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露,云锦丝行的后院已经有了喧闹声。
林知无站在廊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戒,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定了神。
“知知。”周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沙哑,显然是一夜未曾好眠。
林知无转过身,只见周宥一身素色长袍,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忧虑。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似的,半晌才挤出一句:“殿下,我该出发了。”
周宥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腕:“福全明日便到南郡,你必须赶在他之前抵达,否则……”
否则,他们精心布置的局便会露馅。
林知无深吸一口气,反手握住周宥的手,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掌心:“我知道。”
院外,赵十三已备好了快马,马蹄不安地踏着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宥忽然伸手将林知无拉入怀中,双臂紧紧箍住他的腰背,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林知无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见他急促的心跳。
“等我回来。”林知无轻声道。
周宥的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低沉:“若父皇为难你……”
“我会让他后悔召我回去。”林知无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周复不是给了周恕便宜行事之权?那他就让周复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便宜行事。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林知无翻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晨光中的周宥——那人长身玉立,衣袂被风微微掀起,像一幅完美无瑕的画。
“驾!”林知无戴好斗笠,一夹马腹,骏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马蹄声如雷,林知无伏在马背上,耳畔是呼啸的风声。
“宿主,你骑慢点!”系统吓得哇哇大叫,“楚明河的身体虽然会骑马,但你这速度也太吓人了!”
林知无:“……又不是你在骑。”
系统抱紧自己:“但是很有超速的感觉。”
“那也没办法,我们得赶在福全到南郡前。”林知无死死攥紧缰绳,一路狂奔。
一路狂奔的效果极佳,从洛水县到南郡,原本需要三日的路程,他硬是一日一夜便赶到了。
就是腿磨得有些惨,下马时都是下人给扶下去的。
南阳郡主听下人来报,说是二公子来了,骑马来的,腿都给磨伤了,惊得立马赶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儿。
“明河,你不是跟太子殿下在洛水县,怎么突然来南郡了?”南阳郡主叫林知无一瘸一拐地往家里走,心疼得不行。
“母亲,陛下突然下旨召我回京,福全公公很快就会到南郡,还得麻烦母亲安排好一应事宜。”林知无急忙道。
南阳郡主连连应下:“这你放心交给母亲便是,快些去屋子里躺下,母亲给你请大夫。”
林知无躺在床榻上,大夫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腿上磨破的伤口,药水沾上血肉时,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公子忍忍。”大夫手上动作不停,“这伤若不处理好,明日怕是连路都走不得。”
待大夫给林知无上完药,又留下了药膏离开,南阳郡主才问:“明河,到底出了什么事?陛下为何突然召你回京?”
林知无抿了抿唇:“我与殿下也想过此事,多半是陛下身边无人分忧政事,这才召我回京城。”
“欺人太甚!”南阳郡主气得指尖发颤,“当初用热茶泼你的是他,如今要你回去的也是他!”
“母亲息怒,儿子为臣,自然是陛下有令便要从之。”林知无宽慰道,“能回御前也好,免得外人还真以为咱们楚家要落魄了。”
南阳郡主神色一凛:“既然陛下召你回京城,那母亲也随你一道回去。”
林知无讶然:“母亲?”
南阳郡主道:“你腿上有伤,不好再骑马,虽说福全不会为难于你,可陛下未必不会怪罪你回程太慢,我也回京,那就得坐马车慢行。”
周复再怎么也不可能说让楚明河把自己的母亲给扔下。
“多谢母亲。”林知无心里一暖,南阳郡主真的是一个极好的人。
南阳郡主冷笑:“陛下催你回去,我偏偏不如他的意。”
他不把自己的儿子当儿子,难道还不允许其他人疼爱自己的亲生儿子?
系统“呱唧呱唧”为南阳郡主鼓掌:“好!”
