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门洞的一瞬间，童禄就被骤然大亮的光线刺得睁不开眼。
墙壁在她的身后自动闭合，又重回光滑一片，她眯着眼一个后仰，只能撞到结结实实冰冷的墙。
复眼并未进来，好似只是个传送交接她的工具人，把她送到这就功成身退。童禄不得不让自己适应这光线的强度，视力的突然失效让她其他的感官在这一刻倏地放大，她清晰地听到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鼻间嗅到类似于鱼类腐烂的气息，有什么在接近她。
所以，当她睁眼时，发现一张大大的长满鱼鳞般鳞片的脸与她贴得极近时，也只是瞳孔一缩，还保持着基本的平静。
“这儿，”鱼鳞人发出惊叹的气声，两颗黝黑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前额叶的位置。她注视了一会儿，便露出长着尖利指甲的手指，满意地点了点童禄的额头，叹息道：“真是上天赐予主的礼物。”
NPC的尖爪落在童禄的前额，带来一点冰凉的刺痛。她极力忍耐自己的不适感，脑内卡牌闪动得更加剧烈。
与此同时，鱼鳞人脸上的惊艳之色也更甚，她蓦地用力，爪子似是要伸入童禄的脑子，取出令她惊喜的那团赤色能量，指甲的尖部在她的施力下划开了童禄额上的皮肤，血点冒了出来，沾染到了她的长爪。
“啧。”鱼鳞人似是沾到什么脏东西一般立刻退开，将手指伸到一旁桌上的液体里清洗消毒。童禄皱着眉，抹了把额头，抹掉了冒出的几颗血珠。
嫌弃谁呢！难道她现在不想给自己脑门做个消毒吗？谁知道这臭烘烘的鱼人爪子里带了什么病菌。
鱼鳞人背过身去仔细清洗自己的爪子，她身上的黑袍制式与之前所见的监管们有些许不同，更为紧身的衣物勾勒出她肥硕的身姿，像是把一条肥腻的鱼给箍成了好几截，每截都鼓出紧紧的一团。她转过了身自然就再看不到她肿肿的脑袋，没有一丝毛发的后脑勺在大亮的灯光下像是一个大灯泡。
她的黑袍上也有红色的纹路，但监管们的红色纹路集中在袍子的下摆，似是细长的红色绦虫，弯弯曲曲地闪烁。而鱼鳞人衣服上的红纹，却主要集中在她的领口位置。
这或许是区分他们工作性质的一个标志。
不再看她，童禄需要借此机会好好观察一下这个新的空间。
刚进入门洞时，除开强烈的光线，温度的突然升高也让童禄有些不适。若说外边是严冬，这里的温度便像是在暖春时节，巨大的温差不仅让她的体感温度迅速回暖，也让她脑子有些晕乎沉闷。
不过现在她已经适应过来，不得不说，比起空间外的严寒，这样的温暖简直就是副本里的天堂！
她四处张望。
这个空间放满了看不出用途的器材，这些器材看起来仿佛浑然一体，找不见什么组装的结构和零件，却也未曾发现有什么高维度科技的影子。拜这些摆得满满当当的器材所赐，她并不能一眼就顶看清这个空间的边界。而这些巨大的银灰色的器材像是一只只居高临下的无声巨兽，散发出冰冷的压迫力，有些甚至高至顶部，碰到了空间顶层整块发光的顶板。
是的，强烈的光线来自于不断放光的整个空间顶部，而非一个能发出强光的点光源，虽然童禄有些适应了这个光线强度，但让她久盯着天花板，毫无疑问会被这光芒给刺瞎致盲，多看几眼已让她的眼睛发酸，她不得不迅速收回了视线。
鱼鳞人对着的是一个也是由金属制成的灰黑色桌子，或者说是一个实心的台子，在她肥大的身躯不能遮挡住的地方，能看到上边摆满了同样看不出用途的器具，偶尔能看到部分器具上方有橙红色的雾气飘摇而出，还能听见除了NPC哗啦啦清洗指甲的声音外好似有什么破裂般的“啵啵”声。
童禄猜测这些应该是什么实验用器物，但它们与蓝星实验器材相差巨大的外形使得她也无法确认。
在台子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具认不出原型的灰白色的尸体。到目前为止童禄所遇见的，不管是副本内的NPC还是一同进入该副本的玩家，都有着与蓝星相似的基本人形，即都直立行走，有着脑袋、躯干和肢体。墙上的这具身体也符合这样的特征，她猜测它应该也来自于NPC或玩家。
这具尸体的头部和身体其他肢体都被截断，只保留下来一截躯干，被孤零零的挂在墙上，但除开迥异的颜色它被保存得很好，甚至她细看之下还能看到它仿佛在呼吸般微微搏动。
在这具残躯近似蓝星人腹部位置被开了一个大洞，洞内的血肉都被掏了干净，正中放置了一块红色石头，在这样强度的白光下居然还能发出肉眼可见的红光，虽然微小，却把尸体内部映得发红。
