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干完活,薛哲便叼上根烟,骂骂咧咧地给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敷上一层厚重的护手霜。
自己这双手可要护好了,等老爷子什么时候神智不清没空管他了,他可是要重振旗鼓杀进模特圈的。
“哲哥——”门外传来男人的喊声。
“什么事?”薛哲没好气地问。
薛哲其实是盛太太的远方亲戚,用薛家的话来说,只要能粘上点关系,都能论作一家人。
于是老爷子让薛哲背井离乡来投奔盛家,盛太太瞧见这孩子是知根知底的娘家人,又有一手好厨艺,便塞到盛元寒这里当个主厨,也算是既帮了亲戚,也帮了自己。
男侍从端着一盘油光发亮的猪肘回来,打量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盛先生说今天的猪肘需要重做。”
“什么?”薛哲以为是自己耳朵听错了,谁不知道这道红烧猪肘是他家的祖传手艺,从他爷爷的爷爷那辈,就靠这道菜打响名头,在厨界称霸一方。
那这次被退菜,难道是自己心不在焉放多调料了?不对啊,自己都把放调料这事干出本能反应了,这还能出错?
薛哲拿起叉子,想着叉出一块品尝时,却发现这道菜甚至都没动过。
他顿时傻眼了,这有钱人也太难伺候了!都不用品尝就能知道这菜的味道了?
男侍从见薛哲冷着脸站在原地,犹豫再三还是支支吾吾地说:“哲哥,你看……”
薛哲冷眸一暼,思忖着要不要重做。
接着,另一名男侍从又端着另一盘菜回来。
“哲哥,盛先生说这道糖醋排骨也需要重做。”
薛哲瞥了一眼,这份菜倒是动了一点。
他狠狠地叉了一块排骨,甜酸可口,恨不得再多吃一块。
看来不是菜的问题,是有人在挑事。
薛哲眼眸一凝,将厨师帽和围裙脱下狠狠地甩在桌面上,“我要出去见见盛先生。”
餐桌这边,宁芊仍然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面对女侍从递过来的食物,她眼皮抬都不抬。
“先生,这……”女侍从犹豫地望向盛元寒。
她开始怀念起只需要给盛元寒一个人布菜的日子。
“下去吧。”
盛元寒这时也看出宁芊有心事。
“那这菜还要不要端去后厨?”女佣人问。
盛元寒刚摆手不用,就见一个气势汹汹的男青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野草急匆匆地走过来。
他眼眸微眯,家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样年轻暴躁的男人?
随后他的目光从薛哲脸上移下,他想起来了,这是在厨房工作的员工。
如果没记错的话,在他来到餐厅之前,宁芊望的正是厨房的方向。
莫非,两人之间有什么交际?这么一想,她今晚的古怪算是事出有因。
盛元寒不愿再细想,他的心倏地被一双无形的手攥紧,竟让他难以呼吸。
宁芊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就在她抽出纸巾抹嘴时,一道清脆润朗的声音从头上传来,“盛先生,我今晚饭席的负责人,想了解下您是觉得哪方面不满意?”
薛哲本是憋了一肚子的怒火,但当他看清盛元寒时,顿时像泄了气的气球。
眼前这个男人太耀眼了,西装笔挺,样貌出众,举止投足之间带着难以言喻的儒雅,眉宇间夹带着锐气,这种久经商场磨练出来的成熟老道不是自己这种愣头青能比的。
以前他只是远远地瞧上一眼,如今看清庐山真面目,倒是有些自惭形秽。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盛元寒敛下眼皮,慢条斯理地取来手帕擦手,“这个问题还是让宁小姐回答一下。”
埋头不语的宁芊听到自己被点名,顿时心里“咯噔”一声,自己对这菜哪有什么意见?
于是她虚笑道:“没有啊?我觉得挺好吃的。”
盛元寒眉眼一蹙,她这是在袒护他?
这下轮到薛哲懵了,既然好吃为什么还要端回厨房!
“那这菜?”薛哲无奈地挠头,还没吸收的护手霜糊了一头,“还需要重做吗?”
宁芊先是抬眸望去盛元寒那边,见他没什么反应,再缓缓开口:“不用了吧,我已经有点饱了。”
薛哲见宁芊不是拿的定主意的人,便又把目光投向盛元寒。
一时之间,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盛元寒气定神闲地饮了一口白兰地,“就按宁小姐说的做。”
薛哲如释重负,笑容在脸上荡漾开来,看来今晚因祸得福加餐了。
待他离开后,宁芊略带歉意地看着盛元寒。
“其实我刚才是在想事情,并不是饭菜不好吃,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盛元寒捏着杯柄的手一顿,神情冷然。
【这是在对我见外?还是说在为他说词。】
【看来,家里还是不能留样貌过于优越的男人,尽管他各方面都不如我。】
【呵,不足为惧。】
宁芊偷听的一头雾水,她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这也能被歪解?
