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透垂眸提醒道“很沉。”
“别磨磨蹭蹭的,这才哪到哪。”庚泯语气加重,不由分说去抓柳透的书包带。
柳透自知拗不过她,任由庚泯利索卸下自己的书包放在她腿上。
“谢谢你了。”柳透弯弯眉眼。庚泯轻轻哼了一声,不去看她转头盯着外面。
因为雨水带来的温差,车窗上结了层白白的雾。庚泯伸出手指,孩子般在上面画了起来。
柳透也不觉得庚泯幼稚,反而饶有兴致地看她画。
庚泯没学过美术,所以画出来的东西抽象且不协调,但柳透依然能轻松辨认出。
一个粗糙的梳着两条辫子火柴人,应该是庚泯。她的头顶是一片巨大的乌云,但脚下却开满了大大小小的花。
柳透刚想问庚泯画是什么意思,车门就开了。她下意识要刷卡下车,一转身撞上了个浑身湿透的老人。
柳透的衣服立即染上了大片水渍,老人见她穿着讲究,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赶忙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小姑娘,我走得急没看见你,没受伤吧?”
柳透摇摇头“没事的,差点下错站撞到您了,实在不好意思。”
老人局促地摆摆手。他不安地瞄向司机,又看了看人满为患的公交车,脸上表情挣扎。
老人在破旧的牛仔裤上擦了擦手,红着脸对司机道“我出门没带卡,现金已经湿透了,您看能不能下回补上?”
话一出口,异样的目光纷纷投向他。司机焦躁地搓着手指,眼睛不停瞟向正在倒计时的红绿灯“老伯不是我说你,现在没钱蹭车的无赖五双手都数不过来,谁知道下次会不会还上。”
老人面红耳赤,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柳透蹙眉正要开口,清越的嗓音就淡淡道“我帮他付吧。”
庚泯从兜里掏出一个一元的钢蹦塞进投币箱里,发出脆生生的碰撞声。
“爷爷你坐我的位置吧。”
她抓住一旁的扶手,手上拎着柳透的书包对她道“看来你得重新背上了。”
柳透双眸盛满了笑意“嗯没关系的,我很高兴。”
老人感激地握了握庚泯的手,语无伦次地不停说着夸奖的话。
庚泯表面高冷地点头,心细如发的柳透却注意到,她的嘴角不动声色地翘了翘。
“今年雨下的这么大,是雷公电母有什么心事吗?”许岁转动她那只用了两个星期,仍坚守岗位的圆珠笔,速度快出了残影。
“运动会肯定要推迟了。”陈珠蔫头巴脑的。
她忽地想起什么,转过身问认真写卷子的柳透“朝朝,你想好报什么项目了吗。”
柳透“有什么空着的,适合我的吗?”
陈珠想了想说“你还是去啦啦队吧,毕竟不能埋没我们班为数不多的正常人,更何况还是个美女。
“小猪猪你说谁不正常呢?!许岁双手成爪,闪电般扑向陈珠。
齐琪附和她“就是啊。小猪猪,不就是你带头让我们练女子防身术的吗?结果全校都知道高二有个班女生全员彪悍。”
陈珠气不过,抄起文具盒追着许岁满教室跑。
亲眼目睹了这场大战的柳透微微一笑,重新埋头写卷子。
“教育局那帮老毕登,他们如此压榨祖国的花朵园丁知情吗?”胡青掷地有声地质问。
“园丁知不知情我不知道,但胡青同学,你需不需要我再为你拿两张新印的卷子堵上嘴?”无声无息出现的老刘推了推眼镜,温柔似水地问。
“不用了玉树临风温文尔雅俊美不凡的刘老师。”胡青冷汗涔涔地回答。
老刘呵呵假笑“晚了,一会儿来我办公室取。”话毕,他便故作端庄地走出教室。
柳透心念一动,迈步追了上去“刘老师,我想请教一件事。”
老刘向来很看重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立刻装出和蔼可亲的样子掐着嗓子问“什么事啊?”
柳透“关于庚泯的。她初中的成绩应该不差吧,不然以校长铁面无私的性格,她怎么能升到言潭来?”
老刘知道庚泯和柳透的关系,这件事也不是什么重要大机密,他没有隐瞒的必要。见柳透真心想知道就和盘托出了“庚泯啊,她的中考的成绩是非常不错,只比你低了两三分,而且听她的初中老师说是个沉默寡言,却听话懂事的乖学生。”
老刘叹口气“只可惜上了高中以后突然就不务正业,心思花在了别的地方。性格也越来越孤僻,说句不好听的,甚至有些阴郁了。”
柳透毫不犹豫地反驳道“庚泯不是这样的人,她虽然不爱说话,但绝对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老刘诧异地盯着柳透,他耸耸肩“或许吧。但是她要是上不了大学,无论品格是好是坏,以后在社会上生活的都会很艰难,会有很多人欺负她,伤害她。”
“不会的,我会保护她。”柳透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庚泯是她的妹妹,她理应永远肆意而快乐。
如果可以的话,柳透宁愿庚泯是那个永远被她护在羽翼下,长不大的小孩。
“女配黑化值75%”
在柳透走过来前,躲在墙角偷听的庚泯就落荒而逃。
她的心酸胀的厉害,眼泪就要不听话地流下来。庚泯仰起脸,强势地憋了回去。
终于,终于有个人来救她了吗?
在言潭的学生们怨声载道整整三天后,大雨终于功成身退,还回了艳阳高照的大晴天。
顶着大太阳上体育课的陈珠感动道“真好,仿佛回到了我还不是武林盟主的时候。”
体育老师一个脑瓜蹦弹在她脑袋上“怎么,你想篡位?”
陈珠疼得嘶了一声,拖长声调道“小的~~不敢~~”
体育老师是个三十出头的阳光热血女性,她大手一挥“有项目的练项目,没项目的一边坐着去,别被短跑的撞飞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们齐齐高呼“老师万岁!”而后一窝蜂跑到阴凉下聊天去了。
柳透望着他们欢脱的背影浅浅地笑。猛然发觉庚泯并不在其中她急忙回头去找,这才无意间瞥见雕塑般矗在边缘的庚泯。
她正盯着石缝中探出头的绿芽,眼睛缓慢地眨动,随即歪了歪头。
柳透很少从庚泯脸上看到如此鲜活的表情,她加快脚步过去。
在距离庚泯还有两三步时,柳透极为有分寸感地顿住脚步。
“下了那么大的雨,它居然没淹死。”庚泯微不可闻地喃喃。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柳透伸手挡住晒在庚泯脸上的阳光“晒不晒?早知道拿个帽子下来了。”
庚泯笑了,幽深的眼睛静静注视柳透“你好像很关心我。”
柳透大大方方地点头“我应该照顾你。”
庚泯瞳色很深,定定看人的时候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但柳透并不畏惧,反而直直回望着她,眸子清透。
“没有谁应该理所当然的对我好,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说,我都会尽力去办到。”
庚泯不喜欢亏欠别人,柳透给予她的太多太多了,多到让她不知所措。
庚泯已经不再对世界抱有任何期待,只有明码标价的交易才能让她安心。
没有谁会把一个高中女生的承诺当真,柳透却认真地垂眸思考,片刻柔和道“那你能不能尝试和同学们交流一下,就当是报答我对你的好,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