下一秒，对方捧着奶茶“吨吨吨”一口气喝完，脸上终于露出了餍足的笑意。
等到再次上了车。
沈雾代表公司再次和林轻道了歉，又再次向他表明，等手上的伤彻底好了，确认身体不再有问题后，可以和公司法务谈另外的精神损失赔偿。沈雾这段时间也一直都在公司，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尽管提。
“嗯。”林轻随口应着。
能随时找得到沈雾人就行。
车开上马路，沈雾转头问林轻：“你回哪儿？”
他还能回哪儿。
林轻垂着眼想。
他倒是想去雪山，想去荒漠，想看看自己之前没见过的风景，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也不知道刚刚奶茶店举着手机的那几个年轻人有没有拍到沈雾和他。
林轻感觉可能没有。
因为他刚刚紧赶慢赶着走进奶茶店时，那几个年轻人正好起身准备结账出门。
匆忙之下，应该是没有看到的吧。
就算看到了也来不及拿手机拍了。
还是得要留些备用方案。
于是林轻低头沉默一秒，有些突兀地开口：“没有地方去。”
这话一出，沈雾明显一愣。
大概是没想过林轻会这么说。
他记得资料里显示，林轻是本地人，父母健在，自己应该也有工作。
怎么也不至于没有地方住。
正要开口说话，铃声恰巧在这时响起，有人来了电话。
沈雾抬手接起。
是他的音乐工作室那边打来的，说是有急事让他现在赶过去一趟。
刚刚还说没地方去的林轻此时十分识趣地开口道：“就在前面路口把我放下，我自己回去就行。”
沈雾再次偏头看了他一眼。
对方整个身子都埋进宽大的衣服里面，只露出一截包裹着纱布的手臂。
手腕很细，能隐约看见埋在皮肤下交错的青筋。
沉默片刻，沈雾开口问了一句：“我暂时有急事要处理，你先跟我先拐过去一趟？应该也不会太久，你要是实在没地方去，我一会儿给你安排个住处？”
他这么说，林轻自然不会拒绝。
和位于繁华市中心的沈氏大厦不同，沈雾的工作室坐落在一个隐蔽的小院。
一路七拐八拐，终于走到一间雅致的二层小楼门前。
打开门，林轻跟着沈雾走了进去。
“老大来了？”
听到动静，工作室里的几人转过头，在看见沈雾身后的林轻时皆是一惊。
大概是接手了公司的原因，近两年来沈雾工作很忙，几乎很少能顾及到音乐方面。
但工作室里和他共事多年的这几人都明白，音乐是沈雾最喜欢也最在乎的事业，这边的工作室对他来说更是极为重要的地方。
除了他们几个跟了沈雾多年的人，沈雾平时从不会带别人过来。
“这位是……”
屋里一个坐在钢琴前染着粉毛的小哥站起身开口，一边默默在心里猜测沈雾和他身后跟着的那人之间的关系。
这两人长得很登对的好看，沈雾就不用说了，闪闪发光的大明星。身后那人看着很沉静，就是太白太瘦了些，像是展厅里精雕细琢的半透明玻璃人偶。
这人还是坐着沈雾的车来的，沈大少爷亲自接送，还一路把他带到了工作室里。
粉毛之前还从来没见沈雾对谁这么上心过。
不会是……恋人吧？
“出什么问题了？”没等他想明白，沈雾已经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粉毛当即回过神，没再多发散思维。
刚刚给沈雾打电话确实有急事，前些天沈雾在国外出差没空，之前有个版权问题一直没有解决，现在已经到了最后期限。
一旁的寸头小哥已经拿着文件和沈雾聊起了这事。
而粉毛这会儿也正好有事要找沈雾。
那边两人正聊着，粉毛站在钢琴前伸手弹了一段旋律。
林轻闻声转头看去。
这曲调听着，很有沈雾平时写歌的特点。
是沈雾监制的新歌吗？
还是他要出新歌了？
“这里衔接的地方，我想加个合奏。”粉毛在一旁默默嘀咕一句，似乎想转头和沈雾商量。
但沈雾这会儿正和一旁的寸头小哥谈正事，一时腾不出空来。
“我自己再试试吧。”粉毛小哥说着，从一旁拿出一把长笛，上手试了几个音后，转头看了周围几人都在各忙各的，突然把视线对准了坐在一旁无聊玩手指的林轻身上。
