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果你现在想要动手,打乱我的计划,那么我也只能杀了你!”
灵杳心里很清楚,曼陀罗并不只是语言上的挑衅和威胁,如果真的破坏了她的成亲之事……
那么,她一定会这么做!
“曼陀罗,你放心,我早已说过,我不是为了追究责任而来,仅仅是想打探黑色曼陀罗的线索。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影响你的亲事。”
“还有……”灵杳突然面色凝重,然后噤了声。
见对方欲言又止,曼陀罗警惕地挑眉道:“还有……什么?”
“那就只有……”
“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见曼陀罗神色紧张,忍住憋笑的灵杳这才展颜道。
听到灵杳说出最后这句话,曼陀罗微愣,显然有些诧异,但沉默片刻后,又转而一笑,道:“你还要继续留在山上吃树皮吗?”
“我正好准备下山,一同吗?”
随后曼陀罗只身走到花海,凝气调息后,运出强劲的掌力,这掌风之大,掀起一阵飓风,连带着地上掉落的枯叶残枝。
就如同当初二人初见那般的场景。
双掌击向前方视线,便将整片开的正盛的黑色曼陀罗尽数摧毁。
下一刻,漫天的黑色残絮犹如漫天的黑鸦乱撞,形成一副阴森可怖的诡态。
等纷纷扬扬的黑羽尽数凋零在土壤里,曼陀罗手执火种,朝土里一掷。
漫天火光瞬间将其焚成灰烬,就如同从来不曾存在那般。
消逝殆尽。
起初看到曼陀罗将自己精心栽培的花海毁去,灵杳确实有些诧异,可后来一想,便也有迹可循。
这花是留不得了。
随后,二人重新回到了天昭城内。
在一处幽深僻巷里,曼陀罗将她带到一间名为雅缘轩的字画小店。
虽然此店位置偏僻,可好酒不怕巷子深,屋内四周墙壁尽数悬挂着栩栩如生的画作,而店里前来光顾的客人也亦不在少数。
“娘子……”
一位身穿宽博灰衫,头戴巾帽的公子朝曼陀罗走去,目光含情带笑。
看起来像位博学多才的书生。
当靠近时,看到曼陀罗身侧的女子,书生开口道:“娘子,这位姑娘是……”
“朋友!”灵杳抢先开口应答,然后朝曼陀罗投去一个眼神。
曼陀罗便颔首一点,笑道:“我们不是快要成亲了吗,我思忖着,或许需要一个证婚人。”
书生一听,面上喜色愈盛,朝灵杳拱手作礼,道:“在下柳州人氏,姓渭名作舟,字泰安,那就麻烦小妹替我与夫人主婚。”
看到曼陀罗的未婚夫婿一表人才又彬彬有礼,灵杳连忙回礼道:“姐夫言重了,能参与其中,是我的福气。”
等到天快暗时,客人也渐渐散去。正好也到了关店打烊的时候,渭作舟便喜笑颜开地往后苑走去,准备亲手下厨做一桌可口的饭菜,款待贵客。
此时,只有灵杳与曼陀罗二人在房内,灵杳这才将心里的顾虑尽数摊开,担心道:“你们打算长留在都城里吗?”
“还没确定,哪里安妥便留在何处。”
“可这里是天昭城,人多眼杂,更是各股势力盘横交错的地盘,我只是怕有朝一日被摘星楼发现。”
曼陀罗的表情并未有任何变化,似乎陷入了回忆中,然后转眸看了一眼窗外晦暗的天色,道:“曾经我逃到远在边界的小县,依然遭到他们的重重追杀,只要摘星楼不打算放过我,哪怕天涯海角也定会继续找我。”
“既然避无可避,那就待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灵杳听后,也暂时想不出其他办法,只能点头应道。
“可是你真的相信我不会出卖你吗?”
