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的光芒如薄暮般在密闭的空间里散发开来，宛如浩瀚却没有星子的夜空。
无人注意到的是——一缕缕轻薄的黑气渐渐覆盖了空间里密布的黑色丝线。
实验体1号正在做一件事。
他那双狭长的瑞凤眼中满是专注，微勾的眼尾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蓝，使得本就如霜似雪的面容更显清冷幽绝。
全身上下，唯一在动的是他那根骨节分明的手指。
他没有吸收那两股带着恶臭气息的能量，而是将它们覆盖在黑色丝线上，并通过黑色丝线与实验室里监控仪器的相互连接，制造出了一个虚假的幻象——
在那些研究员的眼里，他躺在那里如同一个植物人。
整个过程十分繁琐，而且需要极为精细的操控，直到一天一夜后，在确定没有任何遗漏时，他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薄唇才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然后，缓缓地坐了起来。
他垂眸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手指还有些僵硬，身体因为部分器官的缺失，和在移动中被牵扯到的伤口，而带来剧烈的疼痛。
可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仿佛在看别人的身体一般，脸上没有一丝动容。
慢慢地，他抬起手腕，将冰凉的手指覆盖在自己胸腔的部位，指尖下没有皮肉遮挡的心脏失去了温度，也没有跳动，身体里被拿走的其它器官也没有补齐。
应该再摄取一些能量了。他想。
实验体1号抬眸看向被撑开的黑色丝网——这个原本禁锢着他的枷锁，眼底变得幽深，但他并没有做什么额外的动作，而是冷静地打开了通道。
通道那头如暖泉一般。
这是哪里？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但很快，实验体1号就被外面那个家伙吸引了注意。
那里有个奇怪的生命体，无数的怨灵被压制在里面，那些怨灵们依附着生命体存活，而生命体则吸取着怨灵们的能量来行动。
将实验室的监控器屏蔽后，他探出去的能量要比以往都多一些，所能感觉到的东西也更具体一些。
他“看”到有个弱小的魂体正在那个生命体的面前，如蚍蜉撼树一般。他能感觉到，那个魂体十分的干净纯粹，却又带着十足的矛盾——
明明瑟瑟发抖，却丝毫不退让。
倔强的有些可爱。
大概还是个孩子吧！
实验体1号勾了勾手指，在生命体释放出怨灵即将伤害她之前，将那些扑涌而来的怨灵全部吸收殆尽。
“小黑，你怎么才来呀？”
女孩熟悉的声音带着对亲人才有的依赖和娇嗔。
——是她？！
幽闭而昏暗的空间里，实验体1号面色一沉。
色女、小骗子、言而无信的小人……
他那双狭长的眸子里黑气翻涌，薄唇紧抿，眉峰深锁，放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抬起。
只要轻轻勾一下，像她那样弱小的魂体根本经不起拉扯，就会瞬间消散于天地。可真要动手的那一刻，他的手指悬在半空，好像被施了定身术。
他眉头紧蹙，手指僵硬，一向果决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犹豫了起来。
他应该杀了她。就算不杀，至少也要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他不是能随意轻薄的人。
寂静的空间里，缓缓流淌着一股令人燥郁的气息，那是从通道那边涌进来的热流，扑打在他的身上，冷热相激，他烦躁地用力一挥，手掌拍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似要阻隔这股恼人的气流，或是要将身上那种莫名的躁动赶走一般，他飞快地将通道关闭。
不过是个小小的魂体，捏死她像捏死蚂蚁一般轻而易举，而且她也不是那些带着怨气的怨灵，就暂且……暂且留她一命，免得被人知道，怕是要嘲笑他没有容人的雅量。
他抿了抿唇，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心似乎也安定了下来。
没有吸收的能量盘踞在他的身体周围，他闭上眼睛，牵引着能量开始修复自己的身体。不知道过了多久，包裹在黑气中的肋骨和皮肉一点点长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股悸动直击大脑，有种神魂被剥离的剧痛撞了进来，这比剖心挖腹更令人痛不欲生，连他都不禁面色一白，眉心紧蹙，身体差点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
实验体1号强撑着身体，手指抚上了眉心。他不知道这股悸动从何而来，能令他如此心神不宁，几欲崩溃。
他探寻了一番，实验室那边并没有什么异常，但那股心悸却越来越强烈。终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截黑色丝线的漏洞处，没有丝毫犹豫，他抬手打开了通道。
