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碧玉扳指

也不知道男主在想什么,齐绵从上面看见他扭捏的神情,皱了皱眉,伸手掐着他下巴,抬起来韩濉的脸。

刚想嘲讽几句,哪知,就看见了小韩濉,昂首挺胸。

因为刚刚救齐绵,韩濉脱去了锦袍,只身着一袭单衣,泡了水,又浑身湿透,即使在寒风里跪了许久,身上的单衣也不见干,只能紧贴皮肤,稍有情况,便更加明显。

齐绵心中一团怒火中烧,反手就是一巴掌下去,也不知道韩濉是吃什么的,脸皮竟如此厚,齐绵烦躁地揉了揉扇痛了的手腕。

垂眼,冷漠地看他红肿的脸,看着看着,又突然觉得男主长得真漂亮,兴致勃勃地拍拍他发烫的脸,笑眯眯的开口:“拍你冷,诺,赏你的。”

韩濉缄默不动,要不是看见了小韩濉,单看他这张脸,确实瞧不见任何端倪。

“怎么,嘴上不说感谢,身体倒是蛮诚实。”齐绵弯下腰,跟他齐平,漫不经心地勾起他下巴,表情玩味,意有所指的开口,“你一个低贱的奴才,这辈子能碰到一次本大小姐的手,是祖坟冒青烟了吧。”

齐绵说这些话,几乎是贴着他说的,语气轻飘飘地,热气喷洒在他脸上,冻僵了的脸似乎也初雪消融,微微泛红,也不知道是要生病了的预兆,还是别的什么。

不过这些齐绵不关系,反正她怎么折磨韩濉,男主也死不了,再不济也就多挨几次打,多受几次冻的,这些原主能给他的,她一样也不会少了他。

韩濉脸色是失了血色的苍白,看她的眼睛跟含水一样水润勾人,脸颊红润。虽披头散发,却已见动人心魄的惊艳,如此醉玉颓山之姿,难怪叫原主当街劫色。

韩濉还是不动,但能看出表情有些耻辱。

齐绵古怪的笑了笑,主动朝他依偎过去,又堪堪隔着一点间隙,让寒风穿过,她歪着头,离得他太近,就像是耳鬓厮磨一般。

齐绵刻意放轻嗓音,柔声开口:“怎么,你该不会觉得我就这么喜欢你这张脸吧,这么不愿意跟着我,也不跳个水死了算了,受尽屈辱守在我这水榭天,怎么,你该不是抖m吧。”

韩濉没有听懂最后话的意思,但不妨碍听得出齐绵话里的恶毒。

静默半响,齐绵突然大笑起来,伸手轻飘飘地搂住他脖颈,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笑得欢快:“你该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绿黛在后面给齐绵撑着伞,因为齐绵这一动作的拉近,她只能把伞朝韩濉那边也偏了偏,听着齐绵这话,语气嘲讽:“你这等下人岂敢肖想大小姐。”

“也是,”听着绿黛这话,齐绵嫌弃地拍了拍手,站起来,又看见韩濉跪得挺直的背,莫名不爽,一脚狠力踩在韩濉小腹上,恶狠狠的说,“这么能跪,那奖励你再跪几个时辰咯。”

韩濉这才开口,沙哑的声音跟砂砾一样粗糙:“是。”

这么一折腾,等回了水榭天,齐绵大病一场。

她骤然梦到了上辈子的事情,由于父母是国家一级舞蹈家,齐绵自幼习民族舞,十年如一日。跳舞的人大多心高气傲,更何况是齐绵这种从小在掌声中长大的小孩。

她从小就活在聚光灯下,上过无数次台,跳过无数支舞,鞠过无数次躬,天赋异禀,还刻苦努力。

仿佛命中注定她也会走父母的老路,直到高考那天,父亲送她去考场,挥手告别祝福的瞬间,也许就是冥冥之中,在那百分之一概率里,即使非常扯淡,还是发生了的事,

齐绵出车祸了。

作为一个在舞蹈世家长大的小孩,一个把舞蹈看成生命一部分的天才,如果失去了双腿,这辈子再也不能跳舞,跟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齐绵复读了,即使后来靠文化成绩考上了排名前十的大学,但是对那时候的齐绵来说,失去跳舞,就相当于失去了所有,没有什么比跳舞更重要了。

