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站着的三人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接着他们便听见店小二孩童般的嗓音从木桌上传来:“三位客官,你们回来了。”
许寒文抬起头望向门口,就见门口站着的三位风尘仆仆,好似归来的旅人。
店小二从许寒文身后绕出来,在三人面前停下。他稍稍打量了番,之后便毫不客气地说道:“客官身上脏了,需要洗漱一番吗?”
青云的耳朵立马就竖了起来。
方才在回来的路上,青云就在嫌弃自己身上太脏了,毕竟又是爬房顶,又是灰尘的,早就不耐烦了。他瞄了眼身边站着的两人,见他们都没动静,便很痞地勾了下唇角,搭着店小二的肩膀道:“需要需要。小二,你快去打几盆热水来。”
店小二被青云推到了楼梯口处,末了点了点头:“客官稍等片刻。”
客栈底楼重回安静,方无夜忽然在这时候动了动身子,携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打了个哈欠说:“那什么,我有点累了。你们慢慢聊。”说罢,他便两手抵着后脑,迈步上了楼。
墨白生:“……”
客栈底楼再一次重回安静,门口与木桌之间的距离不算远,可两人之间却像是隔了一条忘川河。你说他们之间熟吧,统共也就因为家喜才碰上;你说不熟吧,他们又一次两次,不约而同似的碰见。
那这到底是算熟?还是不熟?
某一时辰,许寒文忽然站了起来,墨白生的眸子动了动,抬了起来。就见许寒文迈步靠近了自己身边。
墨白生整个人一僵。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反应,感觉有点怪怪的,更何况现在整个客栈底楼就他们两个人,微妙的氛围一下就上来了。
许寒文最终在墨白生身前站定。他温柔的嗓音传过来,墨白生当即就愣了一下,因为他听见许寒文说:“疼吗?”
墨白生几乎是不自觉地摇了下头,随后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
这是在干嘛?
墨白生:“小伤罢了,养一养就好了。”说完,他对上许寒文说不清是什么情绪的眸子。
许寒文皱着眉头,望着他身上的淤青。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某一时辰,许寒文忽然点了下头,末了转身走上楼梯。
墨白生的目光跟着看过去,好似有一点不舍。
楼梯口处,许寒文略微带了些沙哑的嗓音传了过来:“休息吧。”
墨白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等楼上传来关门的声音,他才低低说了声“好”。
没有妖魔鬼怪的夜晚很惬意,客栈二楼的客房内,青云躺在床榻上,翘着二郎腿,侧头望着坐在木桌上出神的墨白生。半晌,他问他:“你有点不对劲。”
墨白生回了神,手里不知道转了多少圈的茶杯停了下,差点没拿稳摔下去。
方无夜在这时候凑过来,学着青云的模样对墨白生说:“你很不对劲。”
墨白生:“……”
青云从床榻上翻了个身,一晃眼就坐在了墨白生身边的椅子上。方无夜也跟着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坐下。
两人心照不宣,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墨白生看。
墨白生:“……”
起初的时候墨白生还能忍一下,毕竟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但是到后半段的时候,他有点憋不住了。
他放下茶杯,茶杯底与木桌子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笃”声。墨白生说:“你们两个还要看我看到什么时候?”