“后天有时间出去走走吗?”
盛元寒看过天气预报,后天晴,适合野外郊游。
“后天么?”宁芊习惯性地反问,顺势回想下后天有没有事情要忙。
见她没有直接答应,盛元寒的眸底浮起一丝烦躁,满脑想着她是不是不愿意。
“嗯,如果你不方便的话……”盛元寒的语气顿了顿,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酒杯,“那我们就改…天。”
说完改天这两个字,盛元寒的嘴角不禁泛起苦涩的笑。
“那就改天吧,后面我有点事情。”宁芊还想留点精力,毕竟两天后还要去看望许禹禾。
盛元寒神色一僵,不敢相信自己被如此干净利落的拒绝。
他的心逐渐抽疼起来,作为家族万亿家产的继承人,他要什么女人没有,非得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身上找存在感?
烦躁,郁闷,不可置信等等情绪涌上心头。
他甚至不愿意和宁芊同处在一个空间。
“好,不强求。”
盛元寒冷漠地丢下这句话,甚至都不等侍从替他穿上外套,失魂落魄地往门外走去。
宁芊被他的表现吓得怔愣住,自己不过是有事要忙,至于一副受伤的表情吗?
总不能自己做什么事情都要跟他解释一番,他们两个也没熟到这种地步。
好头疼,有没有人能教教她,怎么跟一个爱闹别扭又阴晴不定的男人相处。
*
秦北琛住的别墅灯火通明,一个人陷在沙发里喝闷酒,他边喝便细数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虞姜楠了。
真是个狠心的女人,自己顶着家里的压力掏心掏肺地对她好,竟然不辞而别,将他玩的团团转。
还有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慕自己的宁芊,如今也在别人的怀里,都是一群见风使舵,唯利是图的坏女人!
盛家算什么,陆家又算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朝一日自己拿下整个秦家的资产,必让她们刮目相看。
到时整个京北,全是想嫁给他的女人,哪里还有她们后悔的份。
“嘭——”他将香槟酒瓶重重地砸在茶几上。
这一声,倒是吓坏了过来传话的保姆。
“少爷,虞…虞小姐回来了。”
“不见不见,让她滚!”
秦北琛有些醉了,还没听清就挥手让人离开。
这时,虞姜楠已经迈着碎步来到客厅,将这句绝情的话听得一字不落。
随之,她小脸苍白,流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哽咽着说:“北琛,原来你已经这么讨厌我了,是我的错,我不该回来,我现在就走!呜呜呜~”
虞姜楠的哭声一出,秦北琛如梦初醒,这才反应过来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回来了。
“你,你回来了?”
他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双眸炯亮,不敢置信她真的回来找自己了。
“呜~我不该回来的。”
虞姜楠别捏地转过身,抹着眼角的两滴泪水。
秦北琛刚要安慰两句,脑子里又充斥着她和陆霆贴身热舞的景象,不禁俊脸一垮,嘲讽道:“你确实不该回来,这些天离开我,过得很自在吧?”
“北琛,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这样想过。”虞姜楠拼命摇头。
“你没有?我以为我们的感情足够坚定,没想到你的心里还藏着别人!如果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这种势利见异思迁的女人,说什么都不会跟你在一起!”
秦北琛越说越气,看向虞姜楠的眼神带着难以掩饰的厌恶。
虞姜楠的哭声一滞,以前她一落泪,秦北琛再忙都会放下手中的事情过来哄她,现如今只会对她横眉竖眼,甚至还用这种锐利的言语伤害她!
她浑身颤栗起来,不敢相信曾经视她如珠宝的男人,如今变得这般冷漠。
千错万错真的都是她的错吗?她不过是想还陆霆一个人情,陪他在宴会上跳一支舞,何苦揪着这个不放?
昔日爱人如此厌恶她,不体谅她,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气急攻心,她眼角泛着泪,控制不住直直地往后倒去。
倒下前,她还情深地喊了声“北琛……”
“姜楠!”
秦北琛惊恐地站起身,其实他刚才说完狠话就后悔了,他只是想让她认个错,哪知竟把她气晕过去!
此刻,两人间再大的间隙都没有她重要,他不顾一切地朝虞姜楠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