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鹭本以为，自己和杨意的交集也就仅限于那场鹿鸣谷之旅，离开鹿鸣谷之后，两人的生活没有分毫重合。而且，他也不认为杨意会对自己有印象。对方是鹿鸣两大校霸之一，他只是个低调的小透明，他们就只是同行过一段路，说过最多一句话而已。
但现在，杨意却主动找到了他的跟前。
他在凌青鹭回宿舍的路上堵到他，满脸的流里流气和凌青鹭上次见他时简直一模一样，“谈谈？”他对他挑眉，但语气里完全是不容拒绝的意味。
这段时间，凌青鹭其实从玉庭雪和温天行——主要是后者口中，听说了不少关于杨意的事。
比如说，杨意不知道怎么想的，干拦路抢劫这种事居然干上瘾了。
由于上次发现的鹊桥遗迹，这段时间赵阀的人一直都在鹿鸣谷里搜索，他们也乐得没有后天期的来捣乱，所以暗暗支持杨意的行为。有门阀在背后撑腰，杨意更加横行霸道。
为那几个塞他牙缝都不够的破海晶，他直接带人横扫安全路径，搞得学院里的后天期修道者最近都不敢去鹿鸣谷。
校园论坛里怨声载道，结果所有讨论这件事的帖子下，都出现了杨意本人的回复，他用那副一贯的口气告诉他们：不服倒是来打我啊。
此人就是个纯纯的流氓，就差直接把流氓二字写脸上了。据说他以前也算收敛，直到最近赵阀派人进驻鹿鸣谷，才这般放肆起来。如今他就是学院里的一大魔头，许多人一见他就避着走。
这样一个人找到自己头上，凌青鹭秉持着低调原则，没有选择硬刚。
杨意领他来到一处空旷无人的角落，将跟班都撵到一边，只余自己和凌青鹭交谈。
“你能找到上次那个遗迹在哪是吧。”他开门见山地说。
凌青鹭矢口否认，对方却道：“别他妈诓我，我当时可都看见了，离开鹿鸣谷的时候，是你在前头指路的。”
凌青鹭心思迅速转开，就连温天行和玉庭雪都没有怀疑，以为他只是运气好找到了正确的路，杨意怎么就能笃定是他在指路？
“你看错了，当时是我们四个在前面带路不假，但不是只有我在指路，我们几个是轮着来的，最后能出来也算是运气好。”他胡编乱造。
杨意却极不讲道理，“我管你他妈谁在指路呢，快点的，别墨迹，带我去找遗迹。”
凌青鹭诚恳道：“我真的找不到，你再怎么强求我也没办法啊。”
“你找不找！”杨意龇牙。
“真的办不到……”凌青鹭头疼，这个人长脑子了吗？人话听不懂？
怪不得身为ss天赋却学不会道术，脾气未免太轴。
杨意冷笑道：“我不管，总之你上次既然能带我们出来，这次肯定也能带我们回去。”
凌青鹭道：“你为什么笃定是我带大家出来的？”
杨意道：“不是你还能是谁？我用两双眼睛看着呢！”
凌青鹭：“……是两只眼睛。”
杨意不耐烦：“你到底答不答应？”
不管怎么说，他就是不听，这样一根筋认死理的家伙最让人无可奈何。
凌青鹭道：“如果我真的有办法能找到那座遗迹，又何必受你胁迫，东方氏的人想必比你更有礼貌，和他们合作的话，说不定还能得到一笔报酬。”
杨意邪笑，逼近他，“谁让你现在落我手里了呢？”
“我就是不答应，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我就是要搞你，你能有什么办法？”杨意得意道，“你一个没权没势的小散修，现在连东方荨都不搭理你了，你敢不听我的话？”
凌青鹭无语，从某种角度来说，他这么说倒也没错，但普通人是不会这样直接说出来的，只有杨意，光明正大地不要脸，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豪。
等待凌青鹭的似乎只有一个选择。
他假意畏惧，无奈道：“好吧，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但真的不保证能找到。”
杨意这才满意，“算你识相。”
凌青鹭只有一天的准备时间，第二天就要随赵阀一同出发。这天晚上，他回到疗养院，取出自己寄存的迷榖花。
迷榖花就像一个自动寻路器，但它的使用其实是有限制的，比如距离过远就无法使用，再比如只能用来寻找确切知道其存在的东西。举例来说，当初凌青鹭确切知道，豪彘不远处一定存在黄雚，所以才能通过迷榖花找到黄雚。
如今，用它来找到遗迹入口，应该也不在话下。但凌青鹭还没决定好，到底要不要帮杨意找到。
他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杨意怕他跑了，亲自来宿舍接他，这次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没带那些跟班。
两人来到悟道崖下，这里已经有三位赵阀成员在等着。
见杨意姗姗来迟，其中一人不耐烦道：“怎么这么慢，在我们面前还想摆你那臭架子？谁给你的脸？”
方才在凌青鹭面前还趾高气扬的家伙，到了这里却风格一转，对那说话的人点头哈腰道：“玺哥见谅，这不是需要准备准备嘛。”
另一人见了凌青鹭，皱眉道：“不是让你一个人来就行，怎么还把跟班带来了，我们可不负责照顾。”
杨意朝凌青鹭背上大力一拍，把他拍得往前一个踉跄，死皮赖脸道：“没事没事，子安哥，他皮实，抗揍，不怕死，死了也没关系。”
