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桑凌眼眶周围的肌肉骤然紧缩，对视时间不过半秒，却好似被拉扯得极为漫长。
嘈杂的声音悉数变慢，桑凌眼中看到的，只有对方毫不犹豫抬起的手，在太阳穴附近飞速滑动。
桑凌知道这个动作，这是允许智脑接入通讯的手势。
那女人要汇报！
几乎是半秒之间，桑凌就立刻根据现状做出了决定，阻止她！
并且，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这里不知道有多少人饮用过红魔，也不知道这位来访者是否和闫烬声有关系，要是百十来号异能者受到惊动，围堵她，她不一定能安全逃出去。
身体的动作比脑子更快，桑凌已经起身在横梁上矫健飞跑，随后，在抵达对方斜上方的那一刻，桑凌同时曲身、拔刀，一跃而下！
在半空中飞射出的收缩钢绳再次绕紧横梁，在桑凌下坠的同时，将她稳妥倒悬在半空。
她倒着和女人近距离打了个照面，匕首照着对方的脖子一挥而出。
从对视到挥刀，灵堂的哀乐只放了两个音节，她的速度极快，快到没有人能在她手下走完过场。
但意外的是，那人竟然比她还快。
看不清是怎么拔刀的，女人原本空空如也的双手，立刻出现两柄短刀，在后仰躲过匕首的同时，毫无顾忌地往前一挥，凌厉的杀气瞬间如潮水般席卷过来。
女人双手交叉，一错，叠合的双刀直接贴着桑凌的腰，斩断了收缩钢绳。
极为坚固的精钢竟然就这样“咔嚓——”一声断裂。
刀与金属相撞，引起不小的响动，幸运的是，恰好被掩盖在哀乐尾音的唢呐里。但很快，音乐声突然停止了。
情况不妙，离地面不过一米六的高度，摔下去必然引起极大的响动。
桑凌立刻在有限的空间里调整身体，她后空翻身，稳当落地的一瞬间，单手撑着地面。
桑凌迅速抬头，死死仰视着对方。
在满屋寂静里，两人隔着一刀的距离，对峙。
这里没有灯光，狭窄空间里的黑吞噬了她们衣服。天花板附近的挽联只投射了细微的光线到隔间里，打在她们头上，气氛剑拔弩张。
桑凌后背冒了点冷汗。
与对方一交手，桑凌便察觉到了，这人的招式非常正，下盘稳当，绝对是受过正规训练的那一类，看反应能力，还是精英中的精英。这样的人，要么是财阀的保镖，要么是大款的打手。
总之，不会是她的同伙。
普通帮会根本培训不出这样的精英，但有钱有势的破晓帮会可以。
既然对方出现在这里，十有**就是话事人请来的探子。
如果是这样，为了自身安全，那她就只能杀了她了。
这寂静的两三秒格外漫长，桑凌紧紧盯着对面的人，焦急等待一个动手的时机。但让桑凌琢磨不透的是，对方似乎也在等。
女人双手握刀侧身站立，没有用枪，也没有轻易出招。
鸭舌帽下那双凌厉眼眸，只是非常细微地，往隔间半敞的房门瞥了一眼，然后，视线又重新回到了桑凌的身上。
就在此时，隔壁灵堂的智能音箱突兀地播起了摇滚乐，一阵澎湃的架子鼓作为前奏，音量比之前的哀乐还要大，整个空间似乎变成了嘈杂的酒吧。
桑凌听到有人咒骂了一句：“谁调的音量！大半夜的想死是不是！”
没有闲心管那边的动乱，在鼓点出来的那一刻，对面的女人突然开始行动，脚步一错，放弃了桑凌，竟然直直朝隔间门口跑去。
完了，对方要去通风报信了。
桑凌杀心更加浓烈，她最怕这样的人，因为搞不清对方的行动模式，这个从未见过的来访者，行动全都在她意料之外，她很难揣测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
未知，就代表着危险。
这人不能留。
桑凌立刻俯冲追上去，隔间外面就是楼梯接口处，再转过一面转角的墙就是灵堂，只要有人上楼，或是从这里经过，她就一定会暴露。
女人的行动很快，但显然刚来，对这里的布局没有桑凌熟悉。因此，桑凌很轻易在楼梯另一处的转角处堵住了对方。
但时间不巧，有人从灵堂过来，看样子要经过此处去往洗手间。
桑凌警铃大作，猛地抓住女人左臂，用力一拉，再曲起胳膊压制在对方咽喉处，阻止对方发出声音。
而后，桑凌钳制着对方一起撞进转角，将女人死死压在墙上。
她的动作全是只讲究结果的邪招，力度大到难以承受，丝毫不会考虑是否会压碎对方喉骨。
因为她这一压，女人帽檐下露出的眼睛瞬间冷冽。
两人所站立的地方，是一个多出来的凹面，位置只够放几个空置的酒瓶，灯光全然照不进来，一瞬间，满眼只剩下黑。
桑凌极快地回手按住太阳镜一侧，加强了夜视模式。
可对方似乎不用这个多余的动作，在后背抵上墙壁的一瞬间，女人脚底往后一蹬，精准避开酒瓶的同时，刀刃压着桑凌的脖子，转动角度换了方位。
她们左右都紧贴着墙，距离极近，仿佛卡在墙内的俄罗斯方块。
桑凌在此刻，才真切感受到了对方杀意喷涌。
贴合的呼吸、按压着声带的小臂肌肉、以及过于蓬勃的脉搏都在提醒桑凌这件事，她把对方激怒了，如同对方的存在威胁到了她。
桑凌没有手下留情，在方位调转的一瞬间，就开始了行动。
她的短匕首在这样的空间里更加灵活，所以换了个手一屈，一递，在狭窄得不能再狭窄的死角，短匕首以一个尖锐的角度，对准心脏，从两人腰腹间的空隙斜上刺出。
于此同时，桑凌往右下转头，脱离短刀刀刃的同时，拉近距离靠在对方肩上，以防对方再找到空隙划破她的喉咙。
