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聊了很多东西，大多都关于再次见面的事情；待到这场对话结束的时候，窗外深灰色的天空已变得微微发白了。
“我要到雨伞里去吗？”孙怡的疲惫已经非常明显，大概这就是普通怨念与红衣之间的差别？她心情不错。主要是能够再次见到罗雯带来的喜悦：“她应该快要醒了吧？”
江胤此时在想别的事情，竖了一下大拇指算作回应。
孙怡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原本凝实的部分很快就如泡影一般消散；由下至上，她在窗边的剪影正在消失。雨伞仍保持着之前的样子，其中的白刃略微伸出伞柄，映射着夜晚最后的几分灯光……
“既然知道了我一开始就有其他的目的，那为什么还要答应我？”
“我们是一类人……”
孙怡看向窗外，缓缓伸出的手像是要抚摸残存的灯光——那动作极轻缓，似乎那光线在她眼中也是什么极易破损的事物一般。移动的手臂拖曳着尾迹，她的面部也开始消失。在完全进入雨伞前，江胤看到了她的侧影；眼神几乎与江胤当时看向卧室时的样子一致，似乎已经预见到了美好的未来：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成为我帮你的理由。”
孙怡彻底消失了，那雨伞也发生了变化。原本点缀在上面的古典花纹此刻被血色填充，使人看起来并无装饰的样子，倒像是妖艳凶恶的血槽。
“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吗？”江胤嘴里喃喃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他不得不承认，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看透孙怡，反倒是自己的小心思被对方察觉到了。
“我倒希望如此……”
在已经察觉到自己想法的情况下还选择支持自己，光是这一点，江胤就已经很感谢孙怡了；但过去被人长期压迫的经历时刻提醒着他，即使是这样也仍需要多留几个心眼：
“别再想这件事了。合作刚开始就想着怎么干掉同伴，那像什么样子？”
虽然看似天才蒙蒙亮，但在这冬日的早晨，现在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他从沙发上起身走向厨房，准备像之前一样给孙怡做早餐。走到冰箱旁，目光被脚旁边几个长出青芽的土豆吸引了过去。
“她这是有多久没进过厨房了？”
家里之前的伙食一直都是由江胤负责，但孙怡也还是会做饭的；他记得自己有一次生病的时候，孙怡就给自己做了一天的饭，给自己呈现了紫甘蓝莲藕排骨汤以及圣女果炒小土豆这样的绝味……
嗯，她是会做饭的。
江胤拉开冰箱，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有些什么，就被一股难以描述的浓烈气味直冲面门，熏得他都有些睁不开眼睛；手掌在身前扇动，试图以此来驱散气味：
“这都快烂的差不多了啊……”
在变成红衣后，江胤的五感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加强，嗅觉也不例外。他强忍着不适开始收拾冰箱里的残羹剩饭，在把那些一看就无法入嘴的东西丢进垃圾桶后，冰箱里也就没剩下什么东西了。
“西红柿、鸡蛋、五花肉外加一堆不太新鲜的葱姜蒜，”江胤把剩下的食材都拿出冰箱，心里规划着早餐要做些什么：“挂面好像还有一包，要不就做西红柿鸡蛋面？”
虽说何汐不太喜欢面食，但就现在这情况，他好像也没别的选择了：
“就做这个吧！”
洗锅、接水、开燃气灶、盖上锅盖一气呵成。在等待水开的这段时间，江胤下意识的想要去刀架台上摸菜刀，却完全不见其踪影，无奈只好拿着一把平时用来削皮的水果刀切西红柿：
“何汐拿菜刀干什么呢？”
他这时一阵后怕，感觉自己如果再晚回来几天何汐就有可能做出和罗雯一样的事情出来：
“要问吗？这会不会有点刺激她？”
江胤考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把注意力先放在做早餐这件事上来：
“等会儿再想吧……”
