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说他觉得步微云没在法器上动手脚。
佛子说这个铃铛是天音炼制的防身法器,天音主水,借助这个铃铛可以暂时借用水的力量。
佛子说步微云把保命的法器都给了她一定是动了真心。
以上三句话,白昭只相信第二句话是真的。
第一句话可能是真的,第三句话一定是假的。
步微云确实给了她法器,但她不会用。白昭尝试着注入法力,银铃发出一道蓝光,随后又慢慢熄灭。幽蓝的光照亮了白昭的脸,也照亮了白昭身后的一只花纹诡异的蜘蛛。
蜘蛛?
白昭听见自己转脖子时咯吱咯吱的响声,她慢慢扭过头,对上了六只绿豆大小的猩红色眼睛。
眼前是一只足有半个人大小的会飞的蜘蛛。
说不出的诡异氛围慢慢裹住了她,浓稠的黑暗慢慢将她吞噬。好在这时,银铃发出蓝光,给她指了一条路。白昭不敢耽搁,拔腿就跑。天音寺是佛修重地,她不敢扔出符咒对付它,也不敢随意攻击。慌乱之中,除了逃跑竟也没想出任何办法。
她跑过一个拐角时,熟悉的黑雾再次在她眼前展开。
就在白昭打算不管不顾直接攻击蜘蛛的时候,一把匕首刺穿了她眼前的蜘蛛,随后轻松将它甩到了旁边。
步微云没有管蜘蛛消散后四溢的黑气,只平静道:“是化形的异物,没多大事。”想了想,她又补上一句,“别怕。”
白昭眼睁睁看着那节寒刃刺穿异物的头,随后削掉了她飘起来的一小撮头发。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缓慢地喘了口气:“大人怎么过来了?”
那撮头发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步微云真心实意地表达了自己的抱歉,随后才道:“刚好路过,看你已经跑了很久所以忍不住打断了你的修习。”
大可不必给我留这点面子。
白昭咳嗽一声,仰头去看步微云。似乎是刚沐浴过,步微云的发尾还有些潮湿,紫眸里盈着潋滟的水光,像被揉碎的一汪春水。白昭看着她绛紫的瞳孔里被绵绵情义笼住的朦胧的自己,心脏像中了蛊般几乎停滞随后疯了般迅速跳动。
极具异域风情的美,从眼角到眉梢无一处不精致。
白昭一边可耻地为眼前的场景而心动,一边又难以抑制地怀疑步微云的用心。步微云未免来得太巧了些。要不是她确定步微云是个正道人物,她都怀疑步微云故意指使邪祟把她撵到这里好英雄救美。
步微云不知道她心里的弯弯绕绕,她将匕首收起,看了眼惊魂不定的白昭,温和道:“我送你回去吧。”
白昭委婉拒绝道:“大人的事情比较重要,我可以自己回去。”
步微云偏了偏头,绛紫色的眼睛里浮上恰到好处的疑惑,似乎没想到会被拒绝,她轻声道:“不是什么重要事情,我可以先送你回去。”
白昭心头一动,但又担心和步微云牵扯过深,她闭上眼睛坚定地拒绝道:“大人去忙便好,我可以的。”
步微云从袖中抽出几张符纸递给她,眨巴眨巴眼,露出一个不容拒绝的微笑:“那就让它替我陪少君回去吧。”
白昭一下子红了脸,接过符纸一步三回头地继续往前走。步微云目送着她离开,眼中没有半分笑意和温情,只在她回头时给个温柔的微笑。
直到白昭跑出她的视线范围,步微云也没有动作,她攥着刚刚被她削下来的头发,忽闻身侧有人叹道:“就这么放她走了?”
步微云微偏了头,懒洋洋道:“她不信任我,此时跟上去只会徒增怀疑。”直到彻底看不见白昭的背影,步微云才收回视线,继续道:“你不是跟白微一起下山吃饭了吗?”
季鹤仙啧了一声:“你甚至不愿意说两句话关心我。”见步微云木着脸不为所动,她又自顾自感慨道:“今天的菜里加了毒药,味道特别鲜美,白微连吃三碗饭呢,你不去真的可惜了。”
步微云抬起眼睛:“知道有毒你怎么也不跟白微说一声。”
季鹤仙想了想,理直气壮道:“反正我吃了也不会死。”
步微云点了点头认同了她的理由,又道:“白微现在还活着吧?”
季鹤仙啧了一声,惋惜道:“白微吃完饭后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劲,当场回去把桌子掀了。你是没看到,平时多走两步都喘的病美人打起架来有多凶残,抄起剑鞘就给人开了瓢。血哗啦啦溅了一地,那叫一个血腥,真真可惜了我的一桌好菜。”嫌语言苍白,她甚至亲自给步微云演示了一遍。
步微云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移开视线,咬牙切齿道:“你不是说就算看不住她也会在必要的时候把剑夺下来不让她伤人吗?”
