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锢舱被拖入海盗突击艇拥挤肮脏的货舱,舱门关闭,突击艇迅速脱离战场,与另外两艘汇合,朝着远离帝国疆域的黑暗深空疾驰而去。
在突击艇主舱里,沈川的禁锢舱被打开。
他虚弱地瘫倒在冰冷肮脏的地板上,剧烈地咳嗽着,吸入的空气充满了机油、汗臭和劣质烟草的混合怪味。
一个身影扑了过来,带着哭腔:“沈川!沈川你怎么样?”
沈川艰难地抬头,看到白榆那张写满担忧和泪痕的脸,一时间愣住了,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攫住了他:“白榆?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我救了你!”白榆紧紧抱住他,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后怕,“我联系了他们,我说服了他们,沈川,我们自由了,我们离开帝国,以后……”
“自由?”一个粗嘎的声音打断了他。
雷蒙德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两人,眼神像在看两件有趣的货物,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贪婪:“小子,别高兴得太早,你的价值还没开始兑现呢。”
他的目光扫过白榆,又落到虚弱不堪的沈川身上,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至于你,帝国的前军官?希望你的骨头,比你现在的样子硬一点,我们船上,正缺干苦力的。”
沈川的心,瞬间从短暂升起的“希望”云端,再次狠狠摔入了冰冷刺骨的深渊。
他看着白榆瞬间煞白的脸,看着周围星际海盗们不怀好意的狞笑,一股比面对K-117时更深的绝望和寒意,彻底将他淹没。
这不是救赎,这是跳进了另一个更黑暗、更血腥的炼狱!
池家,阳光灿烂的花园露台。
林知无悠闲地坐在藤编椅上,面前的光幕分割成几个画面:一个是GH-47遇袭地点最后的能量信号残留;一个是系统模拟还原的海盗劫持过程;还有一个,是海盗突击艇内部模糊但清晰的监控画面——沈川瘫倒在地,白榆抱着他,而周围是海盗们狰狞的面孔和雷蒙德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欢迎词”。
周宥不知何时来到了露台,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片阴影。
“鱼入网了?”他低沉的声音响起,随手拿起林知无喝了一半的茶,极其自然地抿了一口。
“嗯,刚进去。”林知无指了指光幕上那艘正在深空中逃窜的海盗突击艇信号点,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这那个头目叫雷蒙德,外号疤脸,白榆就在他们船上,沈川也救到了。”
周宥看着林知无平静的侧脸,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让他们再团聚一会儿,飞远点儿,脱离碎星带干扰区,进入寂静回廊。”周宥的声音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那里信号干净,适合关门打狗,我让一支快速反应分队过去,热情地请他们回来。”
被带回来的不仅是白榆和沈川,还有星际海盗。
到时候落网的星际海盗,会恨不得把白榆和沈川给撕碎吃了。
林知无端起周宥放下的茶杯,就着他喝过的位置,也抿了一口,清雅茶香中似乎还混着对方身上那股独特的、令人安心的雪松与冷铁的气息。
他抬眸,迎上周宥的目光,两人眼中是如出一辙的默契。
“好。”林知无轻轻颔首,目光重新落回光幕上那代表海盗船移动的小红点,唇角弯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让他们再自由几个小时,享受一下这来之不易的团聚时光。”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海盗突击艇“血爪号”的内部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劣质燃料的刺鼻、陈年汗渍的酸馊、呕吐物的腥膻,还有劣质Alpha信息素掩盖剂也无法完全盖住的、属于亡命徒的暴戾气息。
空气循环系统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勉强搅动着这令人窒息的浑浊。
货舱角落,沈川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身下只有一层脏污的帆布。
他刚从禁锢舱中被拖出来不久,长期的监禁和精神折磨让他虚弱不堪,脸色灰败,嘴唇干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疼痛,吸入的污浊空气更是让他阵阵作呕。
白榆紧紧挨着他,脸上混杂着惊惧和对沈川的心疼,他用自己的身体试图为沈川挡开一点污秽的环境,但效果微乎其微。
“沈川,你怎么样?喝点水……”白榆小心翼翼地将水壶凑到沈川唇边。
沈川勉强睁开眼,看着白榆同样憔悴、沾着污迹的脸,那双曾经充满温顺爱慕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惶恐和强装的坚强。
一股巨大的酸楚和愧疚猛地攫住了沈川的心脏,远比身体的痛苦更甚。
