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玉姝这厢刚走出营地,便撞上姗姗来迟的绿芙。
主仆二人四目相对,绿芙微愣一瞬,抬眼便瞧见自家主子已换好了外裳,心中一阵诧异,嘴唇张合好几下,直到二人从营地走回马球场途中,玉姝才将方才事情简单告知了绿芙。
自然也掩盖了自己与那人的谈话。
至于张妙望派来引路的那位云簪,却早已不知踪迹。
行至马球场外,绿芙仍在处在愤愤中:“那云簪姐姐也不知去了哪里,奴婢围着营地都寻了好几圈,怎么都找不到她的身影,幸好这衣裳就在帐内,否则还不知该如何呢!”
幸好衣裳就在帐内放着。
玉姝本还疑惑打结的思绪,顿时明晰几分。
话语间,已踏入马球场内,玉姝敛睫,握住绿芙的手,温声道:“好了,一会我自然知晓如何与妙望阿姐说明此事,绿芙你可千万别再提及此事。”
绿芙虽心有微怒,但只得听命,遂颔首缄口不言了。
回了席间,张妙望笑盈盈地拉着玉姝的手坐下,刚谈笑几句,低眸品茶的片刻,便瞥见玉姝眼底藏着的踯躅与为难。
张妙望自小便是混迹在上京这些贵女圈里的,如何看不明白,她睇了眼神示意身旁几个婢女退出去,四下空出来,张妙望摇着团扇看她。
“姝娘,发生什么事儿了?你且告诉我。”
玉姝也没再犹豫,将今日营帐发生的事情,大抵说了一遍。
只悄无声息地将萧淮止与徐二郎之事掩下,只说不知帐外是谁,听着脚步声格外沉。
这事一旦传开,是个女子都会遭受不少非议,张妙望听完此事,面色一白,手中团扇都快握不稳,只能蹙眉安抚道:
“姝妹妹,是我驭下不严,待我回府,定将下人们好生管教一番!还有营帐外的影子,这件事我一定派人去查,到底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腌臢玩意儿!”她语气又沉几分,抬眼看着玉姝,认真说:“你可千万别生姐姐的气。”
美人眸底,三分柔,七分诚。
任谁也是顶不住这般眼神。
玉姝自知此事中间的利害关系,牖受不住张妙望如此眼神,最终只得轻声应下来,心里却隐隐有些后怕。
经此一事,玉姝受了惊吓,没再继续留在马球场上,与其作别后,便备车回府。
临走时,玉姝淡淡瞥过一眼女眷席面,先前撞她的那位徐娘子消失了。
收回目光,便听身后传来张府婢女的声音:“二娘子,三公子在后头正等您呢。”
再后头的话,便听不见了。
-
玉姝走出马球场,萧府马车缓缓驶至跟前。
马车两端的漆色雕纹灯笼,随着车身摇摇晃晃,无端令她想起那张冷锐锋刻的面容。
睫毛不禁发颤,玉姝很快收回乱转的心思,提起裙裾上了马车。
车毂辚辚踩过路面,折转调头时,玉姝忍不住挑开一截车帘,视线里的京郊大营显得沉重而肃清,整齐划一的训练声听得人头疼。
风拂开她鬓角细发,青丝一下缠住睫毛,挡住了大片视线,太过恼人,玉姝一把放下将帘角,彻底不去看了。
然而车帘盖住的刹那,同时另一端密密匝匝营帐之中,有一道颀长的身影倏然转过来。
马车一路缓行,抵达杏水别院时,玉姝已在马车上小憩过一阵。
刚掀开车帏,身后忽至一阵急促马蹄声。
玉姝下了马车将手搭在绿芙腕间,循声回望过去,日影折叠下,只见崔二几人从马背翻身下来,甫抬眼便对上玉姝的目光,崔二立马走上前躬身揖礼称了声少主。
放眼数过去,共十匹马。
玉姝眸珠微微转动着,心底却不断回响起今晨与她禀报的那名别院仆役,几乎是瞬间,思绪好似逐一厘清,玉姝再抬睫时眸光转凛,直扫府门。
倏然间,好似有一道影子从她眼底极快地闪过。
风声簌簌,一并响起的还有这些时日以来,她与另一人的对话。
——“玉娘子。”
——“玉娘子到时宫门已闭,也是出不去的。”
——“玉娘子,你来帮孤。”
——“孤若是对你有所图谋呢?”