很多天才总在一件事上天赋异禀,却又死钻胡同,执念太深,母亲看着日渐颓废的女儿只能掩面哭泣,父亲悄无声息的把家里所有的关于舞蹈的奖杯证书都收藏起来。

似乎这样,他们就是最平凡的一家人了,但是,那时候的齐绵已经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了。

她开始阴郁自闭,不愿与除了心理学老师之外的人说话,每天行尸走肉一般,游离在寝室、教室、食堂之间。

齐绵尝试自杀过很多次,都被家人提前救下,精神崩溃的时候,才发现身上的窃听器,这件事让她情绪更加失控,齐绵想死,咬舌自尽也好,割腕自杀也罢。

父母最后给她办了退学,齐绵难得清醒的时候,看着空洞的天花板,一时想起曾经看过的丧尸片。

她觉得自己跟里面的丧尸一样,只是一具躯壳,难得清醒,经常发病。

最后在齐绵十九岁生日的时候,难得短暂清醒的时间,她哭着恳请母亲给她穿上最后一次表演的服装,等母亲把蛋糕端出来时,只觉眼前一黑——齐绵穿着舞蹈服,生生从二楼跳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齐绵出了一身冷汗,瞳孔失焦地看着头顶。

绿黛一直守在她床边,撑着下巴,头一掉一掉地睡着了,齐绵一动,她就被惊醒。

绿黛赶忙把齐绵扶起,给她擦了汗,又把提前倒好的茶喂给她喝。

齐绵全身无力,神情疲倦,扶着绿黛的手肘才有力气喝,反应来又拍了拍腿,生怕方才走路的情景,只是一场做了许多次的梦。

外面天寒地冻,狂风呼啸,挨着窗边似有冲入之势,噼噼啪啪地拍打,发出婴儿啼哭的呜呼。但屋里地龙跟炭盆烧得十足,暖和得同外面如隔两季,齐绵缓过来后只想下床走走。

绿黛见她眼神清明后,才松了口气,道:“小姐,您要吓死奴婢。”

齐绵看着她,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却惊醒方才穿书的一系列荒诞的事,屋里的蜡烛点的很亮,由此可见约莫是深夜了。

“绿黛,现在是几时了。”

“回小姐的话,现在是卯时,小姐昨日落水后发了烧,奴婢请了大夫给小姐抓了药,这才睡醒。”

齐绵下了床,走进窗边,绿黛紧随其后,给她披上衫子,穿好衣裙,见她朝门外看了好几眼,才问:“小姐可是想问韩濉的事?”

齐绵垂眸,掀开布帘子的手微顿,嗤笑一声:“问他做甚,左右不过一条人命罢了,这些年从我这水榭天抬出去的尸体还嫌少吗。”

门窗被布帘子遮得严严实实,靠近了也感觉不着一丝寒气,只是隔着窗布,听不清外头的声音。

“小姐仁慈,那些贱婢自是冒犯了小姐,活该杖毙的。”绿黛反驳道。

齐绵嗤笑一声,也没说什么了。原主虽是无恶不作,丧心病狂,倒是命好,还养了个这么听话的人儿在身边。

齐绵坐在玫瑰椅上,任绿黛给她绾好发髻,黄梨木小杨花梳妆台上,镶着团扇大小的西洋镜,里面倒映出少女靡丽的容貌,面若桃花,眉目如画,眼含春水。

临窗的紫檀大书案前放着插着玉兰花的汝窑梅瓶,宝鸭香炉中燃焚一盘篆香,馥馥香烟从香鸭口中吐出。

绿黛在妆匣中挑出最新买来的绒花梨花发簪,给齐绵左右别上,笑着说:“小姐真是越发漂亮了。”

