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结束了？你……你没事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胤偏过头来，看到的是一脸焦急的何汐。他恍惚间觉得自己还处于游戏之中，目光显得很是有些呆滞。
何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就这么看着江胤突然消失，几秒后又出现在自己身边。诚然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仅限于面前的男人，也深知自己不能以人类的观念评判对方的行为。但刚才发生的事未免也有些……太超自然了些……
但更让她感到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在江胤消失前，他的精神状态虽算不上极好，但至少也显得正常；可现在的他目光呆滞无神，颇有些怅然若失之感，眼中的迷茫像是刚来到这个世界一般。
她不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她只想帮助他，尽自己的全力……
“你……能和我说说吗？”
江胤的目光一下变得清澈，似刚从混沌中幡然醒悟。车内变得无比安静，连车外的人声也同时消失了。何汐紧靠车座，抬眼望着面前的血衣；江胤从车座上撑起，专注而温和的看着面前女孩的脸。此刻，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到双方似乎都已经忘了彼此都已处于不同的世界。
车外的路灯给车后座镀上几缕柔和的光，何汐望着江胤的脸，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脸上绽出红晕，她能听到毫不冷静的心跳声，不知是来源自己，还是身前的那抹念想。
她强迫着自己将视线移向其他地方，但脸上的红霞却没有任何消退的迹象。江胤看着何汐，像是在犹豫什么，过了一会，才略有迟疑的搭上对方的手腕。
“不能，你……你没必要知道那些。”
“那就算了，”何汐没有强求，眼神幽幽飘向前排，带着些厌恶，又有些畏惧的看着已经晕厥的司机。开口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对方：“他真的做了那种事吗？”
“是，”江胤也转向邓开升，完全没有想要掩盖眼中的厌恶。他不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以怎样的心态做到在犯下那种事之后还能安然自若的继续生活的。
对了，他是个变态……
而且，江胤通过翻看邓开升的记忆还得知他杀害的女性绝不止一人，可他却只在对方的车上发现了孙怡。能够具化成形的怨念都是死者生前的执念集合体，人死于非命或是极其痛苦的死去都有可能变为怨念，江胤绝不相信那些女人会心甘情愿的被邓开升杀死。那……她们在哪里呢？
是被困在了其他地方？还是……
江胤几乎无法想象她们所承受的绝望：明明已经在生前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却还要在死后受困于杀害自己的凶手身边。分明仇人就在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最终还要在初生的太阳下承受烈焰灼烧的剧痛，化为城市中永远不会引人注意的尘埃。
她们原本还有很多机会沐浴在阳光下，却在最美好的年纪消散于朝霞中，被这个世界所忘却……
“那现在怎么办？”何汐有些担忧的望向车窗外：“他迟早会醒的吧？我们就这么一直耗着这里？”
眼中涌起血潮，江胤凝神看着邓开升，略微沉吟后回答：
“没事，我估计再过几分钟就结束了。”
“结束？结束什么？”
仿佛是为了回应江胤的话，邓开升的呼吸声变得清晰，手臂也微微抽动了一下，一副将要醒来的样子。
何汐见此情景，身体往后缩了缩，试图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尽量远离对方。而江胤看起来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面上丝毫不惧，似乎还有些……期待？
江胤的手没有离开何汐的身体，转头见她有点慌的样子，连忙安抚道：
“没什么的，不用怕。”
男人温柔的声音让何汐冷静了些。她收回自己的手，面颊再次变得绯红，故作轻松地回答：“谁……谁害怕了？像这种垃圾人，我见一次打一次！”
“呵，”江胤轻笑，眼中满是柔情：“不过，像这种人，我来解决就好了。”
前排车座椅传来异响，邓开升猛的从座位上弹起。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的他心有余悸的望向后座，冷汗顿时冒了出来——在他噩梦中出现的那抹血色身影，此时正垂着头向自己靠近。
“你觉不觉得，自己醒来的不是时候？”
“什……什么？”邓开升的面部因过度惊恐而扭曲，声音变得嘶哑：“你到底是谁？离我远点！滚啊！”
“不过这样也好，节省了我们大家的时间。相信你也很高兴吧？”
江胤说着，轻轻将头抬起。在邓开升眼中，他的脸上布满伤痕，有几道还冒出血来；车窗紧闭，但刘海却随风扬起，露出一双满含怨恨的眼睛。瞳孔放大到边缘固定，犹如吞噬灵魂的漩涡；血丝从眼眶钻出，很快爬满眼球。身上的血色随心境翻涌，怨恨转化为看待猎物的期待，他再次缓缓开口：
“想起我是谁了吗？”
车内的空气变得如冰霜一般寒冷，邓开升的瞳膜震动，似乎能看到自己呼出的浊气。他盯着眼前绽放的血花，全然没有注意到血丝无声的绕到自己身后，穿过身体，钻入脑髓，搅动了此刻的他隐藏在最深处，最不愿被提及的记忆：在那下着小雨的清晨，那具扭曲的人体就在眼前。但他惊恐的发现，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竟和那具人形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面貌。
“我不知道！”邓开升想要开车门逃走，却发现自己的后路早已被血色封堵：“我真的不知道！”
“别担心，你很快就知道了。”
呼吸变得急促，他却感到肺内没有任何空气补充。邓开升觉得自己将要窒息，就和那些死在他手上的女孩一样：双眼外凸，视眼中逐渐笼罩上白雾，但仍能看清那双盯着自己的血红眼睛。车内的血型为愈发浓厚，在意识消失的前一刻，他竟然看到了自己惊恐的表情。
“如果还能再起来，我也应该赎自己的罪了……”瞳孔缩小，眼球近乎被白色占满。邓开升嘴里喃喃说着，丧失了知觉。
“像你这样的人，不配得到原谅。”
何汐完全处于状况之外。无论是刚才还是现在，她都没机会参与发生的任何事情。直到她看着司机再一次在惊恐的面容中昏迷，她才略微有了些参与感：
“怎么回事？怎么又晕了？”
“嗯……怎么说呢，”江胤回过头来看何汐：“你就当我帮他解开了心结吧。”
何汐的目光越过江胤，看着双眼上翻，口中不断流出白沫的司机。心里只觉无语：
“我信你的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