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房间里的其他人齐齐转头看向何汐,就连门外的警察都探进头来,手上还握着一管镇定剂。他们都没想到前一秒还虚弱无力且拒绝开口的嫌疑人会在面前这女孩进来后的瞬间就爆发出这么大的声响,一时间都对她产生了新的认识。
何汐也是一脸懵,反应过来后还有些委屈:“这怎么还骂人呢?”
刘队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他向门外还举着针管的警医摇了摇手,表示自己有数后又转向邓开升,眼神还下意识的不时瞟向一旁的何汐:
“邓开升先生,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和身份,我们现在将依法对你进行审问。”
说完,他敲了一下一边还在发愣的年轻警察的脑袋,让他打开录音笔开始录音。见何汐还站在原地不动,也不管床上的邓开升还在闹腾,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坐下,不用这么局促。
“不,不!别让她过来,她不是人,她不是人!让我走!别让她靠近我!”
邓开升又大声吼叫起来,何汐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大概是过度恐惧的缘故,邓开升的声音变得有些尖细,与何汐之前在车上听到的声音完全不一样,或许这才是他本来的声音。
“哦?”在一旁警员的提醒下,刘队注意到了连接在邓开升身上仪器那变化巨大的曲线,眼中也露出了与门外警察近乎一样的鄙夷:“你很害怕吗,可你昨天不是还想要杀掉这个女孩吗?现在怎么又这么怕她?”
“我不管!她不是人!她不是人啊!别让她靠近我。”
这实在和所有人预想之中的情景太不一样。应该是意识到了再这样下去只会浪费时间,刘队和病房里的其他两名警察对视几眼,按响了墙上的红色按钮;并再次让何汐放心到自己身边坐下,不用慌张。
门外的警医也心领神会,对刘队点点头,拿着注射器走进了病房。一管子下去之后,邓开升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双眼翻白睡了过去。
“他应该会安静十分钟左右。”那警医拔出针管后甩了甩手,像是在嫌弃自己刚才所碰到的躯体过于肮脏,光是提到他就眉头直皱:“这是他醒来后第一次有较大的情绪波动,你们可以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看能不能问出案件的经过。”
“哟,现在还指导起你师傅来了。”刘队和那警医看来早就认识,伸手作势想要打他:“调职后官威大了嘛!”
“哪有的事,”那警医也笑了:“我可是很认真的在提醒师傅您啊!”
“好了好了,别贫了,等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回局看看,你小子欠着我们一顿饭我们都可还记得啊!”
“您还记着呐,”他笑着走出病房,视线却聚焦在何汐身上:“好,下次一定!”
何汐就在一旁正襟危坐,时刻保持着如同小学生一般的坐姿——她总觉得刘队他们刚才的对话有些做作的成分在,眼神时刻关注在自己身上,大概是为了缓解她的尴尬?
“什么情况啊?”何汐跟他们插不上嘴,只能私下和江胤说着悄悄话:“他是不是看到你了?”
江胤轻轻摇头,没有开口,实际上他很清楚邓开升变成这样的原因。那天晚上他在车里就潜入他的记忆中勾出了他最不愿意面对的恐惧,同时把自己在他记忆中的存在藏在了他脑海的最深处,从而使得他在醒来后将对那个红衣厉鬼的恐惧全部转移到了何汐身上;刚才在进门的时候又使用了自己的能力,让何汐的脸在他眼中变成了孙怡的样子。此刻面对着自己亲手杀死过的人,他这天性懦弱的人渣会怕成这样也正常。
“我已经想好接下来的安排了,等会儿你大胆的跟着我的说法做就好……”
十分钟很快过去,在看到床上的男人的手指微微动弹之后,何汐起身走向床边。
“哎!何汐,你干什么!?”刘队的声音里带上了些生气的意思。他刚才已经拟定好了接下来的问讯流程,可何汐自己的行动已经完全将其打乱了。
何汐见刘队要把自己提回座位,趁邓开升还没有完全睁开眼睛赶忙压低声音向他解释道:“给我一分钟时间!我有把握让他老实交代!”
