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舷窗，林琮美俯瞰着地面。不得不说，这个与地球十分相近的星球，这一刻看上去还是十分美丽的。
不过她更希望能早点见到自己熟悉的故土。
一旁的白起正用光脑给皇帝陛下留言，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极为专注，像是在写长篇大论。
林琮美凑过去看了一会儿。说实话，里面的内容还挺让她吃惊的。都是些驭下之术和管理之条，白起写的也非八股文，看上去通俗易懂。有总结前人之理念，也有不少他自己的想法。就是不知道白起是生前便懂这些，还是死后预备继任地府阎王才学的这个。
如此文武兼备，果然不愧是大佬！
只是不知道作为皇帝陛下，凯特会不会接受这样一份好意，不过那也不是她该操心的事了。
很快，飞行器上的自动导航仪就提示即将到达目的地——西海岸。事实上，这个地方离实验基地不算太远，直线距离也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
但相比而言，这里显得更为荒凉，远看如同一片灰蒙蒙的地界。
一望无垠的灰色，有深有浅。地面上全是一种灰色的砂石，粗粝得硌脚，而它们正是从远处那些喀斯特地貌形成的深灰色砂石岩上吹散下来的。
在这种环境下，唯一能在地下生根的只有一种蕨根类植物，一簇一簇的长在砂石上，深得近乎墨色的叶簇就像章鱼的触手卷曲而上，叶茎上覆盖着厚厚的鳞片，只有剥开鳞片，才能露出中间一截细长的可食用嫩茎。
这里也是凯特说要派遣那些士兵过来开荒的地方。
就在飞行器即将到达指定地点时，不知怎么的，本应是下午日光最盛的时候，可此时海岸线却升腾起一片灰色的迷雾。
“警告！警告……”
与此同时，他们乘坐的这架小型飞行器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原本明亮的灯光闪烁不止，没几下就突然熄灭，只余舱壁两侧的应急灯光。就仿佛迷雾下面有什么东西正在阻止他们前进，眼看着整个机身面临散架的危险，机舱里瞬间响起刺耳的警告声。
“……受不明因素影响，本机即将解体坠毁，请搭乘人员尽快从……”
不等林琮美听清楚后面的话，警告声戛然而止。
而她的腰上，覆上了一只男人的手掌，随着他轻微的用力，她整个人就陷进他怀里。
“没事，别担心。”白起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可透过飞行器残留的灯光，半明半昧间，林琮美只看到白起紧抿的唇角，暗沉的眸光，似乎昭示着这一切的不同寻常。
不知道白起做了什么，但到底飞行器还是停止了震动，同时稳稳当当降落到地面上。
只是从舷窗望去，外面灰蒙蒙一片，完全无法看清具体的景象。
而前面驾驶台上的显示屏监测仪，即使在迷雾中也能通过激光脉冲探测到周围的障碍物，但此时也没有任何动静。
白起并没有看向仪表盘那里，他垂着眸子，似乎在感应什么，倏然面色一变，随即一脸严肃的沉声说道：“我们下去看看。”
他显得很急切，一说完就要开启手边的舱门，可似乎又想到什么，回头叮嘱一句，“琮美，你开一下防护服。外面黑，我牵着你。”
白起贴心的举动，瞬间让林琮美心底的担忧消散一空。她应了一声，开启防护服后，就紧紧跟上他。
刚下飞行器，就看到一簇正好长在降落点旁边的蕨根类植物。只是受迷雾影响，乍看之下，就像隐在暗处的鬼手突然伸出来，委实有点吓人。
林琮美下意识将手塞进白起宽厚的手掌心。
在舱外阴冷的环境下，白起的手掌还带着体温，那种温暖也让林琮美镇定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将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叫声咽了回去，同时提醒自己别拖后腿。
好在她反应快，白起并未察觉什么，见她站稳了，便牵着她往前走。
脚下的砂石有些硌脚，但白起走得并不快，也就影响不大。只是四周都是迷雾，既然看不清前方，林琮美又不想添乱，干脆低着头看着地面以防摔倒。
很快，林琮美就察觉到一些异常。
虽然周围能见度极低，但脚下一米左右范围内还是能看清的，因为一直盯着地面，林琮美很快发现——地面上似乎有一些烧灼过的痕迹，而且那种痕迹不像是无规则的，反倒连在一起，貌似是一种花纹，或是一种图案。
不知怎么的，林琮美竟觉得有点眼熟。
直到白起倏然停下脚步。
“竟然是这里——”
林琮美听到男人喃喃自语了几个字，然后深吸一口气，牵着她手指的力道也倏然加重了几分。