凌青鹭：……我谢谢你。
“行了。”旁边年纪稍长的人开口道，“杨意，认清你的身份，你不过就是一个被扔到鹿鸣学院的废物而已，这么多年还能给你匀出点资源，那是赵阀仁慈。这次念在你是遗迹发现者，又说自己有办法找到遗迹，我们才带上你一起入谷。要是被我们发现你在骗我们，有你的好果子吃。”
“应该的应该的。”杨意讨好地笑着。
跟之前完全两幅嘴脸。
这简直就是撕下一半脸皮贴到另一半上，一半不要脸，一半二皮脸。
杨意对赵阀的说辞中，并未提及凌青鹭，他只说自己有办法找到遗迹。
他显然是想抢过这份功劳，提升提升自己在赵阀的地位。凌青鹭乐得如此，于是像个跟班一样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路也不言语，通过某种暗号传递消息：凌青鹭不说话的时候，就是向前直走；如果咳嗽一声，就是右转；敲两下个人终端，就是左转。
虽然凌青鹭不说话，两个赵阀年轻人一路上的话却没停下，而且全是针对杨意的，冷嘲热讽夹枪带棒，属于凌青鹭这般好脾气都无法忍受的那种。杨意却始终只是软弱地笑着，维持那副卑躬屈膝的样。
凌青鹭收回他脑子轴的评价，他觉得这家伙脑子一点也不轴，明明是欺软怕硬能屈能伸。
“嗯？”杨意停下脚步，“前面那是什么？”
赵玺走上前看了一眼，一声讽笑从唇边泻出。
赵子安也过来看了眼，不屑道：“还以为有什么，不过就是死人而已，鹿鸣谷哪里没有死人。”
赵阀三人都没大惊小怪，于是继续向前行进。
只有凌青鹭觉得奇怪，因为刚才看到的那几个，又是死在机甲里的人。上次下鹿鸣谷的时候，他们也看到过类似的情况。
经验证明，躲在机甲里至少是可以及时逃命的，他们就曾凭借机甲的速度生生躲开了三星海怪，既然他们能躲开，没道理别人躲不开。
上次他们推测，那支冒险小队是碰上了劫道者，难道这次又是劫道者？可是最近，在鹿鸣谷低阶区横行霸道的劫道者只有一个……
凌青鹭看了杨意一眼，后者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冲他恶狠狠地龇了龇牙。
却被后面的赵玺捕捉到，他说：“你干嘛呢？”
杨意立刻缩回头去，“没事没事，早上吃饭塞牙了，难受得很，我弄一弄。”
他直接开始用手指甲剔牙。
所有人都恶心得皱起了眉头，凌青鹭直接后撤三步，和他隔开一大段距离。幸好他这么做了，因为下一秒，杨意的牙垢就biang一下从指甲缝弹了出来。
众人都被他搞得难受极了，赵玺和赵子安连嘲讽都收回去了，只觉得和他多说一句就脏了嘴。
接下来，凌青鹭经过深思熟虑，终究给杨意指了一条正确的路。
他总觉得，杨意在这时候找到自己，一定不是巧合，他为什么那么笃定自己能找到遗迹入口？到底是谁给了他这份信心？
除非……除非那幕后的偷窥者也知道自己这份能力，然后故意联系了杨意……
凌青鹭心中一动，冥冥之中产生了某种感应，气海中的真气也微微震荡起来。
对于玄道修士而言，这是一种偶尔会出现的“灵感”状态，在这种状态下起卦，效果最好。
他左手运起真气，掐起指决，问杨意：“你有没有什么幸运数字？”
杨意一愣，这个问题也太无厘头了。
“快点，”凌青鹭催促，“想一个数字告诉我。”
杨意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下意识说了一串数，是他的通讯账号。
凌青鹭按照小六壬的换算方法，在左手六个指节间掐算。他打算替杨意算一算此行的吉凶。
几息过后，他的拇指不偏不倚停在中指根部。
空亡——求财心白费，行人有灾殃，失物永不见，官事有刑伤。
主凶，不吉，万事无结果，主牢狱之灾。
这是小六壬的六个卦象里最凶险的一个！
此行只不过是去找一座遗迹，在迷榖花的指引下，连海怪都不可能碰到，怎么会是大凶？
这时候，杨意却突然道：“等等，我好像说错了，最后一位数不是5，是6来着。”
凌青鹭心头一跳。
如果不按5，而是按照6来算的话，结果应该会停在“大安”。
大安和空亡恰恰相反，是小六壬里最好的卦象，寓意着所求之事都能成功。
一个是万事无结果，一个是所求皆成功。
怎么会这样？到底该取哪个结果？
“你说一串数也能说错？”他怀疑道。
杨意道：“这谁知道，话到嘴边就突然一晃。你问这个到底干啥？”
凌青鹭摇摇头没说话。杨意的两个卦象重叠了起来，大吉大凶，却不知究竟是吉是凶，更不知这或吉或凶的事件，究竟会如何发生。
他有些后悔，不该替杨意测算的，直接替自己算不就好了？但现在，他已经不能替自己再算一遍，因为他和杨意要去做的实际上是同一件事。玄学一道，不论问何事，都只能问一遍。倘若再问第二遍，便不诚不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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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大凶叠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