季鹤仙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真的有听步微云的话,她学着白微的动作又比划了两下,理直气壮道:“我确实把剑夺下来了,她是拿剑鞘打的人。”
意料之中的回答。
步微云长呼出一口气:“就一顿饭时间,你们俩真的给我好大的惊喜。”
——
步微云画的驱邪符确实管用,白昭回去的路上没再遇到第二个邪祟。
白微听见她开门的动静,抬起头轻笑一声:“回来了?”
白昭探头看了一眼,笑眯眯道:“似乎回来得正是时候。”
浓淡相宜的茶,茶叶青翠似染,热气氤氲。
白微斟了杯茶放到对面,见她浑身干净,才点点头笑道:“确实挺是时候。茶刚泡好,人刚坐下。”
房间里的香炉里飘出几抹细烟,雪松香早已燃尽,只余下丝丝缕缕的冷香。白昭又扔了几块暗红的香料进去,甜腻的花香从香炉中钻出来,很快便弥漫在整个房间。
白昭洗过手,坐到了白微对面,刚举起茶杯就听见白微懒洋洋道:“我觉得步微云不太对劲。”
“何以见得?”
白微思忖了一下,斟酌着开口:“我今天晚饭时跟人打了一架。她非但没阻止,还在旁边煽风点火拍手叫好。我跟她相识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她当众做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事。”
白昭只听见了第一句话,她抓住白微的手,急切道:“你受伤了吗?”
“恕我直言,那种除了下毒啥都不会的废物怎么伤到我?”
白微正想向白昭讲述一下自己的光辉事迹,结果一低头就看到了白昭沾了灰的衣袖。她的目光在衣袖和白昭的脸上迅速游移,忍了三秒,才像被烫到了一样迅速甩开白昭的手。白微迅速从袖中翻出手帕把白昭摸过的地方来来回回擦了几遍,嫌弃道:“你怎么又在外面蹭了一身灰,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又趁着我不在去泥坑里打滚了?”
白昭:“……”
你我这么久的姐妹亲情,就只值得犹豫三秒吗?
她捏了捏眉心,幽幽叹了口气:“在外面溜达的时候,被邪祟追着跑了两圈。”
白微啧了一声:“这寺里的小邪祟很好处理的,一刀下去就没了。这东西,你越怕它,它就越喜欢吓唬你。”
“是的,但它一口下去我也没了。”
“所以你是怎么甩开它的?”
白昭伸手捻了捻那缕被削断的头发,勉强压下心里浮上来的难以抑制的狐疑和恶意,她低低地笑了一声:“碰上大祭司了。”
白微应了一声,她起身将泡在水里的剑鞘取出来细细擦拭,随口调侃道:“被人救了怎么这副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步微云打了你一顿呢。”
白昭沉默了一下,随后便阴阳怪气道:“只是觉得大祭司果真厉害,前脚刚陪人吃完饭,后脚就能跑回来救人。”
白微难得噎了一下,她狐疑地打量了白昭一圈,像是发现了什么,慢条斯理道:“不是你不愿意去吗?”白微起身将烛火又拨亮了些。她在烛光下又擦了会剑鞘,终于琢磨过味,转向白昭,正色道:“你不会看上步微云了吧?”
见白昭不说话,白微扭过头去看她的表情,恨铁不成钢道:“她是好人,却非良配。当朋友可以,再进一步不妥。”
“麻烦精、闷葫芦、人际关系复杂。你跟她在一起,除了她够漂亮和能保护你,其他的桩桩件件都麻烦。”
白昭垂眸看着清亮的茶汤,慢吞吞道:“你不要瞎说。”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可以理解为她不喜欢步微云,也可以理解为她喜欢步微云。
白微蹙了蹙眉,莫名觉得白昭是第二种含义。她捂住脸,想捶死当初那个把步微云介绍给白昭的自己。现在好了,不光是认识了,甚至可以说整个陷进去了。
“步微云给你灌**汤了?”
白昭趴在桌子上,闷闷道:“你不要胡说,我自有分寸。”
白昭兢兢业业劝了一个晚上,把她知道的有关步微云的负面消息全说了一遍,白昭都没答应和步微云保持距离。不仅如此,得知步微云奇怪爱好的白昭还当着她面夸赞步微云是个有人情味的无情道修士。
“一点无关紧要的小缺陷反而让大祭司看上去更有魅力了呢。”
白昭如是说。
白微不理解,并且觉得她无可救药。
第二天一早,憋了一肚子火的白微刚打开门就看见了抱着花站在外面的步微云。步微云似乎特意打扮了一番,肉眼可见的容光焕发。开门的时候步微云的眼神猛地一亮,随后迅速熄灭,又变回了白微熟知的那个面无表情的木头美人。
白微:“……”
这寺庙有没有古怪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里有个一大早就来勾引她姐姐的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