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收回力道，将她带进怀里。
“抱歉，我没注意——”他的嗓音有些低哑，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连喷在她头顶的气息都明显不匀。
林琮美突然就有些不好受。明明他自己都这样了，还要顾虑她的感受。她闭了闭眼，然后张开双手用力抱住他，仰头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白起闭着双眼，那两片如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薄唇紧抿，脸上露出一种明显自责的神情。
林琮美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胸腔剧烈起伏了几下，才缓缓平静下来。
他睁开眼看向她，眼底闪动着一些莫名的情绪。等白起开口，林琮美才明白，那代表着愧疚。
“这里——是我最早出现的地方。”白起断断续续地说着，神情有些惘然。“只是我当时失去了意识，并不清楚。这个地面上还留着那些人送我来时驱动的那个逆七芒星阵图，但我没想到——”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没想到当年那些被他们坑杀，就为引我而来的上万亡魂，居然被他们这个阵图压在这里上百年无法解脱……”
说到最后，白起的声音逐渐颤抖，连身体也开始发颤，等林琮美发觉不对劲时，就见他衣领外面的脖颈处开始浮现出一道道分叉的黑色纹路，像暴起的青筋，肉眼可见地往脸上攀爬。
“白起！”林琮美一惊，立刻用力抓住他的手臂。
可白起像是陷入了梦魇，并没有回应她，也没有睁开眼睛，脸上表情十分痛苦，反复说着一句“是我对不起他们。”
那些奇怪的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他的脸颊两边接近眼尾的地方，看上去十分诡异，甚至那青筋里汩汩流动的东西不像血，反倒像什么脏东西似要挣脱出来一般。
林琮美有过瞬间的慌乱，但看到白起痛苦挣扎的模样，立刻就冷静下来。
同时也反应过来——这些脏东西，就是白起之前吸收的那些怨气！原本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炼化，没想到它们居然趁乱想要跑出来，还在这个时候影响白起。
“想添乱，做梦！”林琮美咬牙切齿地说着，然后抬起右手，竖起中指。
瞬间，四周狂风大作，哀嚎声不断。
林琮美仿佛看到无数条凄厉的身影在她的头顶来回盘旋，或者说四处躲避。很快，四周的迷雾似乎消散了许多，而白起脸上的那些黑色纹路也开始渐渐消退。
林琮美是在赌——赌她手指上这个白起用魂力凝成的印记有效！好在一切如她所愿。
黑色的纹路褪去后，白起很快安静下来，只是仍未睁开双眼，双眉依旧紧簇着，好像失魂一般。
“白起，醒醒！”
林琮美叫唤了几声，又用力拉扯了他几下，可什么用都没有，而周围那些散开的迷雾带着森冷的寒意，又逐渐围拢过来。
林琮美重重吐出一口气。
她捋起袖子，面带不舍地朝着白起那张如神祇般完美无瑕的俊颜看了一眼，嘴里说着：“没办法，是你逼我的！”
然后闭上眼，用力一挥。
“啪！”
男人面颊上瞬间多了个精致小巧的巴掌印，鲜红鲜红，证明它是新鲜出炉的。
林琮美仔细盯着男人的面颊，察看他的动静，眼中闪过一丝心虚。但很快，见白起还是没有动静，她开始考虑要不要再来一巴掌让两边图案对称。
就在这时，白起双睫轻颤，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他眼中起先仍是有些迷茫，但很快，眼神就凝聚起来，看向她的目光也泛起一些神采。
白起没有在意脸上传来的些微刺痛感，只是拉起林琮美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才柔声问道：“抱歉，手打疼了吗？”
林琮美嘴巴一瘪，瞟他一眼，又垂下眸子掩住微红的眼眶，只觉得鼻子发酸，闷闷不乐回答：“疼。”
心疼。
明明被打的是他，可他清醒过来第一时间却只安慰自己。
“下次不要再这么用力了，实在不行，踢我两脚也可以。”白起也垂着眸，一边说着，一边用魂力拂过她的手掌。
那里瞬间传来一股清凉感。
可林琮美完全没有在意这个，反倒是听到他的话，挑眉怒瞪了他一眼，呵斥道：“你还想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