灵杳并没想到曼陀罗会带她回家,甚至让她参加喜宴。
可曼陀罗却笑道:“如果你真的想这么做,当初在天牢也不会冒险偷出钥匙,想放我走。”
等到漆夜降临,繁星迎辉闪烁,渭作舟忙前忙后,做了满桌子的菜肴。
都说男子不下庖厨,可渭作舟做的菜肴可不比天香酒楼的大厨手艺差,灵杳连连称赞道:“姐夫真是有心了。”
“姐姐觅得如此佳婿,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边说还朝曼陀罗看了一眼,然后斟了一小杯酒朝二人敬去。
欢乐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转眼夜色已晚,渭作舟的字画店空间窄小,没有空余的房间,而置办婚宴也需谋划,灵杳便不再多叨扰,回身客栈备了份大礼,准备三日后参加喜宴。
刚到人流涌动的天香酒楼外,便看到一群士兵见到她后,慌慌张张的跑开,不一会的功夫,宫时影急匆匆走了过来。
“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可把帝师给急坏了。”宫时影提醒道。
灵杳这才想起,伤势痊愈后,她为了搜寻证据,独自出了宫门,也没有给千寻留下只字片语。
千寻以为灵杳失了踪,怕她出什么意外,这几日全城都在找寻永安县主。
所以刚才,士兵见到后,急忙前去通传,正好宫时影也在附近,就先行赶了过来。
经宫时影一提,灵杳方才反应过来。
便心想,得赶紧回宫向师兄报个平安。
宫时影则体贴地吩咐下人备上一顶官轿,陪同灵杳一同入宫才肯放心。
得知前端时间千寻将她带回来时,身上受了剑伤,宫时影担心道:“伤口真的痊愈了吗,要不要到了宫中叫太医前来诊治一番?”
灵杳用手捂了捂肩膀,然后提起手臂转了几圈,笑道:“呐,王爷看,一点都不疼了。”
宫时影这才放心下来。
可突然想到何事,又再度开了口,眸中满是忧虑,“之前我曾劝过你,不要跟故颉走的太近,如今他已经被陛下削去官职,成为朝廷通缉犯,你真的不能再跟他有任何联系了。”
“可是……有人在陷害他,至少倚春楼的灭门案真凶并非是他。”灵杳脱口而出。
虽然当初洛染刺了她一剑,说自己是被她所拖累,灵杳自认为确实是因为自己,打破了洛染精心布置的计划。可尽管如此,她仍旧笃定有些罪名并非出自于洛染。
只不过是摘星楼故意制造动乱,让朝廷发现洛染企图谋反,私藏军火的秘密。而其他有所牵连的案子便一同算在了洛染头上。
“丫头,你太天真了。你可知,为何这故颉一路平步青云,接连擢升到了督主之位。”
见灵杳未支声,宫时影继续道。
“故颉事情败坏后,朝廷曾秘密派人调查他的身世背景,可一无所获。你认为,他故颉没有任何背景,如何能独身在朝廷立得高位,更何况还是天网司督主之位?”宫时影将疑点统统分析了一遍,就是希望她不要被洛染蒙蔽。
经宫时影这么一说,确实疑点重重,灵杳一时之间也确实应答不上来,洛染究竟是凭一己之力坐上高位,还是背后另有高人相助,她的确不得而知。
可灵杳还是凭直觉,相信这事情并非表面这么简单,除开洛染,一定还有其他势力在觊觎大昭。
“丫头,你可知前段时间倚春楼被烧毁的事情。”见灵杳沉默了,宫时影柔声问道。
提及此事,灵杳自是清楚,便开口道:“有听说过一二,倚春楼莫名发生火灾,隧道里的军火被摘星楼转移走了。”
宫时影隔着袍袖将手轻轻按在灵杳袖口之上,道:“现在司礼监的人正在调查取证中,里边的人透了口风,说故颉身后的势力就是江湖中的暗杀组织——摘星楼,私底下与之合力干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
“而此次倚春楼走水,或是因为二者之间在利益上产生了分歧,便分道扬镳,摘星楼趁机抢夺了本属于故颉的军火库。”宫时影郑重其事的说。
“而且礼部尚书也已经调查清楚,去年倚春楼的灭门案,是因为朝廷在妓院安插了眼线,发现故颉的谋反计划,因此为了灭口,故颉才特意谋划了一场灭门案件。”
“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
“否则,摘星楼又从何得知故颉把军火库修建在边界县里的一个妓院地底下呢?”
