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的木窗被夜风吹得轻轻作响，林知无躺在硬板床上辗转难眠，他盯着房梁上摇曳的灯影，脑海中全是白日里周宥贴近时的呼吸。
“宿主，你心跳频率比平时高。”系统突然出声。
林知无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闭嘴。”
“哎呀宿主，不就是周宥撩你吗？你撩回去呗。”系统一副很有经验的语气，“周宥喜欢你，你勾勾手指他不就来了？”
林知无：“……”你一个系统，懂什么人类？
他懒得搭理系统，蒙头苦睡。
许是睡前一直想东想西，林知无一晚上净做梦了，没怎么睡好，眼下挂了一圈淡淡的乌青。
晨光熹微时，车队已经整装待发。
“没睡好？”周宥给林知无倒了一杯浓茶，“喝口茶，醒醒神？”
林知无接过茶杯，热气氤氲中掩饰自己发烫的脸：“做了个噩梦。”
梦里一直在复习复习复习，考试考试考试，可不就是噩梦？周宥真是让他想起了久别的学生岁月。
周宥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
马车驶出驿站不久，周宥忽然从暗格取出一个精致的木匣：“给你的。”
林知无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支白玉簪，簪头雕着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蕊处嵌着细小的珍珠。
“殿下怎么忽然送礼物给我？”林知无没直接收。
“辛苦你陪孤跑这一趟，可不得好好收买你？”周宥替林知无拿出玉簪，“要不要试试？”
送都送到眼前了，哪有不要的道理，林知无接过玉簪，拔了自己的簪子要换。
楚明河不会自己束发，奈何林知无也是个不会自己束发的，今日起床后又迷迷糊糊，发簪一拔，发髻松了许多。
林知无：“。”
“殿下见笑了。”林知无讪讪，他这么大个人不会束发，在大周算不算丢人？
“我来。”周宥接过玉簪，示意他转身。
林知无背对着周宥，感受到他的手指穿过自己的发丝，轻柔地梳理、挽起，那触感让他浑身紧绷，连呼吸都放轻了。
有点暧昧了啊。
不该让周宥帮自己束发的。
“好了。”周宥的声音近在耳畔，“很适合你。”
林知无摸了摸发髻，玉簪稳固地别在其中，触手温润：“多谢殿下。”
“还能坚持吗？若你困倦，不如先睡一会儿？”周宥还有些洛水县的情况要讲与林知无，却又不想林知无受累。
林知无摆摆手：“不必。”
周宥还是嘱咐道：“若你想睡了随时叫停。”
林知无点点头。
“宿主，周宥还是很宠你的。”系统哔哔赖赖。
林知无胸膛起伏了一下，想扣系统的零食。
“沈宿此人颇有才干，他治理下的洛水县丝业比三年前翻了两番。”周宥又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林知无的身旁。
林知无经过昨天已经习惯了周宥和自己靠近，还有时不时的身体接触，倒也淡定。
“沈县令怎么做到的？”林知无问。
“沈宿改革了丝税，按品质分级征收，上等丝税负反而减轻，刺激了丝农提升品质的积极性。”周宥说起时，不免带着赞叹。
林知无对沈宿也很佩服：“他用减税的方式提高了洛水县的丝业税收？沈县令还挺适合到户部做事。”
“我正有此意。”周宥笑着刮了刮林知无的鼻尖，这个亲昵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只有系统在“噢噢噢噢噢”。
马车里的空气似乎突然变得稀薄，林知无盯着周宥近在咫尺的睫毛，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不得不说，无论是周宥的真身还是周宥在小世界里的角色，样貌都是一等一的。
“宿主。”系统幽幽地问道，“你是看周宥看入迷了吗？”
林知无猛地向后仰去，后脑勺“咚”地撞在车厢上。
“小心！”周宥连忙伸手垫在他脑后，温热的掌心贴上林知无的后脑，“疼不疼？”
林知无摇头，却见周宥忽然俯身靠近，鼻尖几乎贴上他的额头。
“没、没事儿。”他挺好的，哈哈。
“宿主……”系统心虚。
林知无当即决定把系统的零食扣掉！
这就是你系统干的事儿？
为了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走，林知无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催促周宥继续讲。
周宥看了看被他握住的手腕，嘴角微微上扬：“好。”
夕阳西下时，车队终于抵达洛水县城，远远望去，城墙高大坚固，城门上方“洛水县”三个大字在余晖中熠熠生辉，很是壮观。
