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少年的睫毛颤动着,他垂下的目光一直盯着那抹如玉的白皙,不曾移开视线,也不曾松开自己紧握的手。

熟悉声音近在咫尺,携带着冷香的湿意像是要将他整只耳朵都包裹住。

身体的温度随着心脏的跳动,步步高升。

“阿泽,你为何不看我?”男人问。

郁泽想看,却担心不会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亦担心梦境中的人,的确是自己想看到的。

“师尊……”

他恍惚着,整个人被拢进那个带着冷香的怀抱中。

已到舞象之年的少年不知是不是被补得太好,不知不觉进入了抽条期。此刻被“商扶砚”抱在怀中,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跟师尊只差半个头了。

其实也不一定非得是像师尊抱着桑褚他们那样哄着,说到底他只是想跟师尊更亲近般。

明明……明明先认识师尊,进入飞来峰的是自己。

原本压抑在胸膛间的情绪,在梦境中的触碰更加激昂。

因为师尊不会这么抱自己。

意识到这点的郁泽更加难过,只能仗着在梦里放肆,越过师徒应有的界限,伸手回抱了那抹没有温度的虚幻。

郁泽醒得时候天还未亮,可已经能听到几声鸡鸣。

梦里不真切的感受虚无,就像他不自觉想要抓住,等回过神来反应自己只抓住了被褥。

在梦里升高的体温还没完全降下去,穿着薄衣的郁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有些发懵的大脑顷刻回过神来。

他看向商扶砚的屋子。

还未点灯的屋堂黑漆漆的,仿佛他那颗脱离梦境中的心。

等商扶砚起来时,小院里的柴火拢到了一处,他所需的灵药正在小炉里烧着,咕嘟咕嘟的声响随着袅袅烟雾充斥在一方小小的天地中。

彼时的天光还未完全亮,灰蒙蒙的一片。

他有些吃惊地看着在树下练剑的少年。

活动过的身体升高体温,带着双颊被染上绯红。少年清亮的明目在看向他时,仿佛天上还未消散的星光点点。

“爹爹。”

还在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嗓音略微低哑,听着仿佛青年的声音,因刻意放慢的语速,听着有些缱绻。

商扶砚点头。

他醒来后尝试着运转体内的灵气。虽然聊胜于无,却也能感觉到微薄的灵力正在经脉中游走时的刺痛感。

姑且算是个好消息。

更令他欣慰的,是他的大徒弟十分勤勉。

即使没有任何督促,自己也会勤加修炼,不曾落下进度半分。

除了他偶尔有些愚钝,需要他手把手引导。

但有什么关系呢,这本就是他身为师尊该教导的。

只是他空缺了那些年。

-

“又去给你爹去采药了啊。”

村落孩童在村口嘻嘻哈哈地打闹着,正看着这些孩子们的大婶看到眼前的青年,眼前一亮又一亮的,忍不住开口搭话。

村边那户人家也是可怜,男人体弱多病不常出来见人,也因如此,更是没有哪户人家愿意把自己家的姑娘嫁给他。

对方来村里那么久,还是独自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

好在孩子们都听话,大了后自己也会上山采摘,不至于五个人饿死在家中。

粗布麻衣盖不住青年身上出尘淡雅的气质,如玉的面容带着温文尔雅的笑意,好似画上的人一般:“是啊,还采了不少的野菌,鲜灵着,待会给李婶你送去点尝尝。”

“哎哟,你上山辛辛苦苦摘得,我哪能要,留着与你弟弟们分。”

“没关系的。”已经长成青年模样的郁泽此时笑得弯弯,眉宇间流露着温和,笼罩着宁静之气很是亲人:“他们吃不了多少。”

本来也不是要给他们的。

“那婶子我收下了。”大婶喊道。

“好,那李婶待会见。”

颠了颠满满当当的竹篓,青年步履平稳往家的方向去,如竹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

原本商扶砚的计划只当这里是落脚处,却不知不觉在这里住了十年。

不知是因为围剿时受伤落下了暗伤,还是天道有意为之,商扶砚被修复的经络蕴含着灵力,却始终不得丹田内,无法运转。

这种感觉如桑褚一般,空有一身灵力。

又或者说,连桑褚都不如,他甚至察觉不到灵力的存在。

带着四个徒弟的商扶砚不敢在自己伤还未好的情况下就离开山谷,只得在此住下。

就算有微薄的灵力,此处到底是凡间,根本不适合修炼。

没有灵力的商扶砚打不开乾坤袋,无法将自己的秘宝分给四个徒弟,只能五人大眼瞪小眼的,认命地过起了“苦日子”。

郁泽跟裴将时借着采药的借口,一边为商扶砚集齐所需的灵药,一边上山汲取灵力修炼。

说来也奇怪,商扶砚灵力受阻,可他们二人修炼却无半分停滞感。

只是这样的秘密,他和裴将时心照不宣瞒着所有人十年。

慢点,再慢点。

他喜欢跟师尊待在这里的感觉。

在此处,没有灵力的师尊就像个普通人,曾经高高在上的仙人因为没有灵力,也要食人间五谷。

但他不会做饭洗衣、不会劈柴烧火,只能一切都由弟子来照顾。

作为首徒,年纪最大的郁泽,很自觉地承担起商扶砚的衣食住行。

不再是他需要师尊了。

而是师尊需要他。

“爹。”

