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来者是客(四)

于是一瞬间,初月胸前一紧,脖颈一僵,等反应过来之时,她已被拥入那个满身浑浊血腥气的怀抱了……

不知道银烛哪里来的力气,她勒住初月的腋下,起身一甩,就将她整个人拎上了吧台。

初月急忙挣扎,原本手上准备好的酒瓶已然空空,她又伸手摸向腰间的蛇鞭。

可银烛眼疾手快,按住了初月的手。

她像一个守在猎物身边的猥琐男一样,在她的白眼珠里,初月一丝一毫的动作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没事,没事,初月让自己冷静下来,动不了也没关系,她还有杀手锏没拿出来。

只要愤怒,愤怒……她身上的火痕会化作滚滚岩浆喷涌出来,烧掉这一切的,包括站在一边袖手旁观的秋鸿,那个她曾经动过恻隐之心的偷渡者,初月恨自己的仁慈。

愤怒,愤怒!

初月盯着吧台边抱臂旁观的那人,秋鸿察觉到她的视线,只是一味地眼神询问,等待着初月求他帮忙。

死男人,等老娘翻身了下一个就治你!

初月闭上眼睛,运气下移,将心中的怒火反复咀嚼、发酵,引着全身的怒气膨胀发热,向着手腕的火痕聚去。

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温度在急剧上升,如果没有银烛打断的话……

“主人,该睡觉了……”

初月听见银烛的死动静没忍住睁眼,一张放大的死人脸噘着嘴对准她的嘴唇就要往下压……

“银烛给你晚安吻……”银烛按着初月的头,一脸陶醉的说。

初月脸上又惊又恐,恶心恐惧的情绪一下子挤走了她酝酿许久的愤怒,只一瞬间,初月全身的血液急剧冷却,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打得措手不及。

她挣扎、反抗、吼叫、威胁……

可银烛撅着的嘴速度没有放缓过!

完蛋!救命!初月在心里求佛拜祖,她是个完完全全的直女啊!

“救我!快!”

初月已无路可选,她恨恨地看向秋鸿,将这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但愿他是真有对付银烛的本事。

“你!秋鸿!”初月对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大喊,“快点动手!”

“我同意了……”最后几个字初月是抿着嘴唇说的……

“这就是你一个仆人做的工作吗!?”

秋鸿大喝一声,板起脸皱起眉,指着银烛大声呵斥,颇有当家主人的威严。

银烛被这喝声吓得一怔,黑眼珠短暂的翻了出来,停下了动作。

可没过半秒,她的白眼珠依旧占据了上风,肮脏的眼白吞掉了代表着理智的黑眼珠。

初月刚抬起的头,重新被银烛按了下去。

秋鸿趁热打铁:“你看这吧台上,全是你的脏脚印!你让客人怎么品酒?”

“地板上全是脏脚印和血,擦干净后要消毒一遍。”

秋鸿抱着手,用不慌不忙但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着一切,目之所及,他能看到的家务都吩咐了一遍,若是真干起来,银烛一个人怕不是要忙一整天。

“赶紧滚下来!干活!”

秋鸿双手握拳上扬,手中的铁链被带得一挥,吓得银烛眼珠子像老虎机一样飞速转动,在初月的求祷中,终于停在了黑眼珠的那一面。

银烛仿佛恢复了理智,她战战兢兢手脚并用从吧台上溜下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初月看惊了。

就,这么简单?吩咐她干活就可以了?

初月不敢置信的看向秋鸿求证,那小子脸上确实无比平静,这比看到他得意的嘴脸还让人生气。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小窍门,初月就许诺出去吃的和住的?还忘记了设定期限,这和养他有什么区别了?

秋鸿直接无视掉初月一脸被骗的表情,而是殷勤地赶过来,将她扶下吧台。

“说话算话啊。主人。”

像是猜到初月想反悔,秋鸿迫不及待地将她的承诺重拎出来加固了一下。

“酒柜高处,”初月推开挡路的秋鸿,有样学样的开始对女仆发号施令,“那上面有灰,银烛,先过来清灰。”

“是。”银烛低声回应,声音卡顿犹如人机。

初月不忘自己的承诺,她指着沙发对秋鸿说:“你先去坐一会儿,答应你的我会安排。”

秋鸿努嘴,拖着手链脚链照办,路过王八一样仍在挣扎的凌晓,他不忘对着他的头踹了一脚,于是凌晓以肚皮为支撑,在这光滑的地板上转起了圈圈。

“你小子给我等着。”凌晓头晕目眩,也挡不住他眼里的狠厉。

初月靠着吧台,视线落在伏腰恭敬赶过来的银烛身上。

她衣衫在打斗中被撕烂了大半,外套半拉搭在她的肩上,一只白皮鞋也被撕开了鞋底。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流着血,本来服帖的头发散开了,随着她小步高频的步伐,发丝轻轻地左右晃动。

说内心毫无感觉,那初月一定是骗人的。

初月心里涌现出了一阵对同性的慈悲。

她开始自我怀疑了,如果真的按银烛所愿,睡一觉又能如何呢?

