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停在了会客室门口。
管家隔着门朝里知会了一声，听到回应后将门推开。
甘耀看到辛部长一言不发地坐在主位上，神情冷漠，看向进来的宿凌辰。而一侧坐着冷少将，同样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却丰富多了，颇有看戏的姿态。
宿凌辰的态度在开门的一刻也有了转变，卸去所有能让人看出心思的表情，平静地走进会客室，坐到另侧的座位上。
甘耀跟了进去，站在宿凌辰身旁。
“辛部长有什么想说的吗？”宿凌辰朝主位看去。
辛部长却把头瞥向了冷少将：“我和宿上校有私事要处理，少将所提之事我会内部调查，给你一个满意答复。”
冷暮笑了笑，起身欲要离开。
宿凌辰叫住了他：“这件事关乎到大家的利益，少将作为法部负责人，不妨听一听。”
冷暮一副不知内情的模样，略显好奇地坐了回去。
甘耀发觉辛部长的表情有了细微变化，相比开门时漠然的态度，能感觉出他此刻的内心产生了不安。
“辛部长不用害怕。”宿凌辰换了一个看起来稍微放松的坐姿，“我既然主动找来，就证明有谈判的余地。”
辛部长还是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宿凌辰。
“辛家对宿家所做的一切不用我复述了吧？”宿凌辰继续说下去，“作为宿家现任家主，本应该追责整个辛家，但我很清楚，你们只是耿家的棋子，一个利用完随时可丢弃的弃子，对付你们改变不了现有局面，反而会让支持我的人互相猜忌，使我更加被动。与其给对手机会，不如给你我一个机会。”
辛部长冷笑一声，似是不太相信宿凌辰的话。
甘耀理解辛部长的担忧，他们辛家在搞死宿家这件事上起了很大作用，宿凌辰作为宿家一方，对他们怀有恨意是正常的，也正因此辛部长不敢冒险，加上有宿元帅做榜样，谁知道合作之后，宿凌辰不会反手用其他理由把辛家灭了。
“冷少将在此，我可以在他的见证下和你签订密约，答应你保住辛家，也不会报复不知内情的后嗣，让这件事的真相就此作罢，这是我作为宿家人能妥协的最大程度。”宿凌辰说着与冷暮对视一眼，“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和我父亲不一样，既然答应就不会食言，要你们付出的代价也会从一开始就说好，不会事后反悔。”
辛部长听了这话，终于开口：“代价是什么？”
“你们这些参与其中的人，做过什么就要付出什么代价。”宿凌辰故意加重了“代价”的读音。
辛部长笑了：“那我为什么不选择更好的结局？”
“你有吗？”宿凌辰反问。
辛部长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却非要故作淡定，面部表情给人一种特别不自然的感觉。
“辛家现在就两条路，除去我给你的这一条，只剩下回归耿家，帮助他们继续搞死我们宿家，然后被他们当做弃子。不要妄想揭发他们，宿家垮了之后耿家就独大了，就算别人真的相信你们，也不会站在你们这边。你着急偷我父亲留下的东西，证明你们已经无路可走，辛家的存在是耿家最大的丑闻，一切尘埃落定后必然不得好死。所以不如选择相信我，用自己的罪孽换取家族与后嗣的生存。”宿凌辰说这番话时，神情淡然，语气听着也毫无波澜，却莫名透出一股肃杀感，不容对方拒绝。
辛部长突然狂笑起来，愤怒中掺杂着无奈：“都来威胁我，连你们这些小辈也来威胁我，呵呵呵……”
他抬起头看向天花板：“祖辈啊，为什么要将辛家置于此地，耿家就那么值得你们效忠吗？！”
“我不是在威胁你，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把辛家把柄彻底打碎的机会。”宿凌辰略显严肃地说。
辛部长没有马上回应，闭着眼睛呆坐了一会儿，突然瘫坐在主位上，一直提着的气像被针扎了的气球，慢慢瘪下去：“放过老七，他没有深入，孙辈们也都不知道。”
“我放过他可以，但他不能是下任当家，辛家想要安稳生存，必须干干净净。”说到最后六个字时，宿凌辰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坚定。
“好。”辛部长缓缓坐直身体，全然没了以前的气焰，“竞选结束之后我就让位给孙子，也请宿上校不要食言。”
“绝不会食言。”宿凌辰看向冷暮，“劳请冷少将替我们拟定一份密约，确定没有问题我就签字。”
甘耀见谈判有效，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宿凌辰又问了一些问题，包括老派家族中都有谁参与，以及耿家对辛家下达的各项命令。
从辛部长的回答来看，耿家只派出了辛家祖辈，潜伏在宿家人身边，得到他们的信任。星系局势改变后，在宿家的帮助下建立辛家，共同走到今天。就连投奔耿家的松家都以为辛家和他一样，是看到宿家没落才叛变的。
“我们不是没有想过从中剥离，但深陷其中哪能这么容易离开，辛家所做的一切是不可能得到宿家原谅，事情一旦曝光，辛家在联盟中的地位就彻底完了。耿家深知这一点，不会让我们这样的棋子在棋局未结束之前，从棋盘上下来。”
“就没有人怀疑过你们？”宿凌辰问。