这狭窄空间不是桑凌白来的，对方个子比她高，身形比她壮，用的还是不那么小巧的短刀，这样的空间对她有利，所以桑凌极快又精准地将匕首刺入对方肋骨。
距离如此之近，所以桑凌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一重，因为疼痛，身体在轻微颤抖。
没入半截刀尖的匕首，再推一分，就可以从肋骨间穿透进去。
但桑凌的预判失误。
狭窄空间并没有限制对方，那人的身形实在过于灵活，她还没来得及往前递出匕首，对方已经腾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并且直接抓着她的手往下猛地一扎。
被握住的手腕生疼，匕首在她自己大腿的裤子上，划了一道。
同时，女人借此机会稍稍调整了胳膊和大腿的位置，以一个格斗压制的禁锢技巧，将桑凌抵向墙面，腿部和胳膊都逐渐收拢，不过片刻，桑凌就被对方整个控制在怀里，动弹不得。
四肢短暂失去了活动空间，桑凌皱了皱眉。她感觉到背后僵硬的墙壁，以及从对方衣服底下传递过来的力量，那人杀意蓬勃，没有给她半点反击的机会。
紧接着，女人听着靠近的脚步，将双刀合一变成了两头长刃的兵器，左手单握，压向她的喉咙。
桑凌趁机腾出右手去挡，女人毫不减势，刀刃将她的手腕一起压向胸腔，右手腕口一瞬间渗出鲜血。
桑凌近距离看着那双冰冷的眼睛，毫不怀疑，对方的刀可以直接连手和喉咙一起斩断。
她忽然想起白日里收的尸体，恍然大悟，那断口竟然是这双刀造成的，焦油城出现了一个强大、冷血的杀人机器。
这样的人，多半都是焦油城财阀的走狗。
桑凌有异能，并非打不过对面这个家伙，只是这人的近战经验比她更强，而她的爆裂异能容易暴露方位。
桑凌忍着痛，决定隐而不发。
也不是没有奇怪的地方，这人堪堪占了上风，但竟然到现在都不喊人。
难道跟闫烬声一样？也是个哑巴？
哑巴好，哑巴最好了。
桑凌没时间探讨这个，她呼吸急促了一些，并不是因为她打不过对面的人，而是，她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卷闸门开合的响动。
与此同时，旁边的脚步声在她们附近突兀停下，并且调转方向往这边走来，空气再一次凝固。
桑凌心脏狂跳，暴露的风险还在不断攀升。她权衡再三，停止了一切会发出声音的反击。
大概是她突然地收了力道，对方一时不适应，也维持着动作没有更进一步。
只是，通过剧烈起伏又紧紧相贴的胸腔，桑凌感受到对方的呼吸频率也在加快，女人假发下方的粘合处，甚至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她疑心是自己感知错位，因为她仍旧近距离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那双眼睛瞳色很深，冷冽，平静，看不出丝毫慌张。
只有一点奇怪，桑凌发现，那眼睫的颜色，竟然意外地很浅。
外面传来嘀咕的细语：“奇怪，怎么有血腥味？”
听清这句话后，桑凌皱了皱眉，真麻烦，早知道不能一击毙命的话，就先不弄出伤口了。
她抬起腰腹，往女人的方向一压，用衣服将对方胸口下的伤口堵死。
原本以为对方会躲一躲，谁知女人却没动，甚至稍稍偏了刀锋，恰好让桑凌手腕上的伤压在自己肩窝处。
像一个贴合的拥抱。
等等，桑凌脑子里闪过一道惊雷，难道这人也不想暴露？
可是，她又误判了。
对面的女人很冷静，虽然放弃了大动作的打斗，但竟然趁桑凌无心反抗的时机，突然曲起膝盖压住她的胳膊，让她失去了仅有的行动力。
而女人腾出的手，蓦地扣住桑凌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从虎口内侧传过来的脉搏极其有劲，拇指和中指的捏合力，几乎揉得桑凌的皮肤发红。
桑凌立刻意识到，对方想趁机摘掉她的太阳镜，看清她的样子。
现在，女人的大拇指紧紧扣着她的颌骨，已经挪动方位到她耳边，碰到了太阳镜镜腿。
桑凌往后一缩，但她才发现，不知何时对方把她逼到了酒瓶的位置，她一动，空酒瓶就跟着轻晃。
而此时，破晓帮的成员已经走到了墙角的侧面。桑凌甚至可以看到，外部微光下投射出的影子。
该死，桑凌稍稍停下了动作，以免发出响动。
也就是在这时，女人的指腹先一步摸到了她耳后的疤，在短暂的停顿过后，对方突然单手拖着她的脑侧，双指在她疤痕上摸了摸。
桑凌呼吸一滞，隔着手套她感受不到对方的温度，但这并不是一个友好的动作。
那女人分明是在探疤的长度，查她的特征。
桑凌皱着眉稍稍偏头，正巧楼梯间，有人踏上台阶，硬鞋底和水泥地磕碰不加掩饰，正在这时，路灯不知道被谁打开了。
桑凌的一部分发丝，赫然暴露在灯光中。
没打完，只起了个头。
不能打太多了，字数超了，下章继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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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