一句句重复回响脑中,还有别院下人的眼神、举止,近几日昏昏欲睡醒来后,身上留下的莫名痕迹。
一桩桩,一件件……
玉姝的心在不断收紧,莫名觉得浑身浸起寒意。
若是猜测为真,她这般被人时刻窥伺着,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
有些事,她不敢想,满心都是惊骇。
“少主?”
直到绿芙的声音将她唤回来。
玉姝视线微顿,看着自己停在半空的手,她深深吐息几次,而后淡声吩咐众人:“随我来。”
走进大门的那一刻,玉姝满脑子都是,她要离开杏水别院。
越快越好……
不,她本就不该住在此处。
越是有了抗拒,玉姝行路步伐越是加快,一路穿过曲折游廊,入了两道垂花门,终于到了照玉院。
回了房,玉姝警惕地瞥过窗外重重人影,又冷声吩咐崔二让家仆将四面围好,不准旁人靠近门窗,这才安心走向一旁的檀椅处,吁气坐定。
“崔二,你今日便去京中寻一处两进出的宅子,能住人就行,主要是越快越好。”
崔二先是一怔,这住得好好的,少主为何这般着急?
但甫一对上玉姝眼底从未有过的肃然时,崔二收了一切疑惑的心思,只颔首领命。
待崔二走后,绿芙阖上房门,一转身便瞥见主子螓首低垂,眼帘耷拉的模样,自从马球场回来,好似便成了这样。
绿芙不由有些担心,“少主,究竟发生了何事?”
玉姝心底是有事,且此事不便为旁人所知。
抬眼看向从小伴着她的绿芙,这事暂时不能说,于是她只摇头说:“没事的阿芙,我只是有些累。”
玉姝脑中一团乱,萧淮止这般人物,究竟是为了她的人,还是帮皇帝要玉氏族印,她无法真的确定,同时也根本招惹不起。
而且她深知,与这样的人有了攀扯,并非她来京城该做之事。
只能远离……
也必须远离……
直至暮色四合,玉姝用过晚膳,沉杂的心思平定一些,她坐在窗边软榻翻书,书页簌簌翻动,廊外总算响起一阵脚步。
崔二刚从集市回来,此刻立在帘外躬身回话:“禀少主,今日属下共寻得四处房屋,一处位于东市同陵巷,一处位于西郊雾水巷,另两处分别位于主城的梨花巷,皆是二进出的屋子,明日便可去看宅子。”
书卷被她暂搁腿上,梨花巷皆是京中五品以上三品以下官员居住,不能要;雾水巷毗邻京郊,离他的营帐太近,不能要;便只剩下东市同陵巷的屋宅。
玉姝曲指,轻敲案沿,最终择了同陵巷的宅子,又命崔二尽快落实。
无论萧淮止想要什么,她得先做打算,离开这座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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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漫上天幕,渐转浓色。
京郊大营。
萧淮止与几名将军刚议完军事,走出营帐,夜风擦过男人玄色的袍角。
帐外篝火明亮,焰光映着男人冷肃点面容。
月光下,萧淮止手中攥着锦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缝残留的血迹。
一旁有脚步声至,萧淮止不动声色地撩了下眼皮,黑衣男子朝着他的方位弓腰侧立站定,而后如往常般低声禀着:“主公,午后玉氏少主将照玉院围住,下令不准咱们的人靠近,那名姓崔的侍卫避开了咱们的人从后门离开,好似在帮玉少主办什么事。”
将院子围住,且不准他府中下人靠近……
还命自己的人避开耳目离府?
她想做什么?
或者说,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思此,萧淮止那双漆冷眼眸里竟闪动着焰光,负在身后的手反复摩挲着食指上的扳指,好似在克制着什么。
而那想要克制的念头,却在不断叫嚣着。
若是她这般聪慧,当真发现了端倪。
那他便只得直接动手了,这一刻,他无比期待玉姝脸上的表情。
妄念如潮水般根本克制不住。
夜色悄寂,他问:“她离开京郊时,都与谁在一处?”
姝姝:不行,我要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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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