辛部长冷笑道：“换成是你，会让这样的人存在吗？”
“所以我父亲死了。”宿凌辰紧跟道。
“宿元帅确实对我产生怀疑，但他的死与我无关。”
甘耀不相信辛部长的话，险些脱口而出，在要开口的瞬间意识到自己失态，立马闭上嘴。
宿元帅的死在他心里就是一个疙瘩，直觉告诉他绝不是猝死那么简单，一定是有其他原因。
如果不是辛部长，那是谁？除了飞米机器人，还有什么办法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杀了宿元帅？！
“那谁的死跟你有关？”宿凌辰并不执着自己父亲是怎么死的，逮着辛部长的话又问。
“很多人。”辛部长毫不避讳，“包括你们宿家人。”
甘耀的思绪被这话拉了回来，不自觉地看向宿凌辰，见他垂着眉眼，似乎在思考问题。没多久后他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对劲，抬眼狠狠地看着辛部长，像是在隐忍心中怒火。
辛部长这时重复了一句：“宿上校不能食言。”
甘耀觉得宿凌辰应该猜到了什么，辛部长也知道他猜到了，所以意有所指让他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
宿凌辰熄灭了眼中的怒火，仿佛燃烬热量后陷入到极寒，冰冷的可怕：“他是你外甥。”
“我没有的选择。”辛部长愤恨地说，像是在宣泄心中不满，看起来有些癫狂，“如果我有能力拒绝这些事，我就不会让辛家陷到这样的地步。”
甘耀没想到宿凌辰大哥的死与辛部长有关，在原地愣了好久。宿母的脸忽然浮现在脑海，还有那张会让宿母愣神的照片，如果她知道真相该有多心痛啊。
“我不会食言，我没有忘记我母亲也是辛家人，不会赶尽杀绝。”宿凌辰带着厌恶的目光看向辛部长。
辛部长不再言语，转头回避过去，不敢直视宿凌辰的眼睛，怕是无颜再面对自己的外甥。
甘耀知道宿凌辰此刻一定很心痛，蹲下身想要安慰他，却发现他已平复心情，转过头面向了冷少将：“与宿家最亲近的家族竟然是叛徒，宿家却未察觉，愧对你们这些支持我的家族，不知这件事是否动摇了少将支持我的决心？”
“宿上校的话严重了，耿家作风你我清楚，叛徒之事揪出来处理就好，其他的不影响，相信跟着我而来的那些族长也不会轻易动摇。”冷暮意味深长地看了辛部长一眼，“不过有件事倒是要提醒宿上校。”
“请讲。”
“辛部长应该还知道一些事，一些在竞选当天很可能会逆转结果的事。”冷暮再次看向辛部长，“自场馆爆炸案以来，我法部一直在调查联盟内部的非法买卖，发现参与过交易的家族不在少数。虽然我手头的证据不多，但我可以确定主谋与耿家有关，那些交易记录很可能会变成耿上将手中的把柄。我折返回来就是为此事，听了宿上校刚才的话，我相信辛部长不会不知情，甚至还可能知道内情。”
宿凌辰略一沉思，也看向了辛部长，态度相比谈判时要严肃许多：“难道老七口中的把柄在耿少手里是这个意思？”
他面露不悦，又责问道：“原来你们还留有后手。”
甘耀看着两人一言一语，装作正在调查此事的模样，心下明白，这是为了套辛部长的话，在这里演戏呢。
“耿家的后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家充其量就是参与过买卖，与中间人有过接触。连他老子都最近才知道，我们又可能知道内情。”辛部长说这件事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给人一种牙根痒痒的感觉。
“我们这边有多少家族参与了？”宿凌辰问道。
“你应该问除了耿宿两家，还有多少家族没有参与。拔出萝卜带出泥，要死死一片啊。”辛部长呵呵一笑，“耿上将是不会放过这些记录的，就算耿少声称销毁了他也会想办法还原，除非你们先一步得到数据，让这些把柄和证明耿少与此有关的证据掌握在你们手里。”
“距离竞选没多少天了，我能提供的信息也只有耿少没有销毁记录这一点，其他一概不知。”辛部长补充道。
没了其他线索，来辛宅的目的也已达成，宿凌辰率先道别，带着甘耀走出会客室。
冷少将还留在里面，不知跟辛部长谈什么。
在会客室外的不远处，甘耀看到两名男子焦急地等待着，其中一人他认识，就是上午带他去花园的佣人。
另一位他没见过，留着小胡子，年纪大约与冷少将差不多，猜测可能是他们口中的老七。
两人见他们走来，心虚地低下了头。
宿凌辰没有理会他们，拉着甘耀朝辛宅大门走去。
甘耀路过那名佣人时，怒视了一眼。不用问，钥匙就是他偷走的，只是具体时间猜不到。
两人走出辛宅，乘坐专车往自家宅邸驶去。
甘耀有些担心，靠在宿凌辰肩上问：“辛部长转变这么快，不会有猫腻吗？会不会转头就告诉耿上将了？”
宿凌辰笑了笑，不以为然：“宿家待辛家不薄，没了耿家束缚，就像老七自己说的，聪明人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而且我怎么可能不留后手。”
本想更得快一点，没想到去医院陪护了，非常抱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6章 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