壶里还有些开水，江胤倒了一碗出来，选了两个还算新鲜的西红柿丢入其中，很快就捞出来放在凉水下冲洗。撕去外皮后切成拇指大小的块，把碗里的水倒掉放在其中备用。又拿出一个碗来，把葱姜蒜切碎放入其中，一样放在旁边备用。
“怎么忽然感觉做早餐好废碗啊……”
还好家里碗多，江胤又拿出一个准备用来装蛋液。冰箱里的鸡蛋看起来有些时日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还是在将近一个月之前买的；他谨慎的在其中挑选着，最终选定了三个看起来好一些的准备打蛋液。
“今天不管怎么样都要让何汐去买菜！现在这选个蛋都要考虑了！”
还好这三个鸡蛋足够给面子，没有在江胤搞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爆出臭水什么的。蛋液打好，锅里的水也开了；他撕开挂面包装，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倒入了两人份的挂面……
挂面熟的很快，没几分钟就可以捞出来了，他用筷子挑断一根，正好是刚刚断生的状态。他早已接好一盆凉水，把刚刚煮好的面倒入其中，转身又准备去炒鸡蛋。
倒水烧油，均匀的让油散布在锅里的每一个角落后再把打好的鸡蛋液倒入，翻炒几下后就可以直接盛出备用。再直接用炒鸡蛋剩下的油把西红柿炒出汁来，待到汤汁变得粘稠后接着倒入葱姜蒜提味，继续把已经炒好的鸡蛋倒入其中，快速翻炒几下后加入一勺半盐。江胤原本还想加点鸡精什么的，但调料柜里连鸡精的罐子都已经不见了，只能拿生抽代替。
再加入两碗水等汤煮开，江胤把浸泡在水里的挂面倒入汤中，不断搅动着。
香味很快就飘满了整间房，温暖的气息挑逗着人的味蕾。
何汐完全是被馋起床的，她在江胤开冰箱的时候就已经醒了，此后就一直在床上左右翻滚，直到闻到香味才从床上爬起来。
昨天晚上忘记开空调了，一离开被子何汐就被冬天的寒冷给吓到了。她赶忙披上大衣，哆哆嗦嗦的拉开卧室门，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走进客厅，看到的是这样的景象：
虽然厨房没有窗户，但她似乎还是看到了清晨的薄光洒落在江胤身上，宛如天神下凡一般，就连她一直看不惯的血红色大衣都变得顺眼了很多。热气弥漫着，挟带着早上应有的烟火气息，又为这画面添上了几分朦胧感。
何汐看呆了，只觉得如果以后每天都能这样，她便此生别无他求。
察觉到动静，江胤弯唇笑道：“面快好了。”
“嗯，”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样子有些痴傻，何汐连忙埋下头；走进厨房凑到江胤身边，看向锅里翻滚着的汤汁：“你做的西红柿鸡蛋面啊？”
“对啊，家里就剩那么点食材了，我也做不了其他的东西。”江胤言语中带着笑意，拿勺子舀了点汤伸到何汐面前：“来，尝尝味道咸淡。”
“呜……刚刚好，”何汐只感觉自己眼睛里都快冒出星星来——她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了：“不用再调味了。”
“那就好，”江胤放心的收回视线：“你先去洗漱，马上就好了。”
何汐没有动，还是站在一边看着锅里。
“怎么了？”
“那个，你觉不觉得这锅里的面多了些？”
“嗯……”江胤表面淡定，内心直叫不好：“好像是的。”
作为红衣的他是肯定不用吃这玩意儿的。虽说那汉服女孩也没说不能吃，但江胤现在是真一点都不饿啊……
“没事，你就盛出来放在那儿吧，我晚上还能吃。”
“啊？”江胤没想到何汐会有这样的回答：“吃剩饭不好的，要不倒掉吧？”
“这有什么？冬天放那又不会坏，热一热还能吃。”
“行吧……”
“那……我去洗漱了？”
“快点去！”江胤笑骂道：“我要准备盛面出来了！”
把何汐轰出厨房，江胤很快就装好面，把西红柿和鸡蛋都压在了面碗的最下头，走出厨房端到了茶几上。东方的太阳已经冒出头来，从窗帘之中透露的几缕阳光很是醉人。在这雪后的清晨，临海的一切都在复苏，车流与人们都声音并存，组成了这独属一份的美好。
江胤避开阳光看向窗外，心里产生了和何汐刚才一样的想法：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