刘队起身的动作顿住了,他还是第一次见何汐有这么认真的表情,被她镇住了。虽然他也极度厌恶这样的人渣,但在最终判决下来之前他也有必要保持嫌疑人的安全;刚才邓开升光是远远的看到何汐都几乎被吓到情绪崩溃,现在如果再让她贴到他面前去的话,他很担心邓开升会被直接吓死在这里。
不过……如果真的能够让他主动交代罪行,这种方法也未尝不可……
刘队原本还想参考一下身边两个小警察的意见,只不过在注意到他们一脸求助的表情后,点点头允许了她的进一步动作:
“我给你时间,但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明白吗?”
“等会你们最好不要说话,就是不要让他注意到你们的存在就好。”何汐冷着脸看着面前的男人,声音如弯曲的柳条锯奏响的乐章一般阴冷带哑,丝毫不乱的站在原地——虽然这话是对着刘队说的,但在场的几人都有些不太适应;讲实话除了外面那名警医之外,其他人对何汐的印象都是温柔和善、可亲近中甚至还带点懦弱的,怎么突然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气场全开?
邓开升的眼睛此时已经完全睁开,逐渐聚焦的浑浊瞳孔中倒映出了他最恐惧的那张女性的脸,身体再次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滚开!滚开啊!”
面对半疯半狂的变态杀人犯,何汐反而还与他更靠近了些;也不顾对方身上的难闻气味,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声音低的在整个房间里只有她和邓开升能够听见:
“为什么让我走呢?你之前不是很喜欢我,想要看着我被你勒住脖子时的颤抖吗?”何汐不经意间露出了个让人胆寒的笑容,但微微侧身的她早已注定了这笑容只能由邓开升一人独享:“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大可以把那些事情在我身上再做一遍啊!为什么要害怕?难道在我身上你能够想起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吗?”
“别靠近我!走开啊!”
邓开升这台溢满了油脂的机器正在艰难的呼吸着,各类仪器上的曲线再次掀起狂涛;此时最让他感到惊恐的已经不是面前的女人,而是她背后的那抹血色身影,眼中很快出现大团大团的血丝,就连看到他都成为了一种煎熬。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正在尽全力的想要逃离,却又挣脱不了床上的束缚带,根本无法动弹。喉咙底发出干涩的哀嚎,他甚至感觉那朵妖艳的血花正在蚕食自己的身体。
“看到他了吗?”何汐的笑颜如尖刀一般剖进他的心底,想要让他的心头血流尽:“既然你那么害怕我,那我也可以就此离开你。但再想想你在我之前残害的那些女孩,你不仅让他们在活着的时候受尽折磨,在死后还要让她们的血放干,灵魂在烈日下灼烧殆尽,你就觉得她们不会再来找你吗?”
“你要我做什么!?告诉我!我什么都可以做!”
眼中的血色身影不断放大,很快就要占据邓开升的全部眼球;他试着上翻双眼来逃避面前的红衣,却又不小心触动了脑海里隐藏最深的记忆。那朵血腥却又盛开的无比灿烂的曼珠沙华在他脑海里绽放,充满了他身体的每一处角落,让他有种身体将要爆裂开来的感觉。
“把你之前干过的那些龌龊事告诉他们,越详细越好。”何汐的眼中也倒映着邓开升恐惧的面貌,但这只让他感觉有种灵魂游离的感觉:“说说你干过多少次这样的事,但不准胡编乱造,否则你将感觉到她们在夜晚爬上你的脑髓,永远存在于你的记忆之中。到那时你才将真正的与她们融为一体,慢慢偿还你犯下的罪孽!”
“说!我说!我有罪,我认罪!”
“可别太兴奋,这是你应得的……”
何汐直起身,揉了揉已经有些酸痛的后腰,冲一旁已经反应过来了的刘队笑笑:
“我应该还挺准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