青云与方无夜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再次看向墨白生:“你——不——对——劲——”
墨白生:“……”
夜深,两人最终在墨白生一顿暴打下彻底安静了下来。橙黄色的烛光被风吹灭,许寒文在床榻上不舒服地翻了个身。
他又在做噩梦了。
这时候,客房的门“吱吖”一声被人轻轻推开来,与此同时,床榻上的许寒文皱了下眉。
笃——
又是“吱吖”一声,客房的门被人轻轻关上,仿佛从来没人来过似的。
明月的影子从囱外照进来,照在了一个像是用来装胭脂水粉的盒子上。这时候,床榻上的许寒文动了动身子,而那木桌上的盒子却是在闪了一闪后,飘出一缕轻飘飘的白烟。
白烟像是从高处倾泻而下的清泉,顺着没有一点缝隙的地板飘到了床榻边,最终在许寒文鼻前停下。
许寒文的呼吸很平稳,感觉没有一点心事的样子。白烟在这时候动了动,飘进了许寒文的身子里。
吸入白烟的许寒文并没有发生什么异样,反而皱着眉松了下来。他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在哪里闻过,但是就是一时间说不上来。
很久以后,客栈里头的司晨叫了一声,而客房里头的青云却是听见这一声叫唤后,烦躁地动了动身子,然后翻了个身,化作一条小青蟒,盘在了方无夜腰间。
“吱吖”一声,客栈的房门被推开,从囱外照进来的光线争先恐后地跟着许寒文出来。
许寒文其实很早就醒了,约是昨晚那缕白烟的缘故,他这一整晚睡得很好。他静悄悄地巡视了一圈周围,确认其他人都还在睡,才转身悄悄把门关上,下了楼。
店小二此时已经在楼下待着了,因为他要给上面的三位准备早膳。店小二从庖屋里走了出来的时候,正好与下来的许寒文打了个照面。
“客官起得真早,昨晚睡得好吗?”店小二面对许寒文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明显能感觉到很放松,不像面对青云他们,一副棺材脸。
许寒文点了下头:“很好,谢谢。”
店小二不解地歪了一下头:“什么?”
许寒文的脸上溢出了一丝不解。他从怀里摸出那个盒子,放在掌心里问店小二:“这不是你放在我房间里的?”
店小二瞄了一眼那个盒子,继而莞尔一笑:“要我叫他们起来吗?”
听店小二这么说,许寒文约是知道了什么,他忽然想起昨晚闻见的味道,怪不得会那么熟悉。
因为那味道与墨白生身上的气味是一样的。
许寒文把盒子放在了柜台上,然后摇了下头说:“不用了,让他们睡着吧。等会儿他们醒了之后,带我把这个小盒子交还给他们。”
店小二点了下头,笑了一声。
他笑的很小声,许寒文听不见。
“好的。”
“对了店家,你知道残花谷怎么走吗?”某一时辰,许寒文忽然问店小二。
在柜台后面的店小二愣了一下,随后携着不确定的语气问:“客官要去残花谷?那里是很危险的,你一人孤身前往,多会遭遇不测,要不……”
店小二还没说完,就被许寒文打断了。
许寒文说:“我只是过去看看,不用打扰他们,你告诉我怎么走就成。”
店小二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那好吧。”
楼上三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正了。最先下来的是墨白生,其次是方无夜,最后是……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个包的青云。
青云一到楼下,就溜到店小二身边,摆出一副哥俩好的模样问:“小二,你家可有什么能去包的玩意儿吗?”
店小二摇了摇头。
青云没好气地撇了撇嘴,随后瞪了一眼方无夜。
坐在木桌上的方无夜则是耸了耸肩,表示你活该。
这时候,墨白生忽然走过来问,望了一眼楼上问小二:“他还没醒吗?”
这家客栈里面就那么几个人,店小二很快就知道了墨白生口中的“他”是谁。店小二笑着回答:“他已经走了。”
“走了?!”墨白生的脸上溢出了一丝诧异,“什么时候走的?”
店小二说:“大约是寅时走的吧。”说完,他像是记起了什么,俯下身子从算账的台子抽屉里摸了一个盒子出来。
墨白生认得这个盒子,因为这个盒子就是他昨晚溜进许寒文房间里放的。
店小二说:“那位客官说等你醒后,要把这个交还给你。”
墨白生盯着那个盒子,内心五味杂陈的。半晌,他收了那个盒子道:“多谢。”
他们此次来安阳县的目的就是为了那盏被青云弄坏的花灯,虽然期间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好在都解决了。
三人在窦府门前停下。
墨白生上前迈了迈长腿,叩了叩门环。约是一会儿时间,才有人来给他们开门。
开门的是一位女人。
“三位可是来取花灯的?”就见一位脸上布满了憔悴的女人从门后面探出脑袋,眼圈底下还有一片隐隐约约的青色。
墨白生怔了一瞬,随后携着迟疑似的表情点了下头。这时候,墨白生的余光忽然瞥见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不惑老人在厅堂门前经过,他盯着老人问女人:“府上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不惑老人正是窦老爷子,而给墨白生他们开门的女人则是窦夫人。
窦夫人听完墨白生说的,忍不住叹了声气,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无措来。她让开一点身子,朝里面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先进来吧。”
三人大眼瞪小眼地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