那块奇异的红石在这只有灰色和白色的空间内显得极为瑰丽，童禄还想更仔细地观察那块石头。但耳边的水声已经停止，鱼鳞人NPC看来清洗了干净，心满意足地回过身来。
这样的距离倒是让童禄看清了她胸口的那枚徽章。这个副本内NPC的徽章基底似乎都是石制，呈灰黑色，上边刻制着不同的图案线条。可鱼鳞人的徽章却不见图案，寥寥几根粗犷的线条堪堪连成一个不规则的图形，在图形中央点了一小颗红色的石子儿，反射着微光。
她盯着那枚徽章，那点红光与那具残躯内的红石头相似，同样赤红同样妖冶。
鱼鳞人这次未再靠近她，脸上也未再出现那股莫名的狂热，而是离着她几尺距离，像是不敢接近，喉咙里咕噜了几声，向她命令道：“容器3号，跟我过来，要对你进行进一步的检测。”
说着，她便往堆放着各种大型仪器的方向跳去。
童禄掐紧手心，她望着NPC肥硕的背影，那抹红色此时已离开她的视线，却好像留在了她的脑内，仿佛要吸引住她的全部心神。她压抑住叫嚣着的想要占有的**，启唇，声音低哑，说出了进城以来第一句未经伪装的话：“我想，我快要忍不住了。”
*
依照蓝星上游戏里的常理而言，一般游戏内的NPC都会分为战斗型和辅助型两种，偶尔才会有一些强大的NPC能二者兼备，既实力超群又有着极强的辅助/生活能力。如果这些副本里的NPC也遵照着这个不成文的规则，那这鱼鳞人绝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纯粹的辅助NPC。
童禄这句话来得莫名其妙，NPC疑惑地回头，黑鼓鼓的眼珠里映出了她放大的身形和手里的针管，脸上的表情便停止在了惊讶。
指腹摁动针管上的按钮，在针头插向NPC的那一刻，针尖自动弹出，刺入了NPC滑腻的皮肤，药剂进入她的体内。
她未敢关了【依附】，卡牌力量下手掌已然兽化，爪子在指尖弹出，横在鱼鳞人的脖颈。但药效发挥得很快，NPC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身体都抖动起来，灰蓝色的皮肤表面有无数根血管似的管状物不断凸起，像是要从她体内炸出。同时，在她后颈的位置，有一处反应更加剧烈，薄薄表皮下，一块硬币大小的东西时而突出显现时而又隐藏回皮肤之下，似是在激烈挣扎对抗着什么。
童禄耐心等待着，不多时，NPC身上的异状全部消失不见，她脸上的震惊也随着身体内部恢复平静变成一片懵懂和茫然。
童禄推了推她，NPC毫无反抗的意思，顺着她的力道就一屁股坐到了一旁的器材上。看得出这器材的质量不错，在这样的重量下居然还是纹丝不动。
童禄小心翼翼地取下墙上躯干内的那块红色石头，站在一脸空茫的鱼鳞人面前。【闇狼】等级高耗的蓝也多，便换成了【火烈鸟】，在这样的室温下【火烈鸟】的特性使得她感到了几分灼热，手心里的红石也又热又烫。
拿到红石后童禄的脑子好像清醒了不少，她皱了皱眉，但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她盯着NPC的眼睛，试探性地问道：“你叫什么？”
鱼鳞人的黑色眼珠此时已经失了原本的神色，她怔怔地看着童禄，没有回答。
童禄想了想，换了一种问法：“你的工作是什么？”
这次鱼鳞人老实地回答了：“容器检测、鉴定和保养。”
“你刚才想带我去做什么？”
“检测容器3号是否含有不利于赤石保存的杂质。”
NPC的声音又低又慢，像是老式的收音机，时不时还卡顿几下，但话语内蕴含的信息量却令童禄心都沉下来。
她握紧手里的红石，接着问：“赤石是什么？”
“赤石！”
鱼鳞人突然尖叫一声，声音又尖又细。童禄被吓了一跳，身体立刻作出了反应，手已经掐在了NPC的颈子，却发现她其实还处在被控制的状态。
NPC的脸上涌现出一种痴迷般的狂热，嘴里喃喃好似呓语：“赤石，赤石......”
“它是上天的馈赠，它是神明的奖赏，它是圣明的武器，它是对抗的希望。”
鱼鳞人不断重复着什么，可童禄只能听到几句意味不明的拟声词，并未在副本的机制下翻译成她可以理解的语句。
NPC呜呜咽咽着，童禄正准备打断她问得更加详细，她突然抬头，狠狠地瞪着童禄的手。
“这是我的赤石，还给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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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红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