齐绵撑着下巴,把玩着发尾,应付似的“嗯”了声,心想,这具身体不愧是个金枝玉叶的大小姐,连头发尾都如此顺滑细腻。

“小姐要传膳吗。”

齐绵挥挥手,低眸把原主的东西翻了翻,百无聊赖地靠着手肘,正好跟镜子中的自己对视上,两个人面无表情的对视,最后齐绵勾了勾唇。

菜才上齐,门外就有小厮来通报,说是老爷跟夫人来了。

还不等小厮说完,就被人一把推开,身后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一身朱红色官服,满身是雪,急匆匆的样子,一看就是刚下值就赶了过来,他一见齐绵就火得喊了她一声。

齐绵对此熟视无睹,继续吃菜。

见齐绵这幅视若无睹的样子,齐储枫更是怒发冲冠,一把拍掉齐绵的筷子,指着她鼻子骂:“齐绵你还有半分规矩没有,你父亲同你说话,你就这样的态度吗!”

齐绵脸色一变,偏着头一脸阴沉的把被打掉在桌上的筷子拂扫在地上,不等齐储枫开口,眼神一狠,面无表情的盯着齐储枫,手上动作不停,竟当着齐储枫的面把桌子掀了。

齐储枫忙后退几步,生怕被油渍溅到,反应过来更怒,吹胡子瞪眼,指着她的手气得直颤抖,“齐绵,你,还有没有半点把你父亲我放在眼里了!你这番心狠手辣,不说对外人狠毒,连自己亲妹妹都不放过,如今更是连你父亲都不放在眼里,你昨日故意推那将军府嫡女落水,等下就随我带着补品去求得楚小姐,否则,择日他若找上门来,你信不信我丞相府都庇佑不了你一分一毫!”

齐绵竖起一根食指,左右晃动,“父亲大人错了,我看是择日将军府上下牵连你,一同怪下来,让你在朝廷为难吧。”

说罢,齐绵笑意一顿,无所谓的摆摆手,反问:“那关我什么事。”

齐储枫气得面皮抽动,“你爱听不听!我若真怕自己在朝中地位岌岌可危,早就在你第一次扇尚书家公子时就把你打死了,我只是警告你,你自己恶名昭彰无所谓,别跟着败坏了我丞相府的名声,你嫁不出去我不关心,别想影响我棠儿的名声。”

说罢,齐储枫冷哼一声,生怕再不走又听到这孽障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拂袖而去。

齐绵盯着被掀翻的桌子,面色阴沉,用力把桌子又踢了个底朝天,仍觉不解气,又把方才梳妆台里的步摇发簪通通翻出来砸个满地,像上辈子病发一样,齐绵把屋里能看见的都砸了个稀碎,屋内顿时一片狼藉。

绿黛面不改色地站在后面,等齐绵发泄完才叫人来收拾废墟,对齐绵这种阴晴不定,大发雷霆的做派,她已习以为常,若是齐绵没有发泄,她才觉得奇怪呢。

齐绵躺在软榻上,仍觉心头一股邪气,气得眼皮直跳,那股烦躁之意盘踞在心口,即使发泄完也无济于事。

她知道,即使穿越到一个四肢健全的人身上,她依旧与上辈子那个瘸子一样,阴晴不定,控制不了情绪。

绿黛靠在齐绵身后,拍着她的肩膀,一边全解她:“小姐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反而叫那些人更幸灾乐祸。”

齐绵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眼底一片阴郁,忽然开口说,“我出去走走。”

说罢,不等绿黛反应,径直下榻,推门出去。

哪知才一推门,就看见韩濉浑身雪粒子,跟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上,不知死活。

屋外安静得吓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齐绵终于把呼嚎的北方和吹在窗纸上的哗啦声,听了个清楚,后面是绿黛喊她的声音。

但在看见韩濉的那一刻,都模糊了。

齐绵跟找到发火口一样,顿时心中一团怒火跟被油浇了一样,烧得熊熊燃烧,她克制的着着手上的碧玉扳指,眼神恶毒的看着韩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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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不值钱的攻略对象
连载中川十七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