灵杳这才回想到,当时被摘星楼主掳去,借机威胁洛染时,楼主曾说过多亏洛染才能找到我,这样看来,好像是有些古怪,可她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当回过神时,官轿已稳稳落在了皇宫之内。
灵杳只能拜别宫时影,先行向师兄打声招呼。
而宫时影望着灵杳离去的背影,也只能微微叹了口气,不再劝解。
“师兄,师兄,我回来啦!”灵杳一阵小跑,从廊道间传来噔噔噔的声响,引的宫女侍卫纷纷驻足回头。
双手一推,便自顾自的踏进师兄的寝殿,看到殿中的金色朝服,却立马噤了声。
看清楚来人后,灵杳又欢欣雀跃起来,蹦跶着跳到背影身后,道:“昭凰姐姐!”
龙袍转身后,映入女帝一张如嗔的凤眸,神情异样的垂目看了自己一眼,便又望向别处。
“昭凰姐姐,你也在等师兄吗……”灵杳并未察觉出女帝的异样,伸手拉了拉身前的龙凤朝服。
半晌,女帝转头定定看着她,似乎意有所指,“这是帝师的寝殿,你虽身为帝师的师妹,男女有别,于情于理皆不太合适。”
“未经过通传,怎可擅自闯入殿中?”
被女帝这么一问,灵杳便困惑了,女帝一直待自己犹如妹妹,也从来不曾要求过君臣礼数,今日却有些莫名其妙。
灵杳不假思索道:“可是昭凰姐姐现在不也在师兄的寝殿里吗?”
粗枝大叶的她,分明没有看清掩在凤眸深处的一抹愠怒,却只道昭凰姐姐是在拿她打趣开玩笑。
女帝没有回应,只是突然话锋一转,淡淡道:“来找千寻,可有何事?”
灵杳认真想了片刻,犹豫了一会,应道:“倒是没有事情,就是来给师兄道个平安,免得师兄过于担心。”
说道最后四个字时,显然女帝的瞳孔放大了些,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气。
随后眸色又转为正常,“千寻今日出城办事,一时半刻不会回宫,我会替你转告。”
“喔~”
灵杳应了一声,然后歪头问道:“那昭凰姐姐要一同出殿吗?”
“你先下去吧!”
昭凰喉咙里发出几个字后,便转身负手立于屏风前,未有言语。
灵杳便只得先行告退。
待灵杳的身影完全退出苑内后,屏风后面若隐若现一个身影,看身量应当是位男子。
片刻后,屏风后的身影发出声音。
“陛下,现在可算看清帝师与永安县主的关系了吧?”
一向温柔贤淑的女帝,此时眼眸却泛着火光,她攒着手心的拳头,因过于用力,指甲嵌在掌心上,印出一道道印子。
气愤难耐的她,思绪飘到了前几日,在千寻寝殿外看到的一幕风情。
千寻借着替师妹灵杳调养身子为由,将她抱回了自己寝殿,并和她发生了苟且之事。
此事传到了丫鬟和奴才的口中,也引来了女帝,本以为不过是宫里下人的闲言碎语,她却透过窗棂未严丝合缝的间隙中,亲眼目睹了隔着纱帐合欢作乐的男女。
这也正是方才灵杳一路跑进寝殿走廊时,宫女奴才纷纷驻足回首的原因。
“千寻,朕对你用情至深,你怎敢这般待朕?”女帝眸底漾出一片怨色,出言字字扎在她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