“阿榆……”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带着颤抖,“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救我?这些海盗……这里是地狱啊!你不该、不该为了我……”
沈川艰难地抬起手,想碰碰白榆的脸,却又无力地垂下。
他无法想象,这个他自以为保护着的、应该活在阳光下的Beta,是如何鼓起勇气联系上这些凶徒,又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换来了这次“营救”。
白榆却猛地抓住他垂落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颊上,泪水瞬间涌了出来,混合着脸上的污垢滑落:“值得!沈川,为了你,做什么都值得,我不后悔!只要能救你出来,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们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池宴那个贱人把我们害得这么惨,帝国抛弃了我们,但我们还有彼此!我只要你活着,在我身边!”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执着和狂热,仿佛这是他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他无视了周围海盗投来的、如同看猎物般不怀好意的目光,眼中只有沈川。
池家,露台。
林知无面无表情地欣赏着系统监控下的画面,系统甚至贴心地放大了沈川痛苦而愧疚的表情,以及白榆那泪流满面、充满“牺牲”与“深情”的告白。
“呵。”一声极轻的嗤笑从他唇边溢出,“多么感天动地的爱情啊,为了彼此,甘愿堕入地狱,甘愿与魔鬼交易。”
系统小声附和:“宿主,他们好像真的觉得自己很伟大,很悲情呢。”
“伟大?”林知无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敲击着藤椅扶手,发出规律的轻响,“用池宴一家人的血肉尸骨铺路时,怎么不觉得残忍?踩着别人的尸骸往上爬,享受虚假荣光时,怎么不觉得羞愧?如今不过是自食恶果,掉进了自己挖的坑里。”
“血爪号”货舱。
“感人!真他妈的感人!”一个粗嘎刺耳的声音打破了角落的“温情”。
雷蒙德带着几个手下,像围观什么稀有动物一样走了过来,他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随着他咧开的嘴扭曲着,眼神充满了戏谑和残忍。
“小子。”雷蒙德踢了踢白榆的小腿,“哭完了?哭完了就给老子干活!你的价值呢?不是吹嘘能搞什么信息素武器吗?现在,立刻,给老子演示点真东西出来!船上正好有几个不听话的Omega,拿他们试试手,要是敢耍花样……”
雷蒙德抽出腰间的能量匕首,幽蓝的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光:“老子就把你这小情人的腺体挖出来,看看S级Alpha的腺体值几个钱!”他恶毒的目光扫向虚弱的沈川。
沈川瞬间目眦欲裂,挣扎着想爬起来:“别碰他!你们冲我来!”
白榆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死死护住沈川,对着雷蒙德哀求:“老大!给我点时间!我需要设备,需要材料!这里什么都没有……”
“放屁!”旁边一个独眼海盗粗暴地打断他,“你不是医学院高材生吗?没设备就不会了?废物!我看你就是个骗子!老大,干脆把这俩废物扔出去算了!”
“不!我不是骗子!我真的会!”白榆惊恐地尖叫,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信息素提取和改造的基本原理,但在凶神恶煞的海盗面前,他的专业知识显得苍白可笑,更像是在拖延时间。
雷蒙德的眼神越来越冷,耐心耗尽。
他一把揪住白榆的头发,将他从沈川身边粗暴地扯开:“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老子的手段!把这小白脸拖到动力舱去帮忙,什么时候做出让老子满意的东西,什么时候再让他见他的Alpha情人!”
“不!放开我!”白榆凄厉地哭喊挣扎着。
“阿榆!”沈川目眦欲裂,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想扑过去,却被旁边的海盗狠狠一脚踹在腹部,剧痛让他蜷缩成一团,只能眼睁睁看着白榆被拖走,消失在货舱通往更深处那黑暗、充满噪音和高温的通道里。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彻底淹没。
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白榆用“自由”换来的,是更深、更无望的深渊。
寂静回廊。
这是一个位于两条繁忙星际航道之间、远离恒星、物质极其稀薄的广袤空域。
正如其名,这里异常“寂静”,电磁背景噪音极低,是进行精确空间定位和通讯的理想区域,同时也意味着——无处可逃。
“血爪号”和它的两艘僚舰如同三只小心翼翼的蟑螂,在绝对的黑暗中潜行,试图穿越这片死亡地带,逃向更远的法外星域。
突然!
刺耳的警报毫无征兆地响彻三艘海盗船!
“警告!侦测到高强度空间扭曲!”
“警告!未知高能信号源锁定本舰!”
“警告!强能量场干扰!跃迁引擎失效!通讯中断!”
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