“那个……”粉毛对着林轻开口，下意识觉得沈雾既然把他带来工作室，他就应该会钢琴，于是指着钢琴说道，“我一会儿用笛子衔接一句，你能帮我用钢琴接一下下面这句吗？”
说完又看到林轻包扎着的手臂，问了一句：“你手没问题吧？”
“没问题。”林轻摇头说道。
他的手确实没什么大碍，不过，不管这是沈雾的新歌，还是沈雾作为监制制作的新歌，林轻觉得，沈雾应该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劣迹斑斑的人染指他的创作吧？
林轻抬眼朝一旁的沈雾看去。
沈雾不知是认真谈事没听到这边的动静还是怎么，他只往这边看了一眼，并没有出声。
“那行吧。”林轻点头。
“太好了，感谢感谢！”
说完，粉毛也不磨叽，拿起长笛直接开始。
一句旋律还没结束，正犹豫间，林轻双手放在钢琴键上，流畅的琴声从他指间缓缓流出。
粉毛猛然间抬起了头。
他刚刚犹豫，就是不知道在旋律的哪个间隙把曲子融合比较好。
他之前自己也试了几次，都觉得差点儿意思，所以今天趁沈雾过来正好想听听他的意见。
而刚刚林轻的这句衔接一出来，粉毛就知道，已经不用问沈雾了，就是这个地方了。
果然，林轻的钢琴声响起的刹那，连一旁谈事的沈雾都转头看了过来。
“你也太厉害了吧！”
等一段结束，林轻从钢琴前站起来，粉毛一伸手拽住他的手腕，激动道：“就是这儿！我刚刚试了好多地方都觉得差点意思，这儿就刚刚好！太合适了！”
说完才发现林轻手上还有伤。
“啊不好意思。”粉毛当即愧疚道，“没事吧？”
“没事。”林轻摇了摇头。
手上的伤本来就不重，刚刚对方也没有碰到他伤口的地方。
而这时，对面的粉毛再次抬眼看向林轻，突然间愣了一下：“你是……”
原本还微微笑着的林轻不由地心里一惊。
是认出他来了吗？
也相信他是个劣迹斑斑的抄袭者了吗？
所以觉得他不配了吗？
本以为自己早已经不在意这些了，但此时心脏仍像被死死攥住一般疼了起来。
而下一秒，就听粉毛叽叽喳喳地继续拽着林轻在他耳边问道：“对了，你是音乐学院的吗？”
“你看着年纪好小，在上大几啊？”粉毛相当自来熟地拉着林轻聊了起来，颇有几分寻得知音的亲切感。
“最近期末忙死了吧？我们当年也一样，死亡期末周。”
“我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好好休息啊，毕竟身体最重要嘛……”
哦，没认出来。
林轻松了一口气。
确实身体最重要啊。
林轻在心里默默想。
正要说些什么把话题遮过去，而这时，心脏处熟悉的刺痛再次袭来。
“啊，抱歉。”林轻只来得及匆匆和那粉毛打了声招呼，立刻捂着嘴大步冲进了一旁的洗手间。
“哎，你……”粉毛被他吓了一跳，诧异地转头看向一旁的沈雾。
沈雾也同样诧异。
洗手间里，林轻一手撑在洗脸台前，捂着嘴重重地咳了几下。
有血丝从指缝间缓缓流出。
林轻默默叹了口气，垂眼看着手心里的血迹。
里面动静不小，沈雾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敲了敲洗手间的门：“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而这时，里面却突然安静下来。
洗手池里的水顺着台盆下的管道簌簌流下，沈雾没有听见里面的回应。
沈雾抬手，急匆匆又敲了两下。
正想着要不要开门进去看一眼。
下一秒，门“嘎吱”一下打开。
林轻毫无异样从里面大步走出，脸上还带着轻松的笑意。
而沈雾却抬眼看向林轻的手指。
刚刚林轻捂着嘴匆匆跑进洗手间时，沈雾似乎在他指缝间，瞥见了一抹淡淡的血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