扑面而来，有如实质的心悸令他的头皮都要发麻了，却证明了他的猜想。
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感觉到一股庞大而纯粹的邪恶气息盘踞在那里，甚至有种令人无法抵抗的巨大拉扯力，好像稍不注意，就要被那股力量吞噬掉一般。
实验体1号面色一凝，勉强控制着自己的神魂不被牵引，从那边传来了众多人吟唱的声音，如同催命符一般，加快了牵引的速度。
咚！
好像有人在他耳边击鼓，轰然作响，震得他神魂一颤，头疼欲裂。随着不断晃动的身形，一道极为轻浅的影子从他的身体里剥离出来，咻的一下就穿过通道，与那股邪恶的气息交融到了一起。
实验体1号只觉得气血上涌，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再也支持不住身体，面色惨白地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而就在这时，在那逆七芒星繁复又显得妖异的阵图中心，倏然出现了一道伟岸的身影。
祂一头灰蓝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后，无风自动。容貌完美得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就像上天赐予的杰作，用凡人之手描摹或是雕刻，都是对祂的一种亵渎。
寂静的深渊里，祂是唯一闪亮的星子，连周围匍匐在地上的天使都失去了光芒，黯淡的如同祂脚底的尘埃。
祂垂下的眼睛缓缓抬起，那双灰蓝色的眸子里，纯粹得如同水洗过的天空，无法容纳任何一样东西的存在。
祂的目光只是轻轻地一扫，匍匐在地上的人就像失去了语言能力，嘴里喃喃的歌颂顿时消了音。
强大的威压之下，无人敢抬头瞻仰祂的面容，是以也无人看到——那张完美的面容突然浮现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甚至显得有些滑稽，就好像以鼻子为中心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左一右各自为踞。
没人知道，这个用来召唤神的仪式在最关键的时刻被打断了，那些圣女们的鲜血并没有完全献祭出来，连这个看似完美的神——都是残缺的。
祂的身体，被另一个神魂给占据了一半。
连看似无欲无求的神都忍不住发怒了：“大胆，你是谁？居然敢占用本神的躯体。”
“滚出去！”
“如若不然，我将让你尝尽世间百般痛苦滋味。”
无人回应的叫嚣显得十分可笑，连神都无法再维持祂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在这些只发生在无人得窥的神躯里。
“嗤！”
半晌，如施舍般，另一半的神魂嗤笑一声。
神完美的面容裂开，阴暗死亡的气息散发出来，被看作柔弱的圣皇被代表邪恶的魔王取代，祂挥舞着自己的爪牙，要将这个胆敢侵占祂地盘的家伙赶出去。
“啪！”对面那道神魂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直接一巴掌拍到了祂的脸上。
突如其来的一下，连魔王都没有反应过来，祂直接懵了。
麻了两下之后才醒悟过来：怎么有人敢如此，如此不逆不道以下犯上忤逆神！
魔王又羞又怒，祂再次抬起手，朝着对方扑去。
“啪！”又是一声脆响。
魔王的脸都僵了。祂面色通红，一半是自己气的，一半是被人打的。
祂：“呜，你欺负神……”
刚被替换出来的魔王带着孩子般的哭腔缩了回去，将圣皇的那部分推了出来。
“我，我警告你啊，打人不打脸，不对，打神不打脸，我是神，你，你不要太嚣张。”
感同身受的圣皇幼稚的心灵也受了伤，祂色厉内荏地叫嚣着，却没发现，在对方冷冰冰的眼神下，祂的声音越来越轻，就和喃喃自语没什么区别。
“闭嘴！”带着杀气的两个字冷嗖嗖地飞了过来，圣皇直接抱着自己的兄弟魔王躲一边哭去了。
这人太可怕了，他们要回家，呜呜！
实验体1号揉了揉紧皱的眉心，暂时屏蔽掉这两个刚刚降生心智不足一岁的幼稚神，抬头看了眼四周。
诺大的圆形阵图上，七个尖角对应的方向各自躺着一位少女，她们的气息微弱，但生命流逝的速度却停了下来。
死神已经离开。
但那种令他极为不舒服的心悸还是若有若无地提醒着他，就好像被谁攥住了心脏一般。
久久没有等到神谕的天使和恶魔们终于忍不住偷窥了神颜。如他们所想一般，不，甚至比他们能想到的还要完美。
这就是神吗？！
没错，这才是他们愿意追随的神！
林琮美：这章与我无关，我只是个躺上地上摆烂的献祭少女。
实验体1号：终于轮到我上场了，为什么我还没有名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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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杀神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