在村子住了十年,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们从一开始的不习惯,早就喊得顺口。

曾经高于桑褚大半的木门,如今也不过尔尔,及青年的半腰。

郁泽看着坐在院落打坐的商扶砚,本就温润的视线更加柔和。他轻声道:“我回来了。”

坐在院中的青年纹丝不动,如墨的青丝披散在身后,本就苍白的面容被衬得更无血色,脆弱得惹人垂怜。

听到声音,长睫颤了颤,睁开的双眼中,不带一丝情绪的眸子好似琉璃珠般通透夺目。

“嗯。”

近日来他愈发觉得困倦,身体有种说不出的疲惫。方才本来是汲取灵力想要继续运转,却在灵力游走经脉中不知不觉又寐了过去。

这种感觉商扶砚从未有过,只觉得不安。

没有灵力维持的结界日渐削弱,那些人找过来是迟早的事情。

以他目前的状况,任一修士都能轻而易举地将他擒拿,总不能靠几个弟子护着他。

商扶砚不是没把主意打到裴将时的身上,可他除了修炼进度快些,并无什么特别,也没从这山谷发现什么小秘境之类。

天道为他把自己踹回,他还以为它有多偏爱这个气运之子。

不过如此。

也是,要真偏爱,气运之子上一世也不会被捅之后又被捅的。

“爹,我冷。”

同沈晋南一起锻体的桑褚身上还带着瀑布冲击的凉意,赤着上半身,上头带着水珠就贴了上来。

被水沾湿的衣服黏在皮肤上一小块的感觉让商扶砚很不舒服,但已经长高的桑褚经过锻体,力气也大了许多,更何况有充足的灵力,根本推不开。

“还当自己小吗?”商扶砚蹙眉,“下去,我的衣服都湿了。”

没有灵力的压制,原本还是孩童模样的几人个子飞窜。

一身灵力的桑褚略矮些,粉白面更是精致堪比女子,可偏偏商扶砚丢他与沈晋南锻体,少年的身体也不至于显得单薄。

阳光下的青筋分明,残留的水珠从发尾垂落至肩上,随着动作一路滑落。

“自然是最小的。”

被呵斥的桑褚也不恼,依旧死皮赖脸地将脸巾捧到商扶砚的跟前:“爹,你帮我擦发。”

少年这副娇娇样商扶砚早就看惯了。

以前还会念及他年幼帮忙,再大些他便不再搭理。

越搭理,越上劲。

商扶砚掌心贴上脸巾,一下子盖在了桑褚脸上,完完全全遮住那张美人面。

“自己擦。”

莫名其妙挨了一下的桑褚仍然笑嘻嘻的,甚至抓着商扶砚的手腕,隔着脸巾在他的掌心中蹭了下。

“爹,该喝药了。”

乌黑的药汤在碗里荡着,商扶砚本就蹙起的眉头皱得更紧,几乎拧在了一块,不免有些惹人发笑。

堂堂清玄仙尊,竟然怕吃药。

但商扶砚无法运转灵力就无法外力汲取,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法子——将所有的草药炼成浓汁喝下去。

乱七八糟的仙草灵力充沛,但味道也极其丰富。全都混杂在一起,味道难闻还有股无法压下去的苦涩。

比师姐熬的药还要难喝。

刚开始商扶砚还会顾及自己的形象,装作不在乎一口灌下,然后偷偷地给自己塞颗糖。

时间久了,见药拧眉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

见他这副模样,郁泽无奈地笑。翻手时,朝上的掌心露出了一颗歪扭的松子糖。

自从那次偷吃糖被发现,每次喝药郁泽都会给他备一颗糖。

紧皱的眉头方才舒展些,商扶砚不情不愿灌了药。

虽然嘴硬说了句无碍,手却还是很诚实地捡起对方掌心的那颗糖。

正要吃时,凑过来的桑褚低头就将那颗松子糖叼走。

唇瓣的温润沾湿了发粘的指尖,商扶砚还没叱责,香甜的味道在口腔内漫开,压住了那份极其苦涩的味道。

少年冲他俏皮的眨眼:“爹,我的糖更甜。”

一旁郁泽的脸色沉了下来。

不解风情的商扶砚:你的糖我的糖,不都一样甜吗?[问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十九章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我是阴湿反派们的清冷师尊
连载中十三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