更令林知无惊奇的是，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都是等待进城的商旅和百姓，守卫仔细检查每个人的路引，却不曾刁难，秩序井然。
“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多人进城？”林知无问。
周宥笑着解释：“洛水县夜市闻名遐迩，尤其是丝市，各地商贾都会赶来交易。”
“也是沈县令的功劳？”
周宥点头。
车队挂着云锦丝行的旗子，守卫检查过路引后便恭敬放行，甚至没有查看货物，看来沈宿早就打点好了一切，是个极为可靠的人。
一进城，喧嚣的市声便扑面而来。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行人摩肩接踵，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笑声交织在一起。
林知无瞪大眼睛，看着路边琳琅满目的商品：“真热闹。”
在商业没那么发达的古代社会，洛水县也算是做到商业的高处了吧？
马车缓缓穿行在人群中，林知无透过纱窗看到街边的小摊贩笑容满面，顾客络绎不绝。
几个孩童手拿糖葫芦追逐打闹，差点撞上马车，被一旁的妇人急忙拉住。
“小心些！”妇人歉意地向马车行礼，“家里孩子顽劣，冲撞了贵人。”
周宥声音传出：“不妨事。”
林知无注意到，这妇人和孩子不过是普通百姓，衣着都整洁体面，不见补丁。
想想周复巡游三年挥霍的三千万两白银。
林知无想到了对比的手法。
“宿主，这里的幸福指数比京城还高。”系统扫描后汇报，“犯罪率极低，几乎没有乞丐。”
林知无想起了一篇古文——大道之行也。
“公子，前面就到云锦丝行的铺子了。”赵十三在马车外说道。
林知无探了个脑袋出去张望，只见一座气派的青砖院落坐落在街角，黑漆大门上方悬挂着“云锦丝行”的鎏金匾额，门前两尊石狮威风凛凛。
哇哦。
他们管这叫铺子。
马车从侧门驶入，穿过一条短巷，眼前豁然开朗。
三进院落错落有致，前院是铺面和账房，中院是仓库和工匠住处，后院则是主人居所，林知无此番和周宥便住在后院。
院子里还晾晒新收的蚕丝，雪白的丝线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这就是殿下的产业？”林知无左看看右瞧瞧。
周宥笑着纠正：“知知该唤我兄长。”
林知无：“……”好好好。
一位五十多岁、精神矍铄的老者快步迎上来，朝周宥恭敬行礼：“东家一路辛苦，房间都已准备妥当。”
很明显，这人也是周宥的亲信。
“陈伯，此次孤化名林涯来到洛水县，这是楚明河楚大人，他化名为林知无。”周宥介绍道，又转向林知无，“陈伯是丝行大掌柜，经营云锦丝行在洛水县的产业。”
林知无连忙行礼，陈伯笑呵呵地还礼：“小东家客气了。”
不得不说周宥手下的人相当敬业，没有外人在也演着戏，林知无深感自己不如人家陈伯敬业。
陈伯名为陈康，在洛水县人们都要称呼他一声“陈大掌柜”，很擅经营之道。
“二位东家请随我来。”陈康引着林知无和周宥去下榻的后院。
后院专门留了一处院落给周宥，哪怕用不上也尝尝打扫，就想着万一哪天会用上，陈康得了周宥要到洛水县来的消息，又吩咐人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一尘不染。
穿过一道月亮门，眼前是个精致的小院，还有个极好的名字：朝晖园。
青砖铺地，两侧花圃里种着各色花草，一丛翠竹倚墙而立。
“先看看小公子的房间。”周宥道。
陈康虽有迟疑，但听从周宥的吩咐，带二人过去。
正房三间，窗明几净，书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还摆着个插了花的天青釉花瓶。
推开内室的门，一张雕花拔步床映入眼帘，帐幔是淡青色的软烟罗，随风轻拂。
“东厢是书房，西厢可作小厨房。”陈康超绝“不经意”道，“小东家爱读书，我便着人在书房里放了许多书。”
林知无就是用头发丝想也清楚，这些都是周宥有意为他安排的。
陈康见周宥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向林知无展示了个齐全。
“小东家，今年的新衣也已裁制好，都收拾在了柜子里，请小东家过目。”陈康走向衣柜，拉开了柜门。
在洛水县做衣裳，用的自然是洛水县的丝，而给林知无做衣裳，用的还是沈家的丝，每一件都是最好的。
林知无指尖轻轻拂过叠得齐整的衣料，丝绸特有的细腻纹路在指腹下流淌。
他挑出一件月白底色绣着竹影的，袖口处还缀着细小的银线竹叶，低调又不失优雅。
“这是雪缎，洛水最好的丝才能用来制成雪缎，很是衬小东家。”陈康连忙道。
“宿主，你的脸温度升高了哦。”系统还不知自己的零食被扣光光了，实时播报着。
周宥目光温柔落下：“陈伯说得不假，的确很衬你。”
他这算是被狠狠宠爱了吗？
林知无恍惚了一瞬。