林知无:牛逼啊。
窗外,夕阳的余晖渐渐消散,夜幕即将降临。
南阳郡主将一切都已安排好,府中所有人都亲眼看着二公子和郡主一起到的南郡,二公子骑马受伤是因为和人在山林中游猎磨的,可跟赶路没有丝毫关系。
林知无在楚明河的外祖家和两位见了面,林知无的外祖虽然是宗室,但跟周复隔得太远了,早没有多少血缘关系,也就是继承祖先的王位,当隔闲散富贵人,也幸得如此,原剧情里楚明河、楚明江还有南阳郡主都被周恕害死,还保全了两个老人家。
只是失去了至亲的两个老人很快就缠绵病榻,健朗的身体不再,没过多久也都驾鹤西去。
周恕实在是作孽。
林知无躺在床榻上,听着系统一通输出,来来回回地骂周复。
周复的确欠骂。
皇位是他的,大周现在的皇帝也是他,作为皇帝,出门玩了三年就跟失心疯了似的,非要宠爱一个义子,还处理不好政务了,又防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宁可传召一个翰林回去,也不愿意把国政交给太子。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林知无早就剜死周复一万次。
……
翌日正午,福全到了南郡王府。
皇帝来圣旨,阖府上下的人都跪在院中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翰林学士楚明河,才学兼备,朕心甚慰,着即官复原职,速返御前当值,钦此。”
林知无垂眸,没让自己的白眼翻出来:“臣惶恐。”
福全拍了拍他的手背,低声道:“楚大人,陛下近来脾气不好,您多担待些。”
林知无感激地点头:“多谢公公提点。”周复这老家伙人不怎么样,福全还是可以的。
福全又命人抬上来几口箱子,说是周复赏赐的绫罗绸缎和补药,林知无看都懒得看,只管让人收下,周复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楚大人,陛下催得急,您看……”福全搓了搓手,暗示他即刻启程。
南阳郡主突然轻咳一声,扶着侍女的手缓步上前:“福全公公,我和明河在家中也住了一段时日了,这次就和明河一道返回京城,只是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颠簸,怕是要耽搁几日行程了。”
福全连忙躬身:“郡主言重了,陛下只说要楚大人尽快回京,倒也没限期。”
林知无适时露出感激的神色:“多谢公公。”
第二天一大早出发,南郡王府门前排起了长长的车队。
南阳郡主特意安排了十二辆马车,载着精心准备的土仪和行李,浩浩荡荡地向京城进发。
南阳郡主抚了抚鬓角,轻笑道:“难得回一趟南郡,多带些东西回京不是很正常?再说了……”
她压低声音:“你不是说要把太子殿下派给你的护卫混入其中?”
林知无给南阳郡主竖起大拇指,短短时间就安排妥当。
周宥担心林知无的安危,给林知无派的都是个中好手,跟着林知无一路到南郡,现下已经换上了衣服,装作卫国公府的人。
“看来周宥很担心宿主的安危呢。”系统促狭地说道。
林知无轻咳一声:“这叫未雨绸缪,什么担心不担心的……”
“哦~”系统拉长声调,他家宿主就是嘴硬。
林知无耳根一热,正想再说点什么,南阳郡主已经招呼他上车:“明河,该出发了。”
“是,儿子这就来。”林知无忍着大腿内侧的疼痛爬上了马车。
也是遗憾,他还没有看过南郡的风土人情就要走了。
南阳郡主坐在对面,手中捧着一卷书,神情恬静。
“母亲不问问殿下派来的人?”林知无小心翼翼地问。
“太子殿下关心臣子安危,再正常不过。”南阳郡主头也不抬,她翻过一页书,唇角微扬,“只要你们别暗通款曲得太明显就好。”
“噗——”林知无一口茶喷了出来,“母亲!”
系统在精神空间里笑得打滚:“哈哈哈哈宿主!连郡主都看出来了!”
南阳郡主放下书卷,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怎么?为娘说错了?”
林知无红了脸,他活了二十几年,没有动过心,也就没有长辈以此调侃他:“儿子与殿下只是、只是……”
好像只不出来。
“只是君臣相得?”南阳郡主挑眉,“那你腰间挂的香囊是谁送的?”
林知无下意识捂住腰间的香囊。
系统看热闹:“宿主,你这是不打自招。”
晌午时分,队伍在驿站停下休息。
林知无和南阳郡主一道用了午膳,送她回房间去午睡,没人跟着,隐藏在队伍里的周宥的人,晃了过去,给林知无塞了个锦囊。
“殿下给大人传的讯。”那人低声道,随即恭敬退开。
林知无攥紧锦囊,快步回到客房才打开,里面是一张小纸条和一枚很小巧的白玉令牌。
【京中局势有变,持此令可调动暗卫,万事小心。】
林知无将令牌贴身收好:“系统,查一下京城最近有什么异常。”
系统立马转头去干活,暂时搁下了磕cp。
“哦,对了。”林知无点了个火折子,把纸条烧掉,“系统,我要的东西,记得帮我准备好。”
系统:“!!!”
“宿主,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纸条燃烧成灰烬落下。
“为什么不呢?”林知无灭了火折子,“我说过,要请太子提前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