是不是她过于应激了,从初月进入梦世界以来,没有一条明文规定,冒充原主的人睡觉后会出现什么后果。

不对,不对,初月叫醒同情心泛滥的自己,如果睡眠在这个世界真是好事情的好话,那银烛劝梦我睡觉,为什么还要用强迫的呢?

那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梦我不想随时随地听从银烛的安排,进入睡眠状态。

既然梦我不想干的事情,那她初月也不想干。

她不过是对梦我所逃避的事情,有了同样的排斥心理。

万事还是谨慎一点好。

算了,不想这事儿了,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银烛目不斜视的越过初月,朝着酒柜走去,她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张帕子,踮起脚费劲儿的擦拭着酒柜上方并不存在的灰尘。

那只是初月的一个借口罢了,这家里里里外外,除了刚才打斗留下的痕迹,哪里还有什么其他的灰尘呢?

银烛作为仆人,自是无可挑剔的。

初月希望她能够仅仅作为仆人,甚至,初月也愿意当她的半个家人,只要她不要再露出那副阴森变态的脸孔,初月是喜欢她的,甚至是怜惜她的。

银烛应该有她更体面的活法。

初月悄悄上前,靠近忙碌的银烛,她的目光,紧跟着银烛腰间绑着的断臂左右晃动。

她引银烛来,不过就是这个目的。

银烛的胳膊举的高高的,另一只手扶在酒柜上,全神贯注地擦拭着。

此时她的腰间,毫无遮挡。

初月贴身紧跟,找准机会,一手按住银烛的腰,一手捉住晃动的断臂,顺手猛地一抽,断臂就像一条光滑的泥鳅解放了出来,但它依旧被刮掉了一层皮。

“胳膊!”

银烛反应过来,瞪圆了双眼,眼珠“唰”的一下子变为白色,厉鬼一样抓住了初月的手。

“我的胳膊!”

另一声嚎叫从门厅处传来,时刻注意着他人举动的凌晓,终于按捺不住一颗想刀人的心,鼓动着肚皮磨蹭过来。

“过来!这就是你一个仆人的待客之道吗?把我绳子解开!”

终于,凌晓也琢磨出来银烛突然这么听话的缘由了,秋鸿和初月那两人在吧台另一边小声嘀咕了那么久,又相继指挥仆人干活,总算让他也猜出来控制银烛的方法了。

凌晓心里暗骂,秋鸿这个死小子,明知道怎么控制仆人,还站在一旁袖手旁观,任由自己和银烛缠斗这么久,最可恨的是,自己还输了,这是凌晓一想起来就心里发恨的耻辱。

门厅里被捆得像王八一样的凌晓一声怒吼,刚巧救了初月的急。

银烛一听见客人的呼唤和责骂,那颗颤抖着的、慌乱的黑眼珠又重新归了位。

她急忙撒开抓着初月的手,朝着凌晓跑去。

初月抓准这个空挡,从吧台里侧翻身出来,拿着断臂慢悠悠地走到一边坐下,等待她预想了很久的谈判时刻到来。

她没有必要逃走,她知道。

此时的她,手握凌晓最珍贵的断臂,一旁坐着已对她认主的秋鸿,银烛的状态也随她的指令切换自如。

没有什么比此时的她更有胜算了。

她要从凌晓的嘴里,快速得知梦世界的真相——不同于四方砖这个游离在梦世界之外的人,所知的真相。

如果顺利的话,她会把凌晓收为谋士。

“凌晓,过来坐。”

初月盯着银烛给他解绳子的速度,一见凌晓手脚被松懈开了,便忙不迭的招呼他过来,

兜兜转转耽搁了这么久,她迫不及待想知道地坑里梁荷尽的事情了。

凌晓爬起身,转动着手腕缓解疼痛,不回答也不拒绝,只是冷笑着盯着初月的方向,然后一脚踩在了银烛的背上。

此刻依旧是仆人状态的银烛,只能在他脚下顺从的趴下身去。

“好狗狗,把地上的血舔干净。”

凌晓耿直着背,手轻飘飘的搭在银烛凌乱的头发上,眼睛却盯着初月,似在挑衅。

“你……”

初月忍不住想发作,身体却先脑子一步看穿了他的意图。

凌晓没有和平谈判的想法,他要为他在这里受到的屈辱平个反。

“抱歉,”初月以退为进,“刚才忙着找治仆人的招儿,没顾得上你,现在好了,大家都解放了,一起谈谈你之前想谈的交易吧!”

“交易?没必要了吧。我给的诚意已经够多了。现在是主人您付尾款的时候了。”

初月的眼睛没离开过凌晓脚下的银烛,他的脚已经移到了她的后脑勺上,银烛动弹不得,整张脸紧贴在地板上的血污里,脸颊上仅有的肉也被挤压得变了样子。

“诚意?你说的不会是我身边这个人吧?”初月一手揪住秋鸿的衣服,将他往外推,“你好像搞错了,他对我毫无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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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燃烧的理由
连载中麦八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